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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正好,一片安详的金色落进庭院中,臭气熏天中于是夹带着几分可爱。我正味同嚼蜡,愣愣扒拉着饭粒。常春进来传话:〃姑娘,德妃娘娘请您去永和宫走一趟!〃
主子有令,奴婢不能不从。我从皇宫西北角横穿大半个皇宫至地处东南的永和宫,脚程很快,却也从夕阳薄暮走到月上中天。一进永和宫,就有一个容长脸宫女迎上前来:〃姑娘,奴婢桑玲,主子令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闻言倦困顿去,只有欣喜,真可谓是雪中送炭。
皇帝的女人,一应用具果然不同凡响。皂角与胰子亦与别处不同,不是暗沉不明、略有腥腻之味的普通胰子。而是加了花瓣,甜香柔腻的香胰子。我很是受用,不禁暗想,下回康熙爷赏赐,我定要开口求此物。这是有钱没处买的贡用高档品,任我是个土财主也只能〃望香兴叹〃。我的物质生活着实素质低下,我就快忘记幸福的滋味了。
温水暖汤,涤净满身风尘疲惫,除了满足地叹息,还能如何?
事纷纭
正厅,屋宇闳畅,陈列辉煌。四角挂着四盏红纱大宫灯,光照一室。几上焚有檀香一炉,轻烟淡香迎面而来,沁人肺腑。
锦塌上坐着一位中年贵妇,一身龙庄缎对襟褂,碧色织绵衬着嫣嫣大朵牡丹,分外的高贵华美。我恭敬请安:〃德妃娘娘吉祥!〃德妃抬手道:〃起罢!〃
退后一步,稍稍打量了德妃一番。这棵宫中长宠不衰的常青树,并不是美惑君心的尤物。她的脸形略嫌方正,线条略失于刚硬,带着几分男子气。只有那一双幽幽水眸,幽深黑亮,浑然天成透着智慧的光芒,别具诱惑、独具风情。美人迟暮,眼睛不老。原来,他们像她。
眼前这个女人可谓是康熙朝风云际会的人物,二个儿子,一个养子,成就了清朝历史上一段云雾缭乱的迷团,一位皇帝,一位铁帽子王,一位大将军王。她一定不是〃以色事君〃的寻常女人,必有过人之处。
德妃站起身:〃随我来!〃我跟着她进了内间的卧房,一张紫檀雕花的大床、一张龙须席的矮榻,红楠木几上,金玉满堂,各式各样的首饰、珍宝、瓷器铺陈满眼。我被震撼了,从未见过如此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我的确是个未见过世面的下层蓝领。
德妃瞧着我微微一笑:〃你救了四阿哥与十四阿哥,早该叫你来赏些物事。只是近日里宫中不太平,人杂事多,便耽搁下了。你瞧瞧这些个东西,有合心意的,尽管挑了去,不须客气!〃
我着实心中有愧,这两位阿哥一位为救我险些送命,另一位其实另有恩人,我怎能安之若素受赏?遂弯身道:〃多谢娘娘恩典,为主子尽忠是奴婢份内事,这赏就不必了,奴婢受之有愧!〃我好像被康熙爷〃宠〃坏了,不太会说敷衍拍马的话。
德妃在榻边坐下,把玩着手中珍宝:〃这对玉镯是货真价实的战国玉,是前朝的贡品;这只水晶圈是汉代名家所制,世存不超过五件。。。。。。〃我怔怔地听着,德妃笑看我一眼道:〃你都瞧不上眼么?〃那笑,意味悠远,不单纯。
我忙答道:〃并非如此。。。。。。〃德妃打断我:〃这些珍宝,其实有银子就能淘涣得到。我最珍贵的东西,不是它们。而是这一幅字画,你来看看。〃
我走近前去,看向德妃展开的一幅卷轴,只一眼,我就看出了端倪。
字写的是一首再普通不过的《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十三昂扬大气的字迹。
画中贵妇神情和悦,正专注绣着荷包,眉心间却点着一颗殷红美人痣。如此顽劣的画法,除去十四再不做他人之想。
十三的字,十四的画,至于字画下方的篆印,我猜是他,我见过他写的隶书,上下收紧,左右舒展,苍厚浑圆。我这是一眼难忘么?心里忽然抽痛了一下。
德妃问:〃看出什么没有?〃在聪明人面前装糊涂,只能证明心中有鬼,只会自讨苦吃。我微笑道:〃看出子孝母慈的眷眷深情!〃
德妃赞许点点头:〃康熙三十九年,他们三兄弟皆随驾出行,我四十岁生辰时他们赶不回来祝寿,便作了这一幅字画,差人送回来给我。那一年,祯儿不过十二岁,祥儿也才十四岁,就有如此心思,实在难得!〃
我但笑不语,只目光柔顺地瞧着她。心中却已然亮若明镜,德妃是在给我敲警钟,也难怪她会多虑。她不明内情,四阿哥与十四在她心中可算得上是与我有〃生死之交〃,我之前与十三的瓜葛人尽皆知,她身为母亲,自然不愿意一个女人与三兄弟都有着非同寻常的交情。在他们心中,男女之间只剩〃交配〃二字。
德妃眸中忽现几分冷意,语气平缓中透着威胁之意:〃你可知道,三个男人同心协力送一样东西给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只能是血浓于水的至亲之人,而不可能是一个妙龄女子。这一室的珠光宝气也不及这一幅画在我心中的地位。若有人要硬夺了去,我惟有以命相拼。〃
我不卑不亢回道:〃常言道:君子不掠人之美。采薇虽非君子,却绝不是小人。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会抢之夺之,德妃娘娘请放心!〃说着,挑了一根通体透绿,晶莹剔透,珍珠镶成孔雀尾的玉簪,擎在手中,福身道:〃多谢娘娘赏赐,采薇就挑这一样吧!〃
德妃回复一贯温良之态,〃倒是个明白孩子!你若言有而信则再好不过,安逸稳妥的日子自是顺当易得。〃她和我不熟,于是,后面半句话言而未尽。我却能明白她的心意,若我招惹了她的儿子,凭她在宫中的地位权势,令我日不能宁自是手到擒来。
我福身道:〃采薇多谢娘娘今日提点,往后必铭记于心,不敢忘记!〃德妃淡淡笑道:〃很好,你先回去吧,这一个月中,若想沐浴尽管来我永和宫,还找桑玲便是!〃我跪安告退。
行出屋外,长出一口气。好在,好在,我没有鬼迷心窍,异想天开。若是不小心成了她的儿媳妇,这般明里暗里的心计,我岂能消受得了?她一早算准了我会客气拒绝〃好意厚赏〃,接下来用字画试探说事儿,再威胁利诱,让我知难而退。好生高明的手段!怎一个〃绵里藏针〃了得?既没有撕破脸皮对我横加训斥,又令我见识到她的智慧与手段,难怪她能圣宠不衰,难怪她能培养出三个才能出众的儿子!
幸而,我也没有想要攀龙附凤。我倒是欣赏这样多谋善虑的女人,以她的立场她毫无过错。最重要的是她没有恃强凌弱羞辱于我,她的分寸拿捏得极好。我可以被曲解,被误会,不可以被羞辱。
人,总要有底线。否则,与没有思想、没有自我的畜生有何两样?
〃采薇!〃十四大步流星向我走来,〃我才听说你来了永和宫,额娘找你做什么?〃我摊开手掌给他瞧,笑嘻嘻道:〃还能做什么?救了她老人家的宝贝儿子,当然是赏赐!娘娘赐沐,且令我挑珠宝,喏,我挑的簪子!〃
十四好笑道:〃你个财迷不趁机多捞点?就拿了这一样?〃我横他一眼:〃姑娘我不缺银子,只缺地方花银子!〃
十四点头叹道:〃那可不是?你那无针坊生意好得出奇,已然是名满京城了!〃我惊噫一声:〃你如何得知是我的店铺?〃无针坊开业已有四年,我一次也不曾去过,十四他?
十四自知失言,面现微尬,不肯多言。我见事有蹊跷,追问道:〃快说呀!〃十四干咳一声:〃几年前就知道了,八哥让我们几兄弟府上奴仆一年四季的衣裳都在你那儿置办,朝中一些大臣耳目清明的,以为是八哥的产业,也都纷纷光顾帮衬,否则你以为就凭你那宫绣的招牌,一年能挣上千两银子?〃
我哑然无言,八阿哥他如此用心么?十四狠剜我一眼:〃你只做不知便罢了!八哥不许我们在你面前提,都是为了你那好强要面子的性子!〃
我点点头:〃多谢了!〃心中五味杂陈,我究竟还欠下多少情,多少债?我怎么还得清?十四淡淡问道:〃额娘还和你说了别的没有?〃我忙不迭摇头:〃没有!〃十四忽然抬手解下我松松挽成髻的湿发:〃这么湿还挽起?仔细受了风,闹头疼!〃
我忙用手护住,一抬眼却见他盈然灿亮的黑眸泛着微微涌动的柔情。心陡然一跳,有瞬间的失神,只能愣愣地迎视着。十四迫近我的脸庞,声音低哑:〃你在看我?还是看他?〃
我回过神来,忙向后退去,却被他双手紧紧钳在腰间动弹不得。我大怒,伸腿去绊他,他轻巧闪开,诧道:〃你会布库?〃我情急之下,露了功夫,忙解释道:〃莫日根教的!〃
十四双手用力一带,我收势不住,趴在他的胸口,听他低低威胁道:〃回答我的问题!〃我心中疑惑不已,十四何以如此失常?他知道些什么?我与四阿哥并未开始过。我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他漂亮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我在看我自己,你的眼睛很亮,像一面小铜镜,可以倒映出人影。这个答案你满意么?〃
十四轻笑一声,眸中透着丝丝得意:〃还不错。〃松开手,向我身后作揖行礼:〃四哥!〃
我大惊失色。转身看去,四阿哥站在不远处,没有搭理十四。神情酷厉森冷,目光犀利如鹰,一瞬不瞬盯着我。
不远,却足够错过我与十四的对话。难怪十四声音低沉,难怪他行事怪异,原来。。。。。。我又无辜成了十四与人赌气的炮灰。我冷冷瞧向十四,他却躲开我的目光,迎上前去。
脚步匆匆经过他们兄弟二人,草草行礼:〃奴婢告退!〃不敢停留半刻,径直向夜香所奔去。心绪零乱不堪,今日一〃役〃,他定然以为我与十四有不可告人之事,我在他心中必成一个不折不扣的狐媚子。我却百口莫辩!一路疾走狂奔,经过延禧宫时,蓦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我何须辩驳?我在他心中早已是残花败柳,变成惨绿愁红又有什么所谓?心,死了,绝了,才好!
我的生活麻木而空白地过了下去,失忆,有些为人,有些为事,有些什么也不为。一个月并不长,我重新回到乾清宫。心中暗笑,我这双手做出来的点心,皇上还敢吃么?从马桶到蒸桶,天差地别的颠覆,就像朝政之事。
三阿哥告发大阿哥,将太子疯狂的行径归咎于大阿哥魇术魔控。康熙爷居然信以为真,派人去大阿哥府上搜出魇胜之物,立即将大阿哥削爵囚禁。而十四却〃因祸得福〃,在〃威胁逼宫〃后居然因〃手足至爱之情〃被皇帝所赏识,不但未加以重罚,反而下旨将撤回的皇长子胤禔所属佐领,其原有佐领和浑托和人口的一半以及上三旗所分佐领全部给予皇十四子胤祯。
我私以为此举是康熙爷刻意做给众人看的一出好戏,康熙爷要令人知道,兄弟手足不可失和。
狗咬狗,一嘴毛。我对大清皇宫产生空前的厌恶之情。对权力的渴望会让人心灵扭曲,完成从人到兽的转变。十三是活生生的例子,我甚至以为康熙爷此次对他的圈禁是英明无比的,十三应该受到惩罚。任何一个人都绝不应该对至亲之人下杀手。
可是,我也在担心。十一月初冬的寒风中,太子被释,而十三仍然被囚,难道他要这样凄凉地等到雍正即位?十四年,如此漫长。一念及此处,心里就翻天覆地涌上苦楚悲痛,没有预兆的泪水倾刻间冲出眼底,伤心难抑。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甚至不能多问一句,我害怕知道他现在的境况。我对自己说:眼不见为净。把万事纷纷,尽皆忘弃。
只能寄望于太子复立。康熙爷显然对十三手下容情,未将他被囚禁的真实原因召之于天下,只要重新确立太子地位,十三极有可能被宽释。
天不从人愿,我想要的宁静竟然也成为奢望。陈一林,这个钻营奸佞的小人,几年来与我井水不犯河水,偶尔遇见也是佯装不识,偏在这样动荡不安的时期找上门来。
他笑得诡谲而富有内容:〃姑娘别来无恙?〃我福一福身,淡淡道:〃有劳公公关心,采薇很好!〃
陈一林沉吟片刻,低声道:〃我今日前来,有一事相托。〃我佯笑道:〃公公手眼通天,哪里用得着采薇?采薇不过是饽饽房的小宫女,会做的只是点心,其它的事情,只怕是力不从心!〃
陈一林笑容满面,〃我要姑娘做的事自然是姑娘力所能及之事。只不过想请姑娘知会八爷一声,老奴想见他一面。〃
我冷冷道:〃我与八阿哥素少往来,这等牵线搭桥之事,只怕是做不好!〃陈一林实在不是个东西,眼见得太子失势,想要巴结八阿哥未果,就找上我来做这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如此特殊,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