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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地上的碎片都清理干净后,谢三才重新站起身,从身边的丫鬟手里接过一个长匣子,轻轻打开后,将里面一支碧叶托花攒珠的簪子拿出来,笑着道:“这是我还在闺中时戴过的小玩意,不算多精贵,只是因是出自珍宝楼源师父之手,所以倒有几分收藏的价值,今儿我就将此一物拿出来,算是给姑娘们助个兴,一会谁若能拔得头筹,此簪就赠与谁。至于姬夫人的额外之赏,到时再由姬夫人亲自送出,总归不会令姑娘们失望的。”
珍宝楼的源师傅五年前就已过世,此人称得上是民间的一代大师了,但凡是由他打造的东西,如今在市上至少都翻了三倍的价。这一支簪子虽简单,用料也不算顶级,应该只是随手之作,但极精致程度却是还是让人叹服。在座的姑娘轮流看过后,面上皆露出几分动容,且不说这簪子价值几何,单是今日这份面子,就足以让人动心了。
莫璃将簪子拿起来细看了两眼后,就轻轻放了回去,她对这簪子没多大兴趣,只对姬太妃一会会拿出什么赏赐比较好奇。
姬姓是大昭最古老的姓氏之一,底蕴比谢家还要深厚,而姬氏一族的真正根基其实是在定州,永州不过是姬氏部分族人迁移到此发展起来罢了。天下桑蚕出姬氏,美人缎就是出自定州姬家能手,这天下怕是也只有姬家的人能养得出异种蚕。当年韩四道就是想尽了法子,却都敲不开姬氏大门,甚至连姬家养蚕人的一面都难见到。对这种真正追溯起来,足以追上千年,如荒古庞然大物一样的世家,莫说是当年的韩四道,就是鼎盛时期的莫家,也是入不了姬家的法眼。
今日若能让姬太妃留下印象,以后或许会有莫大的帮助,此等机缘,她不能错过!莫璃一面沉思,一面悄悄打量在座的姑娘,此刻大家都被那支簪子给勾起了兴趣,个个面上都露出几分跃跃欲试的表情。
座上的姬太妃观察了一会谢家的几位姑娘,除了有两位让她觉得不错外,别的都显得有些沉不住了。除此,倒还有一位让她觉得有些特别,姬太妃将目光落到莫璃身上,今日这十来位姑娘里,单论相貌的话,那身着一袭藕色阮纱衫儿的莫璃可以说是艳冠群芳,只是可惜不是谢家人。
姬太妃打量了一眼后,就转头问了谢老太太一句,然后又朝莫璃那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示意谢三奶奶可以开始了。
眼下只剩下四样东西,分别是玉盘,金壶,织金锦和团扇。四位丫鬟分别将四样东西搁到铺着雪白绒布的漆盘里,一一端到各位姑娘面前。
除去谢家姑娘外,余下的也有不少是来自各大世家的千金,自有眼力不俗的。不多时,就有人道出玉盘的玉质,并结合雕工加以品评;接着也有人说出金壶的造价,同样是说得头头是道;织金锦亦是被大家看好之物,团扇相对冷清一些,虽其扇柄用的是羊脂白玉,只可惜太小,且那玉柄还是中空的,如此跟玉盘一比,就有些失色了。
就在大家差不多各有定论的时候,薛琳那边,她自发现韩四道的身影后,就找了个借口甩掉谢府的丫鬟,然后没入假山花架中,沿着弯弯曲曲的小道一路往那边寻去。
花好月圆的机会已经被她错失,而且不但出了丑,还得罪了人,眼下她心里慌得不行,必须要找韩四道出个主意才行。只是慌乱之中,薛琳却没想道,自出了玉阙亭周玲玲就盯上她了,刚刚她借口解手离开的时候,周玲玲也随后悄悄跟在她后面。
对谢府花园,周玲玲比薛琳熟悉得多,因此那一路她跟得很轻松。其实周玲玲是想私下教训薛琳一番的,不然她心里那股气咽不下去,她还从不曾在外头这般丢脸过,只是却“周姑娘,你怎么在这?”周玲玲正注意着前面,冷不丁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忙回头一看,原来是徐琴娥。
“你跟踪我!?”周玲玲发现不是谢府的丫鬟后,心里一惊,马上一声质问。
徐琴娥一愣,不明所以:“跟踪?我是不好意思一个人回玉阙亭内,所以跟谢府的丫鬟打听了一下,才,才往这边找过来的。”
周玲玲面色微缓:“哦,这样,我也是不想这么进去,就一个人在这园里走走。”
徐琴娥理解的点了点头,然后叹了口气:“也不知谢三奶奶会不会恼我们呢,今日回去,我怕是会受家里的罚了。”
“哼,还不是那死丫头给害的,若非是她,我能有这飞来横祸!”周玲玲说着又冷哼一声。
“对了,怎么不见薛姑娘了?”徐琴娥说着就往回看了一眼,“会不会已经回去了?”
周玲玲忙往前一看,却此时已经看不到薛琳的背影了,她气得顿了顿脚,也不再理徐琴娥,就快步往前走去,誓要将薛琳找出来抽上几个耳光。徐琴娥一愣,便跟上道:“周姑娘您不回那亭子里去吗?咱离开得太久不好吧。”
“你别吵,要回你自己回去!”周玲玲语气不善地道了一句,要不是徐琴娥,她哪会跟丢了薛琳。
徐琴娥心里没什么主意,旁边又没别的丫鬟,她不敢一个人回去,只好有些忐忑地跟在周玲玲身后。只是当周玲玲走从一处假山旁经过时,不想会看到韩四道竟从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那走了出来,并很快就穿过花丛往湖岸那过去了,她一怔,正迟疑着要不要过去时,却忽然又看到薛琳竟也从那角落处走了出来!
周玲玲愣了一会后,心里的火山腾的就爆发了,甩着裙子就往薛琳那冲过去,可偏才走上几步,就碰到两位从另一边过来的老嬷嬷,她不得不停下。
与此同时,玉阙亭内的赏珍会也差不多要出结果了。有大半的人选了玉盘为珍,并且无论详简,每个人都说出自己的见解;小半人选了金壶为珍,同样各有见解;接着又有四个人觉得这四样东西里应该是织金锦为珍,实际上这样的一匹织锦,真算是寸锦寸金了,这一整匹下来,价格绝不必金葫低。最后只剩下谢府的四姑娘和莫璃还未定,莫璃谦让一步,让谢四姑娘先说。
谢四姑娘谦笑了一下,然后起身走到那四位丫鬟身边,来回看了一遍后,最后停在那团扇和织金锦中间。
“四丫头还没选好么?”谢三奶奶笑着问了一句,谢飞的奶奶夫人们心里皆清楚,今日真正的珠宝其实是谢府的姑娘,姬太妃想从中选出一位带入宫去,这些金壶玉盘不过是试探一下她们表现罢了,别府的姑娘则是给她们选的磨刀石。
谢四姑娘拿起那柄团扇看了一会,姬太妃神色微动,只是最终谢四姑娘还是将团扇轻轻放下,然后将手落到那匹织金锦上抚了抚,才开口道:“玉盘和金壶皆有价,唯团扇和这匹织金锦难定价。”
姬太妃微微一笑:“你说说,如何难定价?”
“如此团扇,唯有富贵女子才可得,只是风吹云散,富贵不定。”谢四姑娘说着就摇了摇头,“所以此扇价值难定。”
此言一出,在座的都觉得耳目一新,不想竟还有这等说法,刚刚开口的那些姑娘心里不由有些小小的懊恼。谢三奶奶不由往姬夫人那看了一眼,姬夫人只是看着谢四姑娘,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至于这匹织金锦。”谢四姑娘缓缓开口,“这是裁制翟衣之物,所以此物难定价,因此物无价。”
姬夫人微一怔,随后笑着点了点头,另一边的莫璃亦是暗自点头,心道有如此玲珑心,难怪谢四姑娘最后能坐上贵妃之位。
谢四姑娘说完后,行了一礼,就退了回来。最后轮到莫璃了,大家还不及从刚刚的谢四姑娘的话总回过味,她就已经起身走过去,拿起那柄团扇,直接定为四物之珍。
如此干脆,姬太妃不由一问:“之前无一人选此扇,为何你会选它?”
白玉无瑕的扇柄,末端系着一缕红色的流苏,同是纯净的正品红,就那么一缕,衬着那羊脂白玉,鲜明的对比,难言的华丽。莫璃抚了抚那一缕流苏,然后手指在扇面上轻轻划了划,这团扇用的还是美人缎,且织的是暗纹,手执起扇后,须得稍稍换一些角度才能看得到扇面上有一个卧于花中的少女。织此缎的人可算是巧夺天工了,那扇面中的少女只是若隐若现的一个影,却将少女的神韵美好拿捏的恰到其分,让人看着,几乎有种跃然而出之感。
“因为这柄扇起码有三十年了。”莫璃轻轻道了一句。
姬太妃一怔,面上略有动容,谢三奶奶也是一愣,即问:“莫姑娘不是在说笑?这团扇怎么看都不像是用了那么长时间的东西。”
“美人缎百年如新啊。”莫璃一叹,“三十年算得了什么。”
“美人缎!?”此言一出,在座的贵妇人不由都有些动容,原来是出自姬家的极品缎。谢四姑娘听此言后也微怔,她刚刚亦是觉得那团扇的面料不一般,却没想原来是美人缎。只是想了一会,谢四姑娘便摇了摇头,即便用的是美人缎,但仅仅一柄团扇的价格也比不上另外那三样东西。
大家一阵轻叹后,谢三奶奶便接着问一句:“这么说,莫姑娘是觉得美人缎的价格比另外三样东西都高?”
此时莫璃若是点头,那便是赤囘裸裸地拍姬夫人的马屁了,估计所有人都是暗中冷笑这个马屁拍得太难看。
只是莫璃却摇了摇头:“美人缎虽难得,但光这一柄团扇的用料,自是比不上另外三样珍品的。”她说完这一句,又微微倾斜了一下手中的扇子,然后略有些叹息地接着道,“这扇面上的少女,应该是当年执此扇的主人,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这上面凝结的是当年无忧的青春年华,它虽记载了数十年的光阴,却依旧如初,美人如故,青春依旧,是以无价。”
亭内第二次整个静了下去,谢三奶奶看着莫璃的眼里也露出几分异色,座上的谢老太太面上更是欣慰,连刚刚花好月圆镜子因莫璃的表妹而打碎的郁气也消散了。莫老太太面上又是诧异又是欣慰,心道自个孙女果真是好的,一点都不比谢家的姑娘差。
“此扇如新,你却如何知道这柄扇有三十年了?”座上的姬太妃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因为这扇面上还有淡淡的纱金之味。”莫璃说着就轻轻扇了一扇,“纱金唯西北极荒之地才有,是一种百年以上的奇树叶子炼化而出。其味香而色艳,且不易退,特别是浸染进极品丝织品里后,十年色如新,二囘十囘年色才渐淡,三十年还能保留其味。此扇面上的纱金之色已尽退,显出美人丝缎的本色,但却还带着淡淡的纱金之味,所以我才有此愚断。”
姬太妃微微笑了起来:“想不到除了我姬家的人外,竟还有人对美人缎如此了解。”
莫璃忙自谦几句,然后将团扇放回盘内,又欠身行了一礼,才微垂着脸走过座上。
而就在她刚坐下,外面忽的就起了一阵微微的喧哗声,谢三奶奶正要请姬太妃定结果呢,顿时皱了皱眉头往外低喝一声:“怎么回事?”
“那,那三位姑娘落水了!”一位小丫鬟慌张的声音传了进来,像扔进一颗炸囘弹,众人皆惊,周家夫人和徐家夫人一下子站了起来,莫老太太亦是慌忙起身。
莫璃往外一看,心道,薛琳你倒是没令我失望。
第七十五章 大胜
谢老太太等人赶到池岸边的时候,三位姑娘皆被人救起,且此时瑶池上不知何时已行来一艘画舫,舫下落了两艘采莲小舟。谢天时在其中一艘小舟上,上面还有一位浑身湿透的女子,缩着身子抱成一团,瑟瑟发抖地坐在他身边。谢天时正满脸通红手脚无措地看着那姑娘,整个人又是慌又是窘,特别是瞧着岸上的贵夫人老太太们后,他更是发了懵,刚刚想都不想就将小舟划过来的救人之举,让他觉得自己好似犯了什么弥天大错。
而另外一艘小舟上坐着的却是韩四道,还有两位同是湿淋淋的妙龄姑娘。且都这会了,那两位姑娘之间似乎还有争执,韩四道正忙着劝阻什么。莫璃跟在莫老太太身边走到岸边时,正好就瞧见周玲玲忽的给了薛琳一耳光,那清脆响亮的声音,连这岸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韩四道阻之不及,薛琳被扇得一个不稳,竟就从小舟上又掉了下去!
岸上和画舫上的人皆起一阵惊呼,莫老太太惊呆了,谢老太太慌忙道:“还,还不快救人!”
只是谢老太太声音才刚落下,就见韩四道的那艘小舟因薛琳的忽然落水,似得小舟距离摇晃起来,韩四道一时没法稳住,加上周玲玲似乎还不解气,于是推搡之下,韩四道让了又让,然后一个不小心,竟也跟着薛琳扑通的一声,落到了水里!
周围顿起哗然之声,莫璃看着在水里胡乱扑腾的薛琳,忽的就想起当时落到冰窖中的自己,她眸中渐冷,曾经那彻骨的寒意,似一下子穿破时空猛地朝她袭来,她身上不由就打了个激灵。周围人的吵杂声将她的神思拉回来后,便瞧见落到水里的韩四道已经抓住薛琳了,眼下正往小舟那游去。而周玲玲似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