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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有些乏力，凌江月走得十分缓慢，踏出房门，朦胧的月色下，入眼是阑珊灯火，庭院深深，载满了桃花，粉红粉白的花瓣缀满枝头，清香宜人，夜风吹过，扬起阵阵桃花雨，甚是好看。
或许是美景感染了他的心境，凌江月缓缓地勾起嘴角，笑容浅浅，如三月春风般和煦。
站在拐角处的少女正好撞见这一幕，端着托盘，怔怔地站在原地，眼底一片湿润。他从来就不会这样笑，那个人只会冷笑，嘲笑，那个人狂妄自大，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依旧逍遥自在，可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居然会爱上一个男人？
小洛抽回思绪，走到凌江月身侧，冷声道：“外面风大，你赶紧回房去。”
凌江月闻言，下意识地一点头，他确实有些害怕小洛，这丫头年纪轻轻，眼神却可怕得很。
“老爷。”
“在！”
“……你不必紧张，对外，你是凌府的老爷，我只是个丫鬟。”
凌江月默，有那么嚣张的丫鬟？还是说，原本的凌江月实在太可怕了点，连丫鬟都这么彪悍？
他没有多想，本能地点点头，温顺安静的模样看上去特好欺负。
小洛啧啧两声，总觉得有种见鬼了的错觉。哦不，她确实见“鬼”了，那个混蛋老爷已经去地府喝茶了。
晚饭是两菜一荡：清蒸萝卜狮子头，素炒蟹粉，青菜豆腐汤，外加一碗白米饭。
凌江月执着筷子，愣了会，回头见小洛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吓得大气也不敢喘，更不用提抗议。他对海鲜过敏，所以没有动那一盘素炒蟹粉。
末了，小洛收拾好餐具，斜了眼凌江月，终于笑出声来：“你这脾性倒是跟那混蛋很像，他不喜欢萝卜，从来不吃蟹粉，倒是喜欢喝汤。”
凌江月无辜地看着小洛，潜意识地，他觉得对方其实并不讨厌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只是她习惯了冷言冷语吧？
小洛没有再理会他，只是端着托盘，径自走出了房门，顿了顿，又折回身，吩咐道：“凌江月，我刚才忘记告诉你了：凌府上下加上你我，共有九个人，其中四个护院，一个厨师，两个打杂的，一般情况下，其他七个家伙，你最好是一个也别去招惹。懂？”
“嗯。”凌江月连忙点头，他以为太傅府第，不该这么“寒碜”才对……可是，来不及多问，小洛已经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给他无限的烦恼，就这么潇洒地离开了。
凌江月沉思了许久，看着天色不算太晚，估摸着也就六点多的样子，不如到院子里坐坐。
他再次踏出房门，慢慢踱步，穿梭在桃花林中，忽然眼前出现两个身份，一白一黑两道人影，身形矫健如鬼魅般相互缠斗，穿梭在花间。
凌江月怔怔地看着那两人，眼前刀光剑影一片，映着银月光，阴森中有些恐怖。他琢磨着，自己是该上去劝架，还是识相地躲开？
下一瞬，那两人却消失了！
“老爷，你在干吗？”粗噶嘶哑的声音忽然从凌江月身后传来，他吓得心口一哆嗦，后怕地看向来人。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四十来岁上下，穿着一身白色短打，在夜风微寒的夜里，精神抖擞地拿着一把……菜刀，呲着一口阴森森的白牙。
“我随便逛逛。”凌江月温和地答道，声音软软的，像棉花糖一样。
那人一惊，突然狂声大笑，指着凌江月，喝道：“老爷，你今天怎么转性了？这么娘们！”
“死厨子，你这没眼神的，老爷明明是扮君子！”一个火红罗裙的妖娆女子扭着细腰，从花间走出，笑靥灿烂，眉眼含情。
白色短打装扮的菜刀男冷哼一声，瞟了眼红衣妖娆女，反驳道：“小骚货，你不待在老丑房里出来干嘛？”
“老丑被我干趴下了呗。”女子夸张地掩嘴大笑，完全不懂什么叫做矜持。
凌江月默默地看着，后背冷汗阵阵。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菜刀男就是凌府的厨师，那女的是……打杂的？
“老爷，你今天真奇怪。”女子怀疑地拧着眉头，淡淡地望着凌江月。
凌江月张了张嘴，刚想告诉他们，自己并不是他们的老爷，小洛却突然从后方飞了过去，你没看错，就是飞！少女轻盈如燕，踩着厨师和女子的肩膀，落地，神情倨傲地仰着下巴，冷冷地斜睨着那两人，沉声道：“都皮痒了是吧？”
厨师和女子顿时面如死灰，诺诺地摇头，见少女转身看向凌江月，连忙撒丫子逃跑！
好诡异。凌江月默默地想着。
小洛面如冷霜般，一手拽住凌江月的衣袖，将人往回拖。
被这么一个甚至可以当他女儿的小丫头拽着走，凌江月直觉得丢人，然而一想起刚才那两人也被这丫头吓得微微颤颤的，心底稍许平衡了些。
“小洛，刚才那两个人是？”
凌江月低声问道，纯属气氛太冷凝，不得不开口缓解下。
小洛头也不回，不紧不慢地解释起来：“拿菜刀的是凌府的厨子，叫王八。没穿多少衣裳的女的，叫骚二。刚才你看到的黑白双煞，白衣的叫小白，黑衣的叫小黑。骚二，小白，小黑，还有个小三儿，是凌府是护卫，另外两个打杂的，基本不在府上，你不用记住！”
“小洛……”凌江月汗颜，这些名字，都好奇怪。
“干嘛？”小洛不耐地回头，脸色不是很好。
凌江月见她这副神情，疑问再次吞入腹中，直到后来，他无意间得知：这些不入流不靠谱的名字，正是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取的。
不出片刻，凌江月被拖回了房间，小洛愤愤地关上房门，指着他的鼻梁骨，喝道：“老爷，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当我放屁，是不？”
凌江月可怜巴巴地摇头，顿了顿，他小心翼翼地劝道：“小洛，女孩子家别这么凶，不然会嫁不出去的。”
话音刚落，小洛再次发飙，嘴角狠狠抽搐着，双手朝红木方桌上一拍，只听得咔嚓一声，桌子裂了……
凌江月惊愕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天！这丫头好厉害！
看着凌江月惊讶又佩服的模样，小洛得意地冷哼一声，笑道：“天色已晚，老爷早点歇息，明早还要去上朝！”
“嗯。”凌江月十分乖巧地点点头，点完头又觉得怪异，一个将近三十的老男人，居然被一个十来岁小丫头牵着鼻子走……
“老爷，最后我得说一声，这个家，在外，你做主，在内，我做主。大事，你拿主意，小事，我拿主意，懂？”
“何谓大事？”凌江月谨慎地问道。
“国家兴亡，天灾人祸。”
“那小事呢？”
“除了那两样，都是小事。”
“……”
第004章 早朝去
第二天，天刚亮，凌江月睡眼朦胧地被小洛拽出了被窝。
“现在才五点钟不到吧？”
“老爷，小洛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给我起来！”
小洛河东一狮吼，吓得凌江月连忙点头，十分配合地爬起身，漱口，洗脸，任由小丫头折腾来又折腾去，换上了深紫色官府，套上黑色官靴。
小洛虽然脾气暴躁了点，火气大了点，但那双小手十分地灵巧，转眼间，就把凌江月那一头柔顺长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最后用桃木簪固定住。
凌江月回眸一笑，对她表示感激，而后问道：“不用戴乌纱帽吗？”
小洛斜着眼睛，倨傲地反问：“那是什么玩意？”
顿了顿，不等他回答，她立马杏眼圆睁，吼道：“老爷，你别想玩什么花样！快点走，马车还在门外等着呢！”
“可是我还没吃早饭啊！”凌江月摸着空憋的肚皮，可怜兮兮地望着少女。
那无辜的眼神，黑漆漆，水汪汪的，看得小洛一阵心虚，一边推着人出门，途径大堂时，给他端了盘点心。
凌府大门口，两盏大红灯笼高高挂，朱门绣金匾上提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凌府。门前还蹲着两座半人高的石狮子，十分威风的模样，石狮子前停着辆马车，马车半旧不新的样子，两匹毛发光亮的黑骏马精神抖擞地昂然而立。
凌江月走到马车前，这才发现上面还坐着个人，黑漆漆的一团缩在那里，手里拿着缰绳，见他走进，顿出露出一口亮晃晃的白牙，喊道：“老爷，早！”
“你也早。”凌江月捧着小洛塞给他的糕点，十分礼貌地朝对方回以一笑，顿了下，想起昨晚小洛说的话——
“明天清晨，老王会载你进宫去上朝，到时候……”
“你就是老王吧？”
“俺不是老王八。”那人一本正经地答道。
凌江月一听，羞愧死，刚才那句话分明是无心的，偏偏……
“老爷，你上车来。”那人跳下马车，给凌江月搬了把小凳子，又道，“死厨子昨天吃了自己做的宵夜，今天拉肚子，起不来了，这才叫俺来送你去宫里。俺叫老丑。”
别看老丑名字不好听，人看上去不怎么干净，却是个热心肠，又十分憨气的老男人。
凌江月朝他感激地笑笑，爬上了马车，忽然想起来：小洛似乎没说过凌府有个叫老丑的人？难道他是那两个不经常在家的…打杂的？
似乎察觉到了凌江月的疑问，老丑跳上马车，挥动着手中的缰绳，黑骏马长鸣一声，朝前冲去，然后他回头车内喊道：“老爷，俺不是凌府的人。”
凌江月一惊，眼睛也不敢眨一下，随后听老丑说道：“俺是骚二的相好，给凌府倒插门的。”
老丑羞答答地垂着眼睛，黑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绯红。
“……”凌江月默，低头看盘中的糕点，坐着软榻，挨着窗口，叹了口气，凌府上下，果然是怪人倍出啊！
“老爷，你看俺这车赶得还稳妥吧？”老丑絮絮叨叨个不停。
凌江月看人家这么热情，也不好拂了他的意，轻轻咬了口糕点，应道：“嗯，挺稳的。”
这一盘糕点，看着白白嫩嫩的，香酥至极，入口即化，他却辨不出是什么素材制作的。
“老爷，俺头一回赶车呢，好激动啊……”
什么！凌江月错愕地僵着嘴，剩下半块糕点掉回盘中。
“老爷，你坐稳了啊，俺要加速了！”说完，老丑再度挥舞缰绳，黑骏马吃疼地撒丫子加速往前冲！
凌江月面如死灰，默默无语，有谁来告诉他：这个地方对无证超速驾驶要罚多少款？
第005章 朝堂之上
近半个时辰之后，老丑停下了马车，一脸憨笑地撩开车帘布，却见凌江月面色苍白地倚在窗口，不由得一惊：“老爷！你这是怎么啦啊你？你可千万别吓我啊……”
“我没事。”就是胃难受。
凌江月艰难地开口，阻止了老丑的鬼哭狼嚎，随后慢慢挪下车。
望着巍峨的宫殿，朱门大门前两派笔挺直立，手持长矛，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的侍卫，凌江月暗暗吞了口唾沫，目光移向四周，只见一堆的豪华马车，八抬大轿，衬得凌府那小马车格外寒碜。
老丑依旧呵呵地笑着，他这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人，兴奋得心肝噗噗乱窜。
“老爷，你快进去啊。小洛说了，叫你跟着人群走就是，等会到了殿上，你看哪个家伙穿了跟你一样颜色的官服，你就站在他对面。”
“嗯，我知道了。”凌江月闻声应道，随着人流走向殿门。
说实话，他有些心虚，那一只只长矛冰冷锋利，那一个个侍卫像停尸一样，怪吓人的。
从殿门到大殿，走了足足十五分钟，中间路过两座跨桥，一路铺着青石板，两侧……空荡荡的。这个空，指的是人，没人敢跟他并肩同行，所有的人都十分默契，不是特地加快脚步，赶在他前面十步之外，就是刻意放慢了步子，躲在他身后，他走一步，人家走一步。
凌江月上辈子从来没被人这样排挤过，当初在T大当教授时，不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喜欢跟他打交道，如今这种冷冷清清的感觉，还真陌生。
“凌太傅。”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温温软软的男低音。
凌江月诧异地回头，看向来人，很英俊的一个年轻男子，十八九岁的模样，穿着一身九爪龙纹白色锦袍，身材颀长高挑，精瘦却不失健壮，比例完美，五官深邃，笑容温和，看上去彬彬有礼，这让凌江月想起了他二十来岁的光景，不由得，莞尔一笑。
玄天昊一怔，漆黑瞳孔微微一缩，很快恢复平静，这是他第一次跟这个朝野上下人人望而生畏恨之入骨的毒舌太傅打交道，没想到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家伙，笑起来竟然这样的……诱人。
“听闻你大病初愈，怎就不多休息几日？”
“唉？”凌江月错愕地不知该作为反应，顿了顿，他很快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多谢关心，凌某的身体已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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