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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没有瞒报,语气沉重地汇报:“目前除了何氏最先确认死亡的3名员工,不完全统计还有140名员工被困在现场,里面有我们殷氏的一名造价员。刚才又发生了坍塌,现在场面很混乱,这个数字可能不准确。”
雨太大了。
挂上电话,窗外已经很难看清楚两米之外的路况。目前最理智的办法即是按照方才那个人建议,先去殷氏在A市的分公司等待消息。
他把情况与陆维和顾疏一说,陆维就打算开车往XX路上拐。
殷朝暮打开车窗,让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发热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他坐直身子,说:“何玉成没在现场,阿禺也要等到下午才到,我再不过去,那工地上就没有一个高层出面。{Shukeju}看小说就去……书_客@居!到时候若是工人家属得到消息,局面会更乱。”
“现在看来,我们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那栋楼还接着塌,那现场一片混乱,没有主持大局的人站出去指挥,才真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我很担心……场面会一发不可收拾。尤其这么大的暴雨,是老天不帮我们。”
顾疏在一旁理智地赞同:“目前现场没有控制局面的人,我担心很快消息就会漏出去,到时候激愤的员工家属闹起来,悲恸之下更难解释。事情一个处理不好,就会滑向难以预料的情形,殷氏明明不担任何责任,但如果被公众舆论标注到有罪的一方……总之,必须有拿的定主意的高层去稳住局面。”他扭过头看着殷朝暮,眼神很亮:“你大病初愈,不能去,我去。我是顾氏长子,身份足够。而且万一处理不妥当,追究起来……也没有牵涉到这个项目里,不会给你们造成新的压力。”
殷朝暮想都没想就否决:“不行。你对项目根本不熟悉,何况本来就跟你没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事情处理好了我大功一件,顾禺就要受罚。”顾疏冷冷截断了他:“你说有没有关系?”
殷朝暮揉揉眉角:“别这样说,你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最后是陆维平静地开口阻隔了这一场争端,他说:“还是我去吧。毕竟这个项目本来就是我的责任。”他顿了顿,故意开玩笑:“还是说殷少觉得我在殷氏称不上高层?”
天下着雨,开了那么久车,他的脸色白的吓人,眼珠却很黑。殷朝暮直到很久以后仍记着那天他的样子,记得陆维眼底隐隐的忧虑。
这可惜雨太大了,真的太大了,他看不清楚。
只记得陆维似乎说完就笑起来,笑声中掺杂着没人能理解的情感。
他说:“军训就说好了的,我们是兄弟嘛。你生个病吓死人,我可没那个胆子再让你来一次!说过我站在你前面,出了事,也该我先上。”
雨水肆虐,狂风呼啸着砸在车上。久久地,陆维下车从后备箱拿了把伞撑在头上,弯腰进来取走那袋资料,轻松地拍拍殷朝暮的脸:“走了啊!你们先去分公司,等我的好消息。”他又冲顾疏点点头,“照顾好你家这位。”
殷朝暮随口应了一句:“行,等你消息。兄弟,这次你帮我大忙,完事后亲自下厨谢你。”
然后两人看着陆维头也不回地比了个OK的手势,走近白蒙蒙的雨幕中。
两人回到分公司,晚上七点左右,新闻就报道了这件重大事故。殷朝暮之前已经接到过陆维的电话汇报,知道大致情况基本稳定下来,被困的140名员工中又确认有4名死亡。所幸何氏曾组织过类似的演练,大部分员工只是受了些惊吓,精神萎靡而已。殷氏那名造价员安然无恙。
顾疏去外间给他倒热水,殷朝暮病好后一直不怎么提得起精神,外面雨势依然大得惊人,他懒洋洋扫着电脑上的同步报道——
“……目前已知被困现场的140名建筑工人除了7名死亡,剩下全部脱困,正由医护人员护送安排前往医院进行检查……请稍等!”
连线画面突然一阵剧烈震动,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然后似乎是摄像师在往某个方向狂奔而去。紧接着画面上出现了一段钢筋,几个穿工作服的搜救队员弯着腰正小心翼翼抬那段钢筋。
钢筋下面,露出一个人的半个肩膀。
殷朝暮的心突然狂跳起来,简直要跳出胸腔。他在看清被解救出来那人的脸的一瞬间,几乎有种恍惚的错觉,觉得自己在发梦。
主持人声音缥缈的仿佛从天边传来:“……据悉,就在刚才因雨势过大,工地有钢筋坠下……伤者暂时判断为殷氏集团的……陆维……”
他睁大了眼睛。
陆维重伤?
怎么会?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陆维军训的时候就有一副好身手,又是去主持局面的,那些员工都安全了,他又怎么会被砸到?
他抖着手翻出前半个小时跟陆维的通话记录,觉得自己安心了。明明已经控制住了。谁都有可能更危险,陆维是高层,不可能出事的。
一定是记者疏忽大意,判断错了。殷朝暮心中这么想着,觉得这记者真该下岗,怎么能随便下这种判断呢。这个经历了一天雨水冲刷的城市,夜幕下竟更显得惊心动魄。殷朝暮百般宽慰自己,但心里慌得厉害。
“走吧。”
转身,顾疏穿戴整齐,正一手将衣服递给他。殷朝暮怔怔地问:“走?去哪里?”
顾疏脸上担忧十分明显:“去医院。报道上不是说陆维出事了么。”
殷朝暮摇头:“他们判断错了。我不去。”
“没有错,我刚才看到他最后一面。”
这句话刺激得殷朝暮全身一颤,嘴巴闭得死紧,手却接过了衣服。
陆维出事了。说不定很快就要死了。这……这太荒诞了?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他还记得之前下的大雨,白茫茫的马车外,那道仿佛只是离去片刻就会回来的背影,难道便是他见陆维的最末一面了吗。
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啊。实在是……太仓促了。
作者有话要说:汗……断更实在是……写不出这段……但是好吧,真正写出来,也挺顺溜的。下面一章会正面描写,不想看的跳吧。看小说就去)书~客居……看最新章节最快更新shu+ke+ju
痛失挚友(一)
两人赶往医院的路上,顾疏一直握着殷朝暮的手,他才好歹稳定下来。报道里既然没立刻判断死亡,就一定还有希望。只要有希望,他不缺钱,无论如何都能把陆维救回来。
殷朝暮从最坏的植物人想起,一直到残疾,到轻伤,到脑震荡,觉得任何一种情况,只要人没死,就都能接受。
不出所料,附近医院一片混乱,地板砖全是泥印,工作人员往来如风,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麻木。有家属的哭泣与嘶号声传来,殷朝暮觉得自己非常镇定——但顾疏看过来的眼神已经不对了。
“你回去,我去看陆维,你现在状态有问题。”
殷朝暮听见顾疏的声音,但那声音太微弱了,只能隐隐约约听清对方的大致意思。他坚定地表示留下来。
他必须确定陆维还活着。
之后的几分钟时间是怎么熬过的,殷朝暮脑子里已经没了印象。他只知道一路跟着顾疏,最后站在一间手术室门外,然后带领的护士便离开了。
“暮生?暮生?”
“嗯?”殷朝暮为了表示自己很镇定,缓缓露出个微笑,顾疏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两人沉默地在外面一直等到,手术仍没能结束。
晚上十点半,殷朝暮对顾疏说:“曾经东子姐姐出了车祸,我去探病,小维也这么让我靠在他身上睡。”
顾疏闭了闭眼,殷朝暮又说:“那次手术非常成功。”
“这次一样会成功。别担心。”
“是,这次换我和你等在外面,也不会出问题,对吗?”
“……对。”
殷朝暮微笑:“小维一直照顾我,我大病初愈身体不好,他不会让我等太久的,是不是?”
顾疏眼睛红了,声音非常轻柔:“是。他从来都是最迁就你的人。先闭上眼眯一下,或许睁开眼就能看见他笑话你大惊小怪了。”
但也有可能再睁开眼,看到的是他冷冰冰盖着白布的样子。这句话殷朝暮没说,只摇摇头:“不,我等他出来。”
夜里很冷,顾疏抱着他相互取暖,陆陆续续也有殷氏的人前来汇报情况,都是顾疏去应付的。顾禺也来过一次,但出了这么大事故,他很快就离开去处理其他事情。接近零点,王冬晨终于来了,他说陆维父母已经接到消息,正搭夜班机往这边赶。
接着他又问情况怎么样了,顾疏说还在抢救,他和殷朝暮的脸都白上一层。三个人谁也不想说话。一时间走廊里静的只能听见钟表表针跳过的滴答声。
越静越让人心惊。
午夜12:48分,人都散尽。殷朝暮靠在顾疏怀里,心中渐渐有了明悟:这次他会失去一个最好的兄弟。
凌晨1:23分,手术灯灭掉。过了几分钟,出来一个医生问:“谁是家属?”他们赶紧围上去,医生简单说了一句:“非常抱歉。等下会将死者先推去停尸间,你们去那里看他吧。”
王冬晨当场就懵了,喷着鼻息怒吼到底怎么回事,医生跟他纠缠半天,说明送过来时整个颅腔都砸裂了,虽然戴着安全帽,可当时颈椎已经折断,他们拼尽最大努力,才拖到现在。
王冬晨烧红了眼,彻底失控,一个劲儿让医生再试试。顾疏开始也急,但很快反应过来去看殷朝暮,这一看,却让他大惊——殷朝暮整个人显得尤为正常,除了脸上白得几近透明,简直平静的不可思议。
他甚至还能微笑着对医生道谢,声音也很稳:“辛苦您了。我想知道陆维,我是说死者走前一直还有呼吸是吗?”
医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难得见到这么理智的亲属,点头,也不禁感叹:“颅骨碎裂,颈椎都折了,可死者一直到将近半个小时前都还保持着生命迹象。他一直在努力配合,整个手术过程中,到死前最后一秒都没有放弃活下来的希望。”
“是吗?”虽是悲声,语气中仍带着浅浅的骄傲:“也对,他从来都很坚强。”
“暮生……”顾疏说话的声音都放低了,王冬晨也收了声。
“走吧,我们去外面等小维。”殷朝暮脸上笼起一层红晕,衬着他雪白的脸色,漂亮的吓人。无论怎么看,神情举止都再正常不过。顾疏试着说:“不去看了,我们现在就回家。他样子不好,肯定不愿意让你看见。”
王冬晨不明就里,也直觉感到殷朝暮的不对劲,附和着说:“嗯,我去看吧,你明天还要招待陆……陆帅的父母,先回去睡个觉,清醒清醒。”
“我很清醒。我和你们一起去看行吗?你们也说了小维样子不好看,我总得帮他收拾体面些,才能放心。”
“但是……”
“都等了这么久,至少我也要问问他为什么没回来。”
王冬晨看他笑的样子根本受不了,只有顾疏坚持带他先离开。
“让我看一眼行吗?顾疏……一下子就好……”
顾疏猛地闭眼,然后说:“就看一眼。”三人往停尸间慢慢走过去,“不过你要是出状况,我会立刻带你离开。”
殷朝暮知道他担心什么。“放心,看完了就走。不会有问题的,我说过会好好活过三十岁,不会像小维一样任性。”
顾疏还不放心,但事实上殷朝暮确实很平静,哪怕在看到陆维血肉模糊的五官时,都没有表现出什么过激举动。
他只是仰面闭上眼,仿佛方才看到的就是假的。
是假的吧?
陆维明明眉角带笑,俊朗善良,这么些年一直默默站在自己身边给予最适当的支持。虽然偶尔会因为他的沉默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但只要自己想起时一回头,就能看见陆维笑眯眯的样子。
从最初的军训,到之后一个人苦苦奋斗,再到后来转战港岛,陆维每次都是二话不说追随他,护着他,从没有让他失望过一次。
这一次,也一样。
他弯下腰,对着陆维的耳朵说:“你看,他们都以为我会埋怨你不回来,其实是我故意骗他俩的,不然顾疏不让我来。”
“小维,你很好,我不会埋怨你,埋怨你什么呢?本来还想着等我过了三十岁,没准儿要麻烦你送我。现在好了,你走在我前头,也不错。”他想起当年在巷子里被人堵住,陆维就一直挡在他身前,便又道:“我本来打算亲自下厨谢你,可惜你没口福。”
他说完站起身,对顾疏叹口气:“能不能给我一支烟?有点烦。”顾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