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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我急忙蒙住嘴,谁知话已经像鱼儿溜了出去。
他换了个蹲姿,抓耳挠腮,“你看俺像不像个猴子?大爷混这行的,演戏的,叫你兄弟姐妹跟着俺混,保准吃香的喝辣的,可好?”
“我……”捂嘴。
“你不行,你话太少,又结巴,谁看你演戏啊……卖个皮相倒是可以,看看,这双忧郁的小眼睛,纯洁中带点妩媚,妩媚中带点野性,野性中又带点清纯,来来,叫一声‘妈妈’听听?”
“妈…”捂嘴。
“乖,”他乐不可支,从葫芦棍上取下一串递给我,“没有什么好东西,请你吃串糖葫芦,可不许生俺气啊,俺随便说说的,你这双眼睛有灵性,俺看得出来,但是长年累月干小鞋匠的活,再有灵性的眼睛也会变得死气沉沉,你有没有想过换种有前途的活?”
“…有…”我想告诉他,我想过,不但想过,还和娘据理力争过,可是娘说这是家传的基业,全家人都指望着这门手艺吃饭,不能败在我的手上…当我打算开口的时候,你却要走了。
那个谁带着当家的回来了,当家的带着张桌子回来了,唤你,“黄大仙,牛皮吹够了?”
“没够!”
“没够也要回去啦,我这不是亲自来接你了么,嗯?”这般温颜温语终于是打动了你,你抓紧时间向我告别,“别忘了自己的理想啊,想唱就要唱得响亮,想做就要坚持到底,俺看好你!”
“噗嗤……”不知道有谁在笑,你恼了,环顾左右而言他:“糖葫芦好吃吧,俺们下回再聊!”我点点头,虽没尝着是个什么滋味,怕是甜的。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时间一晃,竟是许多年后,我都老了,开始有了回忆,糖葫芦没吃,带回家给了娘,娘又省给了小弟,小弟吧唧着糖层,娘叹息着答应了我的请求。说书说了几十年,也没混出个名堂,他还说我的眼睛有灵性,还说要坚持到底,简直…荒唐透顶。
门帘一掀,屏风后走出个人来,哦,他还在,这才是现实。
掀开里屋的门帘,穿过屏风来到正厅,桌子酒杯碎了一地,他看也不看,径直来到老头面前。居高临下的角度,使得老头有些惶惶,哆嗦着僵硬的嘴道,“一个字都没告诉她,你……”
默了半晌,微微点点头,转身离开。投在老头身上的阴影渐渐褪去,好似濒临死亡的潮水渐渐褪去,窒息已久的喉咙有了喘气的机会,他还活着,门渐渐关上。
隔日,茶楼里坐满了人,杯盏碰撞之间,少了份悠闲,多了份火气,一尺见宽的台面上扔了七七八八的花生、瓜子儿。哄哄闹闹的茶楼里,哪儿都不得片刻宁静,端茶送水的小二忙活不赢。
自然谁都没注意到,有那么个小孩儿攀着小短腿,爬到了台面上。小孩儿坐在太师椅上,歪着螓首,嘴里吐着泡泡,咯吱咯吱地笑。茶楼里瞬间静默了一下,随即翻起滔天的浪,有人笑,有人骂。笑小孩儿光着屁股就想当说书先生了,骂真正的先生有了点小名气,就开始端起姿态来了,笑和骂混成一团乱麻。
临窗不知谁家老爷挂着只笼子,笼子里有只八哥,八哥光洁滑溜的黑毛根根倒竖起来,张开翅膀扑棱棱地叫着,“…唱首曲儿,唱首曲儿,妞,给大爷唱首曲儿……”
部分的视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搂着茶楼卖唱女的汉子身上,看那卖唱女柔弱的模样,看那汉子强势的身板,纷纷无奈,不敢招惹。
二楼最里间开了门出来个伙计,骂骂咧咧地系着裤腰带,笼子里的八哥掉了个头,悬悬地站在笼子中央,仰着头跟着骂,“拉完了真**痛快……”
汉子努着香肠嘴亲在卖唱女的脸颊,愕然皱了皱眉,“怎么有点儿臭……”仔细闻了闻卖唱女身上,问,“你干什么的?”
女的指了指后台,汉子怒气冲冲,“卖唱的怎么和喂猪的一个味道!”女的又指了指后台,有人悄声说,“猪圈好像在台后面…”汉子蹙眉,破口大骂,“**…滚!”卖唱女挽袖垂泪,掀开布帘跑进了后台,沿路散播了一种气味。
有人笑汉子,“冬六,怎么我闻着好像狐狸味儿,搞不好你放跑的是狐狸精唉……”众人哄笑。
“哼…”冬六嘴上倒是凶狠,满口满口地喝着酒,眼珠子倒是一转,女人嘛,有点味才够劲,想了想掀帘追去看个究竟。“呸!”笑他那人往地上不屑地吐了口唾沫星子……
八哥收拢翅膀,黑黝黝的眼睛流转着琥珀色的光茫,偏着脑袋盯着二楼那间房,房里出来两个人,大人牵着小孩儿,大人拍着小孩人的屁股,“见人拉屎勾子痒!死孩子……”琥珀色的光芒一下变得暗沉,八哥扑棱着翅膀,不要命地撞击着笼子,尖着嗓子勾魂夺命地叫,“死人啦,死人啦……”
“这只死鸟,吵一早上了!”八哥的主人狠狠拍着笼子,“再吵把你烤了吃!”
“别管只鸟儿,这牌该谁了?”打牌的老头挠着头,“啧啧…看样子要糊了…”
“烤糊了!烤糊了!”八哥拍着笼子,“糊了!”老头笑米米地给它添满粗食,“这只鸟儿有灵性,你看它说糊了我不就糊了么,哈哈……”八哥的主人狠狠地瞪了八哥一眼,作势抽了笼子一下子,老头拦着他,“消消气,消消气,这么只好鸟儿……要不,你让给我?”
八哥的主人看着老头,“你要这只鸟?先说清楚,这可不是只好鸟儿。”
“你让给我,你今天输的分毫不要!”
“行!”八哥的主人变成了老头,老头笑弯了腰,八哥也笑弯了腰,“笨鸟…笨鸟……”
拨算盘的掌柜见老头高兴了,放下手中的算盘,唤住他,“葛先生,要不您先上去糊弄一下?”老头摆摆手,专心逗鸟,“不去,不去。”掌柜扯住他的衣服,“这不是李先生今日还没来么?”八哥扑棱着翅膀,尖着嗓门:“不去…不去…”
老头笑米米地道,“掌柜的不妨再等等?”掌柜没奈何地叹了口气,回到柜台后,只盼那李先生早点来。老头勾着八哥的尖嘴壳子,不住点头,“好鸟,好鸟……”鸟点点头,“孬鸟,孬鸟……”
捕快进门的时候,李先生刚敲响了第一拍惊堂木,安静下来的茶楼像是潮水翻卷袭来,满座叫好,此起彼伏。掌柜的见了捕快,忙迎了出来,“各位至此,所为何事?看我这茶楼……”
领头的人面色凝重,靠近他耳语,“有人告你这楼里出了人命,老爷特派我等前来查看。”
掌柜的面色一僵,“不会吧……”
不等他说完,捕快大手一挥,“所有闲杂人等各自离开,衙门要在这里办案!”恰逢那时李先生说到精彩,所有人静听,冷不防窜来这样一个声音,呆愣片刻,便纷纷做鸟兽群散,生怕殃及自身。掌柜的和小二伸长了手阻拦,却也是鞭长莫及。
掌柜的苦笑着回头,“官爷,这这…小的做的事小本生意,这这……”
当差的一瞪眼,“怎么,还想让衙门补你茶水费?”
掌柜的急忙摇头,“不不,哪里敢劳烦各位官爷,是小的该请各位官爷喝茶,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哼!”当差的却不听那副巧舌,也不收那到手的银两,径直道,“你这楼里几处房间,还不领各位官爷去搜,当真要等到大人治你个拖延之罪不成?!”掌柜一听,急忙让小二领路,楼上砸门的砸门,楼下翻找的翻找。
他则小心赔罪,“官爷,我这茶楼是祖传基业,到我这一代已有三十年了,大事小事遇到的也不少,出了人命这还是头一遭,还妄官爷在大人面前美言几句,实在是不关小店的事啊……”
“报,已在后台找到死者,与报案之人所讲性别、年龄、外貌相差不大,应该就是此人!”
当差的冷笑,“掌柜的,人已经找到了,就死在你的店里,你却不知道,大人追查下来,你怕是脱不了干系,还是想想此人是什么来历,与你是何关系,知道的和不知道的早早上报,知不知道?!”
掌柜的早已吓出一身冷汗,连忙道,“知道,知道。”
“走!”
楼上的房里,老头还在逗鸟,窗开了条缝,鸟眼尖,透过缝看到往外走的捕快,捕快抬着一具尸体。鸟扑棱着翅膀,琥珀色的眼珠似乎染了血色,拼命撞击着笼子,老头关了窗,拍着鸟笼安抚着鸟,“狐狸精不吃八哥,不急不急……”
楼下的小二探头探脑的问掌柜,“掌柜的,真是狐狸精作祟?”掌柜的扔了算盘,火气一时飙到最旺点,“问问问!就知道问!平时叫你们眼尖手稳,少说话多做事,听了楼里还会出这样的事么!”
小二也挺委屈,“忙啊……”
是啊,忙,人来人往,就没有歇手的时候,别人的命,怎还奈得了自己?自己的命,明日又是谁来买单?八哥说得好,“唱个曲儿,妞,给大爷唱个曲儿……”干啥?
爷乐乐!
☆、A43
一个月过后,茶楼恢复了正常,十里八乡的都知道这楼里有只神鸟,出口必成章法,眼珠一转是学问,说一个字,一个词,一句话,到它嘴里过一下,十之八九都准,那是神仙?不是,只是只鸟,神鸟——八哥。
鸟出名了,人出名了,这楼也就出名了。这名声越盛,往日旧时八卦全被人挖了出来,有人问,一个月前楼里不是出人命了么?有人答,那事,早结案了!又问,谁结的,怎么没个消息?那人也摸着头疑惑半晌,不知道啊,衙门传出消息,说结了就结了呗,管你什么事啊?
好奇?
是,挺好奇。
老头估摸着一个月,倒长不短的时间,足够人们遗忘,但经那么一提,似乎又记忆犹新,还是昨天的事儿。那骂骂咧咧的姑娘昨日里又来闹了回场,倒给他提了回醒,把这事儿拿出来讲讲,倒也有点意思。尽讲那传说,野史,听众早八百年听腻了,这回换个新鲜事儿,未尝不可。
这说书人的惊堂木一拍,就像那县官审案,一切恩怨是非,你真我假,都在这公堂之上说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神鸟八哥闹了个笑话,它的爪子拿不稳惊堂木,拿稳了拍下去,也是个不响的焉蛋,恼了,口出人语,“混蛋!混蛋!”叫个不停,听众不住莞尔,巴巴掌也响个不停。老头呢?要老头干嘛,幕前是八哥,幕后才是他,他自然藏在幕后。
“要问那幕后主使是哪路英雄好汉,这厢,先给您卖个关子。咱先来讲一讲八哥的一件趣事儿,就在那日,名叫春红的女子,本已成功勾搭上了冬六,谁想,最难消缺美人恩,冬六竟说春红身上有异味。什么味儿?他说,卖唱的怎么和卖肉的味一样?卖肉什么味儿?想必大家都知道,有点生有点腥。他一想,没见人用过这样的脂粉,又不敢徒惹一身骚,只得放弃到嘴的肥肉。这事儿要真就这么完了,冬六也不至于掉了小命。”
“可偏偏有人又激了这么一招,‘冬六,怎么我闻着好像狐狸味儿,搞不好你放跑的是狐狸精唉……’狐狸精?知道吧,这玩意儿上能到达仙听,造福一方,下能变幻人形,祸国殃民。古有陆九娘医治瘟疫,散播衣食药材,成仙成佛;今有苏媚掌控朝政,yin靡后宫,私设酷刑,举国憎恨。照当日春红哭着逃跑的举动看来,这只狐狸精…啧啧…修炼得不成功。”
“坊间传言,不可信也不可不信,这春红时至今日也未找到,她是否是逃回深山老林继续修炼?还是,失踪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位自有真知灼见,在下不再多言。可能有朋友要问了,讲八哥的一件趣事儿,怎么扯到了春红身上?各位莫急,待在下细细讲来。这幕后者没想到,千算万算不如不算,这么件好事儿怎么就败在了’‘有味儿’上,大家不妨猜猜,这到底是个什么味儿?”
“唉,唉,唉,不是脂粉味儿,也不是体味儿,更不是邵水味儿,这,就让八哥自个儿告诉大家吧!八哥……”
那幕后的老头讲到这儿,倒是端起了茶水,直把台前一干人等推向了八哥。八哥莞尔一笑,若是它的尖嘴壳儿吧唧两下也算的话,它确实在笑,实打实的嘲笑。什么味儿?它掉过头来,摇摇屁股,落下几团粘稠,桃花绘就的折扇飘来几瓣梨花,神来之笔也不外乎如此。
八哥又是一笑,如果它的亮嗓门不算刺耳的话,他确实在笑,心满意足地大笑。你们跑什么啊?捂什么嘴啊?又不是拉在你们头上?挑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只怪春红匆匆,拉得不痛快,唉……
老头一口水吐得老远,抬起头来,见那骂骂咧咧的姑娘夜叉似的站在身后,横眉怒目,“老头,谁叫你说这个段子的?!苟夫子千叮嘱万嘱咐,说这案子没结,莫要打草惊蛇,可你你……怎么全泄了底?”
老头擦净嘴边的水,“也是你苟夫子千叮嘱万嘱咐,这个段子就必须讲,而且必须就在近日讲,不止要讲,而且还要大讲特讲,否则你以为我吃饱没事儿干,还要编排八哥拉屎来凑春红身上的邵水味儿?你闲的吧,又来闹事儿!去去,去跟你苟夫子说去!”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