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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狗尾巴草的浪漫-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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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之意臣不敢揣摩,这几人臣也并非为其特意开脱,臣避嫌就是。”
“苟爱卿 言重,朕说笑而已……”
丁?丁是谁?丁是松药石,松药石何许人,浮躁之人。浮躁之人自然留不住气,当即拱手进言,“陛下,请听小民一言!”旁边的人拉都拉不住,黄卦干干笑道,“陛下,见笑了…”
“谁跟你见笑,黄卦小儿,别挡我!”老松蹭站了起来,“陛下,我等不是刺客,也并不知您今日路过,一切纯属巧合!”
小兵见苟大人脸色不郁,想这些人不知礼数,圣驾面前都敢这般放肆,因而怒喝,“大胆刁民,还不跪下!若你们几个不是刺客,也是心怀不轨之人,挖洞潜伏,意欲何为?莫非是为了劫囚?还不速速禀来!”
“干你屁事!”丁口出狂言,甲乙丙齐齐变了脸色。
在天子面前被侮辱,小兵瞬间恼羞成怒,好歹保存了份理智,“陛下,这些刺客冥顽不灵,小的明明听到他们在洞中商讨对策,意欲…”
“好了,”苟大人挥挥手,“你退下吧。”
“苟爱卿 ……”
“陛下,此事可否交给臣处理?”
“…准。”皇上迟疑片刻,“能否请教苟爱卿 的几位…旧友,商讨的是何对策,朕很是好奇。”
“真的要讲?”难得老松也有犹豫的时候,皇上坚持,“讲,恕你无罪。”
“回陛下,艾夫子说苟大人是位**男,阿菊说圣上您是小屁孩,黄卦说这排场劳民伤财,大概就没有其他的了!”东风过境的沉默。
“……真的就没有其他的了?”帝皇之心不可测。
“有!我说圣上您英姿潇洒,苟大人风度翩翩,这排场这气势惊天地泣鬼神!”咄,原谅他满口谎言。
“胡扯!”帝皇之心深不可测,前一刻山花烂漫,后一刻冰雪加霜。那满口谎言之人埋下一截火种,“变色龙!”
“陛下,松居士虽措辞不当,却是句句出自肺腑,还望陛下明见。”阿菊连忙辩解。
“……那你再说说,跪着的这位大人心里想的是什么?”皇上的声音多了几分戏谑。
脸颊带上酒窝,阿菊捏着嗓子学那位大人,“这回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没有接到皇上南下的消息,冲了圣驾,轻则发配边疆,重则九门抄斩,哪一样都担待不起啊,如若知道皇上要来,这要犯无论上头再催得急,也不会在今天触霉头啊!霉啊真霉!……他这样想。”
“……下去吧。”不知为何,皇上忽然显得疲倦,清脆的声音不再,多的是帝王的沉重与负担,连空气似乎都是肃杀,见那些兵士闪闪发亮的剑戟,上演生与死的争夺沦丧,胜或败的荣耀消亡。
丙终于抬起头来,挥挥衣衫,行的是八拜九叩大礼,说的是大逆不道反话,“陛下想听真话,难道是想让别人告诉您如今天下不太平,战乱四起,歼臣误国,歼妃干预朝政,百姓流离失所,蛮荒之地保留着愚昧习气,城主失德致使兵临城下?除了这些,陛下您还想知道什么?就算您知晓了,却一谓自怨自艾,逃避退后,难道这就是为帝之道,难道这就是您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夫子……”被他所惊骇,两个小徒连忙跪下扯着他的衣衫,老松更是目瞪口呆,他自以为是的狂妄,比不上这人的百分之一,那只叫傻气,只叫胡闹啊。
老头眼中的怒火悄悄熄灭,看着那紫衣轻衫的人,升起另一种希冀,如果真的是他?如果他真的还活着?
稍时,不辨喜怒的声音从龙椅中传来,“皇叔,好久不见,一见面就教训皇侄……”多了些委屈。
假装没听出来,丙只是多了几分不耐,“陛下,如今艾某只是一介草民,担不起陛下尊称。草民也不敢教训陛下,只是前些日子出门游览南唐,所见所闻让臣惊骇,忍不住一吐为快。”
果然是他!他真的还活着!但为何他从来没寻过?
“皇叔?”陛下不解。
“皇叔?!”同跪着的几人面无表情,少顷,丁喃喃自语,“掐一下我,不是做梦吧!”
“我掐过了,你不是在做梦。”甲继续面无表情。
“忠臣良将围在您的左右,智者谋士守在您的身后;前有将士保家卫国,后有百姓劳作富足;臣子尽忠职守,主子爱国为民,这些已经足够,陛下又何须叹气,陛下何须忧愁,还不去救世,有这些排场又如何,这些花样形式能救得了……陛下,草民失言……”他匍匐在地,泥土的腥味,青草的鲜味,就如这所谓的皇家排场、皇家的威仪,使人不能自如,些许反胃。
“啊……”忽然,乙大叫起来,“好疼啊!”
阿菊继续面无表情,老松点点头了然,“不是做梦。”
艾某人狠狠瞪了几人一眼,打断他的煽情回忆。
老皇上唏嘘道:“奉旨流浪三百年,无归无依世俗间,情深爱怨筋不变,一心求道艾大仙。这民间流传的曲子可说皇叔是大仙下凡,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果然皇叔至此仍心忧天下,我这朝堂恐少不得…”
“陛下,”艾大仙插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英雄辈辈满人间,我在这世上左右徘徊,上下游离,可不是为了等今天等你一提当年……”
“哈哈哈…皇叔果真还是忘不了当年,如此埋怨…也罢,都说相见不如怀念,那朕就当做从未见过皇叔吧,”猛然轿帘一掀,出来个风度翩翩的少年?众人伸长了脖子瞧他。
老皇上拈须一笑,“就算是见着了,皇叔也未必会认得皇侄……”尽管黄袍加身,却掩不住臃肿的体线,松动的鸡皮,他也老了。
老松忍不住合嘴大叫,“掐我一下吧!”阿菊继续面无表情,“随便掐我一下。”一向处变不惊的黄卦不禁苦笑,“那我找谁掐?”
“陛下!”天子容颜得以窥见,高头大马上的将军惊呼,秘密,又守不住。
艾夫子蹙眉,“你怎么……”
“果然是你!”沉默已久的老头忽然嘶吼,引了众人看向他,他的视线却死死盯住老皇上,重复如斯,“果然是你!”复又看向艾夫子,“还有你!”
夫子一愣,“我?”显得诧异。
老皇上一笑,“为何不能是朕?”
“因为,天、理、不、容!”一字一顿,仿若真不容天理。
诸人脸色咸变了绿,只因日光,还有天气,多么不合时宜,换个场地,或许还能把酒夜**,聊叙当年,赛过在路边,风吹腊肉干。是人就会埋怨,我们该学会原谅。




☆、A46

由于那日的圣驾,挽救了老头一命。
老头说,也许没到心如死灰?
阿菊笑,或许只是死灰复燃。
为何?为何?
“……因为人生。”记得某人说过。
“……人生。”变化莫测的人生,不可预料的人生,绝不妄断的人生。
艾夫子吃笑,“牢狱似乎总能使人变得清醒……”
“而战争却使人迷糊。”老皇上同样含笑。
“何解?”
“无解。恰恰是个感悟。”相视,抚掌大笑。
坐在旁边的几位,早已呆若木瓜,听他的声音,看他的容颜,看他的容颜,听他的声音,他和他,共享一幅声音,只是清脆或低沉,拥有一张面孔,只是年轻与老迈。除此之外,何其相似,形态或是动作,甚至心理,别无其二,他们?
“我们?”两人说,“我们是谁,葛先生恐怕知晓?”
葛先生好酒,酒后真言听得。只见他与阿菊隔了半个桌子,喝得酣畅淋漓,不时哗啦着小蜜蜂,乌龟啊螃蟹之类的划拳,听有人失笑,葛先生才意识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叫老头干啥?”
“问先生您何谓‘魂穿’?”有人笑道。
老头一愣,随即摆摆手,“那是几十年前故人说的,故人已逝,怕只有未来人才知晓,老头一个穷说书的哪知道?喝酒吧,喝酒吧,酒入愁肠相思过,酒入梦回花开处,酒…喝酒…”
这番真言,无解。这幅画面,无解。这个答案,无解。
“喝!”豪气干云的碰杯,浑浑噩噩的阿菊此刻毫无章法,任凭东倒西歪的睡在人身上。那个人,却不知道想到了某处,眸子里多了些云阳,少了些纨绔,轻揽了衣衫铺盖,管他岁月变化,各种阴霾。
“不知皇上此行,是何目的?”艾夫子正了脸色。
老皇上清拈胡须,低吟,“为寻一人。”
“何人?”夫子问。
“游子冶。”
“他?”艾夫子一愣,又一笑,“如今竟成了个香饽饽,到处都在找他。”
“识得?”老皇上问。
夫子轻抿,一味沉思,“识得往日的他,不知今日是谁。他说世上没有了游子冶,只是不知世上又多了谁?”
“他说?”老皇上问,“谁?”
夫子笑,“游子冶。”
“……趣人,”老皇上也笑,“妙人。”
艾夫子摇摇头,“你错啦,苟夫子是何模样,他比之更甚,呆板刻薄、面无表情……”忽然注意到桌旁另一角,那似乎是个被漠视的地方,又似乎故意安静地沉到角落里,好像灰烬、细尘,没有人,偏偏却坐了个面无表情的人。苟夫子看着他。
语气一滞,话锋一转,又问道,“找他作甚?”
“找他…”老皇上忽尔叹息:“…联络感情…”
“嗯?”艾夫子端茶的手一愣,动态的水顺着惯性,洒了两滴在他脸上,“当真?”却笑了。
有鸟鸣,其声状若凤啸,时而婉转低吟,时而热血激昂。低吟时双眼无光,喉咙处发出浅浅声音,安静得易忘。激昂时血染红目,尖嘴大张,骇人听闻的高亢嘹亮,仿若塔顶钟响,一波一波向四周荡漾,使人惊叹—神鸟—八哥,果然不同寻常。
八哥活着。老头也没死。命运,使其相遇,必定使之相依相伴,人说,这是因缘。
老头醉眼朦胧中,似乎看到八哥迈着丁字步缓缓走来,恰如柳絮飘飞时,烟塘中莲步轻移的姑娘,婀娜多姿,体态妖娆。老头伸出手,试探着触摸她的裙纱,不妨姑娘却被绊了一跤,老头缩回手,懊恼地眉毛倒竖,罢了煞有其事地呢喃,“老媳妇子太胖了……”
八哥霎时煽动翅膀,飞沙走石间,老头被姑娘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晕晕乎乎中,错乱地牵起了姑娘的裙纱,露出了姑娘毫无遮挡的圆肚子,老头晕过去之际,只听得他说,“五个月了吧?”
八哥有灵性,通人语,只见它炸了毛似的,大呼小叫,不得安宁,混世魔王般降临人间。
老皇上挥挥手,桌角面无表情的人点点头,所谓手到擒来,说的就是这般容易。
八哥被置于囚笼中,老头歪倒在酒席下,宴无好宴,不如,就此散了。涉及到朝庭之中,某些事就变得无趣了,就散吧。
第二日,待酒醒后,已是春阳满山头。一束光,悄无声息地掐了一把它挺翘的屁股,清风柳岸外传来一声惨叫。行人向上望去,一团黑影破窗而出,嘎嘎乱飞,原来是只八哥。一颗人头冒出半截窗户,另半截身子仍在窗户里,老头握着笤帚暴跳如雷,恨不得立马他跳,我也跳。
“可惜啊…”行人叹了一声,“他没有这个福分。”
另一人问,“为何?”
行人纯粹卖个关子,“跟你讲个笑话?”
“喏。”
“臣远行,臣之女央其父二物。君急诏,臣快马加鞭进殿。其途中,二物相克,择一。鸟巧舌,‘水来!’,猪学样,‘水来!’有可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君急诏,臣惶恐,何处取水?一怒之下,抛猪弃鸟,猪死,鸟笑,‘大爷能飞!’”
人蹙眉,不解,“皇上?”
行人谨慎,重重滑开折扇掩面:“老爷!”再三强调,“艾老爷!”
“喏。老爷?”他的老爷笑得渗人,“看戏。”
老头手掌一疼,像是被马蜂刺进神经,从宿醉中惊醒,使出一招鹞子翻身,却不想功力太差,闪了胳膊,老骨头不禁折磨,错了位。忍痛找马蜂,马蜂没找着,满屋子飞着的,只有一只八哥,八哥嘴上勾着一块破布,美其名曰,“打扫…打扫…”老头低头一看,悬着的那只胳膊倍感凄凉,衣衫只剩了半截,耷拉着喘气。
八哥飞出了窗外,老头趴在窗上,出气不如进气多。人群熙攘中,一道身影鹤立鸡群,打眼得很。行人朝他挥手,眼中带笑。老头木木地点头,冷汗直流。转身找人推拿,关了窗。
捋一捋胡须,轻摇折扇。老皇上接着说,“大爷能飞,能飞既是大爷,有能耐得很啊。”
他沉默。深海里的一只鱼,偶尔浮出水面,呼气,其余时间,压抑。他入的海深不可测,他的周身一片荒芜,无边冷,无限可怖。
密室里,老皇上下了道口谕。炸毛的八哥听罢,浑身一激灵,毛掉光了。老头拾起光滑黑亮的毛,扔进炤堂里,燃起了熊熊烈火。油沸腾着叫嚣,脱毛的八哥挣扎无效,眼睁睁地瞧着一只翅膀下了油锅,红烧,弥漫了肉香,哭啼,惊破了喉咙,而逐渐嘶哑: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油锅刺啦一声响,老头抬起头,昔日的神鸟,浴火重生,或许真能成一只凤凰。他的眼中微微泛着亮光,或许好奇地反语,“炸鸟烧鸟毛,鸟在釜中嚎,本是一体生,相炸何煎熬?”随即,桀桀怪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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