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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待梧桐栖-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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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已,夏凉终是退了回去。

    夜转深了,军营里也不曾消停,虽夏凉损失更惨重些,然羌羯伤兵亦不少,整个营里忙上忙下。紧张了几个时辰,她只觉浑身倦意袭来,使不上几分力气,只想倒头睡去。时节不佳,偏逢深夜落雪,直冻得她发抖,睡不好,又起来,喝了两杯热茶才觉得好些,一抬头,雪竟晴了。

    走出门外,方觉连月亮也出来了,她闭眼挨着门框而立,手捧热茶杯,已很是疲倦了,却又冷得睡不着。

    忽而听闻琴音三两,她不用抬头也知是袁子翌,也是懒得抬头,静听着,月华也是无言。然不同以往,这曲中浮躁如狂,似三月野草疯长,荒了一地哀凉。又是倏地一声怪音,霎断音律,也断了她的冥想。

    她复行十余步,走到他的门前。屋内不点灯光,她借着朗朗清辉看向内,果是袁子翌不错,袁雨站在他身旁,垂首而立,神色约略沮丧。

    她目光稍向下移几寸,便发现弦断了,一旁草垫上还枕着他那柄被林宸封碰出一个缺口的剑。他见她来了,只是一抬眼,对上她游离的目光。

    那一刻,他坐在黑暗里,不发一语,而她满身清光,朗朗如珠。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觉那是一种深沉晦涩的目光,直教人便是看不清,也觉浑身如溺深潭般不自在。他的目光将她束得太紧,她心底一怵,下意识便要逃。

    “你走什么?我明明不曾逼迫你什么。”他开口了,倦意浓如酒,还似有醉意。

    她便顿住了步,问道:“你竟在这种时候喝了酒?”

    “没有。”他答道,复一笑:“从来醉心不曾醒,何来此夜酒入喉?”

    她什么也不说,静立在月华下,只觉他确像一个吃醉酒的人,却又不肯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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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因为学习调课,周末没有放假,星期一星期二才有空更,推迟了两天给大家添麻烦了。不过这也有一个好处,下次更新五天之后就可以看到了~(好冷有木有)




第一四十三章 ;问君意如何

沉霖踏着月光踟蹰了两步,终是走了进去。夜浓黑如墨,屋中不点烛光,只从窗扉处引了几星冰辉,屋中虽有人在,却缄默沉静,反显寂寥悠长。

    袁雨默然走了出去,只剩沉霖与袁子翌两人在一片蒙昧里,相望却无言。金柝响数声,三更天已过,军营中声息也渐悄。

    黑暗如同深海的浪潮,压抑得让人不愿开口,最后还是她幽叹了一声,说道:“胜负乃兵家常事,况乎羌羯兵力弱于夏凉,此战险胜亦不易,你又何必太过挂心?”

    “你不懂。”他轻轻吐出这三个字,僵硬如凝冻的寒冰划过紧绷的琴弦。

    她蹙了蹙眉,看着他说道:“或许我确实不懂,剑断如何?弦断如何?不过一心所系。我懂不懂,更无关紧要。”

    他却蓦然笑了,还伴一声轻哼,说道:“你能如是说,是因为你非当事者。我曾听闻你这几年同宸帝素不合,龃龉不在话下,相互利用更常有,分分合合又是一年数月,你不也甘心为他来做这替死鬼吗?”

    “你门道倒是挺广。”她苦笑了一下,未几又叹道:“许多人常说自己可以放下,其实最是放不下,我想我便是如此罢。有些事确非当事者不知,而你也知我身世曲折,我利用别人或别人利用我,皆是常事,走过这一路坎坷算计亦实属无奈。既往矣,又何苦再紧紧相逼?”

    “他究竟说了什么,能让你放下这么多年怨怨怼怼?”他似在切齿,黑暗中幽幽眸光渐将她素色的身影捉紧。

    她只是轻描淡写道:“他觉得非要得到天下,才能将一切收于掌握之中。天下皆欲夺我命,那么他便只能立于万宇之巅,才能护我周全。”

    他还是笑着,却又多了几分苦涩,说道:“可他利用了你,你不恨他?”

    “恨?无端不起恨。或许因为,曾经我也认为,惟有站在至高之处,将所有人踩在脚下,方能保护自己罢。”她缓缓闭起了眼,声轻如微。

    他摇了摇头,依稀无奈道:“我只知吾剑之所及,便寸步也不让。我并无太多,只能依靠一人一剑,护我所惜。”

    “你们是两般人啊。他自小无所依托,万事全凭己力,成了这不轻信的脾性,外里炽热,骨底凉薄。你还有父亲在呵。”她喃喃道,仿佛在说着自己。

    “说来说去,你也不过是替他辩驳而已。”他忽然冷下了声调,几分怒意张扬而出。

    她站起了身,走到窗边,白衣似雪,沾染了一身月华。“他再三不顾章法,硬闯羌羯据地,为的是什么,你作为羌羯主帅,想必比我看得更清。”她边说道,边拨开了半掩的帘幕。若驻军野地,居营帐,便连这半帘冬月也掀不起了。往后节气愈寒,行军打仗便愈辛劳,袁子翌能如眼下这般悉心关照她到几时,不可轻言。一望这倾城月色,她便有些念叨夏凉了,轻叹一声,如灯火散落,不起微尘。

    他却误以为她这一声叹,是叹他不懂情理,不懂借两军交战之际顺水推舟送她回夏凉,她便有些嫌怨气了。于是,他冷着脸说道:“匹夫长于勇而无谋略,徒有其志,不足道。我胜他一局,自然之理也,又何怪乎?”

    “你又何需处处与他相争呢?”她回首瞥了他一眼,借穿户明月看清了他不悦的脸色。

    他却又不语了,一如平常之我行我素,不想答,便噤声。她自讨没趣,只觉他闷了一肚子闲气,她好心开导,他还有一搭没一搭,恁地不识好歹。她便也不带一句别,走出了他这屋。临走时还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只如一座不动尊痴坐着,面色冷于冬月,不知这般清寒声色下究竟沉了什么情绪。她一摇头,还是走了。

    他依旧抚剑而坐,轻弹缺口,落一地寒芒。不知何时天又纷纷然下起了雪,上下一白,黑夜掩去了他的身影,白雪又藏匿了他的心迹,一人独坐,天地皆无声息。

    翌日,雪未晴,原空城堆了厚重的素裳,哨岗上的兵士们呵着手,看这天,是要越冬打仗了。

    袁雨给沉霖端来了火盆,放下后叹了一声:“天是愈寒了,可炭却愈少了,也不知再过几日,军中可还有供应。”

    沉霖昨夜睡得晚,又是疲倦,萎靡在床,听袁雨这一说,直将被子捉得更紧了。

    袁雨又絮絮叨叨了说起来:“天冷了,雪又深,行军不便,也不知下一役又将移往何处……”

    “对了,昨天袁林似是叫你姐姐来着?”她抬起头问袁雨,打断了袁雨无意义的抱怨。

    袁雨倒水的手立时顿住了,僵直了背,缓缓回头看她,才发觉她并不很在意,犹闭目歇着,若不是她出了声,真让人以为她已睡去。

    “我们俩生辰其实挺近的,说不好谁大谁小,偶尔也相互叫着玩,你别在意……”袁雨讪讪道,不时偷眼看她的反应。

    她也只是闭目嘟囔了两句:“你们主子也真够奇怪的,明明人前人后称袁将军,还非得戴着个面具,这羌羯人哪有姓袁的?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袁雨适才紧张了片刻,听她一提自家主子,又来了精神,说道:“你可是有所不知了,主子早称自己少孤,养父姓袁,不曾透露自己来自何方,届时便是不得已说出身份,也有个台阶下。若是早诓人取了个羌羯名字,以后可不好收拾。”

    她只一笑,不予置评。恐怕袁子翌生得与羌羯先王有几分肖像,袁襄为防掉包事迹败露,方命其假面示人。这袁襄业不愧是能做得暗月教主的人,继墓眠后再掌这个枝叶庞大的教派,竟放心将袁子翌安在羌羯军中做事。若他日真相大白,恐又掀一场腥风血雨。如是一想,她倒觉袁子翌有几分可悲了。

    袁雨以为她只是累了,还认真听着,便继续说道:“军中也曾有人疑心主子的来头,硬要他取下面具一看,还好大汗解了围。”袁雨似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此人便是乌提尔将军,那个长得跟书生似的男人。”

    她这才睁开眼,问道:“那个两军交换人质到一半,提议大汗耍诈的人?”

    袁雨点了点头,她便嗤了一声道:“看着就觉是油头滑脸的人物,哪天死在战场上才好。”

    “现在知道主子多护着你了吧?”袁雨不无自豪之意道。

    她淡然一笑,看了看袁雨,说道:“总说你主子好,他当初是给你灌什么迷魂药了?”

    袁雨撇了撇嘴,对她的说法有些不满,但也未太在意,说道:“我和袁林出生于羌羯边远的村落里,生而为奴,连姓名也不能自主。母亲受辱自尽,父亲为她去讨说法,又被乱棍打死,剩我与袁林过着极是穷苦的生活。及年八岁,村子里起了乱,两大户为了争水源而斗了起来,另一户侵入主人家里,见人便杀,山高皇帝远,那时候真是没有半点法理可言。我与袁林本也逃不过一劫了,却逢主子路过村子,救了我们一命,我们方能活到今天,还过着比从前好上数倍的生活,怎不感恩戴德?”

    “他倒是挺好心肠嘛,我以为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竟也会带上两个非亲非故的人。”她浅浅一笑道,梨涡依稀。

    袁雨闷哼了一声,仰着头道:“谁像你这冷心的女人,你只是不懂主子而已。”

    她耸了耸肩,并不否认,闭上眼说道:“你懂,那你说,”

    袁雨沉吟了一声,说道:“其实我也说不好,他心里有事,但从不与人说起,你只能从他的琴,他的剑,他一闭目一睁眼间寻找蛛丝马迹。”袁雨推了推她的肩,皱着眉头道:“我这么说你懂么?”

    “我懂不懂有什么所谓?他不是说我不需懂吗?”她拨开袁雨的手,溜到了被窝里。

    袁雨却蓦地有些生气,掀起她的被子道:“你不但冷心,还一点脑子也没有!”言罢,狠狠甩下被子,气鼓鼓地出门去了。沉霖只当袁雨是觉得自己轻视了她家主子,也未当回事。

    却听得门外踏过一阵脚步声。袁雨跳回了屋子,侧目望了几眼,又回来冲她说道:“是乌提尔的人,不知又是什么事……我早觉得他不像正经人,说不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愿与我无关。”她刚说完,便又蒙上被子睡了。袁雨拿她没辙,重重哼了一声便走了。

    再醒时,已过午后。她甚是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袁雨不知何时已坐在其侧,捧着杯水,愣愣地看向窗外。她的目光随袁雨而去,才觉雪犹未霁。

    见她醒了,袁雨便说了起来:“那乌提尔不知从哪得的消息,道是夏凉今夜攻城,要主子率兵伏击。”

    “许是斥候带来的消息罢,也不好无端怀疑人家。”她余音懒懒,半是刚睡醒之故,又半是心不在焉,只记着夏凉会否因此遭算计。

    袁雨又嘟囔了两句:“平日里不见他有甚建树,这会儿却带了这么个好消息,若是成了,我军可是反守为攻了。主子曾说这个乌提尔近来和从前不太一样,同是这副面相,先前是个不常说话的主儿,近来虽犹不多言,觑人时却无端多了份度量。”

    她随性开了个玩笑:“会不会是别人假扮的呢?时局混乱,指不定有人想趁机起祸呢,一个不常言语之人更易下手。”

    袁雨却是轻嗤了一声道:“你以为乔装打扮是这么容易的啊?若有这等高明法术能成日里以另一副面孔示人,主子还何需戴着面具?这天底下懂长期易容之术者,恐怕只有一二人。”

    她的心猛然跳了一下,脑海里冒出墓眠冷晦的面容,普天之下能有这等本事者,非他莫属。更况乎他不曾以真面目示人,也无从揭穿。已是四年,犹未有他的下落,若是他死无葬身之地了尚好,若还活着……其后果不堪设想。

    “让你家主子小心点……”她凝眉道。

    袁雨笑哼了一声道:“算你有点良心,主子没白供着你。你放心,凭主子的本事,不会出事的。”

    “但愿如此……”她喃喃道,看向窗外,又是雪落一片,触目茫然。

    入夜,她守在窗边独坐,想起墓眠那双眼,再想想乌提尔,不禁寒意入骨。人的容貌可以变,但他的眼神不会。尤其是那种残忍狡诈的目光,更是不会随时光褪去。此时袁子翌已出城,连日里未有大胜,西格有些急躁了,一次性压上了羌羯硕果仅存的一万精兵,决意以乌提尔麾下斥候的这一条消息同夏凉较个高下。

    夜深沉,据称夏凉定于正亥时夜袭,欲故伎重演安江城之变,此时已近亥时,天边一片浓黑,地上又是煞目雪白,辨不出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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