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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爷 完结-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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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景七猛地转过身来,“打从现在开始,你若是每天能闭嘴一个时辰,爷给你长例钱。”

这招最灵,平安果然老老实实地闭嘴了。

而说起赫连翊,那是另外一个扰人清净的祸害。
这一世看来,他不过是个孩子。
景七冷眼旁观着他一点一点长大,把那些容易露出来的愤怒都压回去,压在心窝里,脸上露出如同前世一般凌厉的线条,慢慢地和那记忆中的男人重合到一起。
就觉得这念了七世的人,突然就面孔模糊了。

他当年觉得那年幼时就心机深沉得不行的人,其实只是个苦苦压抑着自己,在夹缝里挣扎的年轻人。景七有时候看着他的样子,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和他会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大概因为自己从未了解过这个人。

大概因为当时自己也是个孩子,只看得到他的城府,却看不见他的隐忍,看得到他经天纬地,却不知道他心里的偏执和苦楚。

这年轻的太子殿下早年太过小心翼翼殚精竭虑,猜疑已经是融入了他骨子里的东西,景七想,自己当年那点机关算尽的小聪明,该是让他暗中心惊不已吧?
反而这一世,他什么都不愿意管,什么都不愿意过脑子,只是偶尔赫连翊来的时候,默无声息地陪他坐上一会,有时候整个下午连话都不说上一句,赫连翊发他的呆,景七看自己的闲书,掌灯时分,赫连翊醒过神来时再告辞离去,有时候留下来用顿简单的晚膳,倒让赫连翊隐隐以他做个知己。

那些前世坚如磐石一般的隔阂,好像从未存在过似的。

世间多求而不得之事,其实只是世人不懂得何为以退为进,只说是造化弄人罢了。

最后,那位大儒陆仁清陆大人的寿宴,景七还是去了,因为赫连翊一大早下了朝,就亲自出宫来到景七府上来挖人。

作者有话要说:嗯,本章过度 
                  第十一章 礼尚往来
尽管这人玉树临风一身清贵,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景七还是表示,很不愿意见到他。

所谓“下早朝”,其实也不过是晨起到金銮殿外例行公事地等候一会,有折子上折子,没事就当晨起锻炼,和各位大人打个招呼,想拉拢的多聊上几句,看着不顺眼的,字里行间里挤兑挤兑,然后大家各自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皇上忙着喝茶听戏喂鸟,没时间听他们掐架。

所以赫连翊到王府的时候,其实还很早。景七刚刚到人世之时,不过十岁,一张嘴就是奶音,偏偏说出来的话又是成人口气,偶尔几句叫人笑一笑他是小大人也就罢了,多了恐怕要要让人毛骨悚然的。
他又懒得装嫩,所以除了那一根肠子实心眼的傻平安,这些年越发不爱出门和人打交道。
对赫连翊本身还有些忌惮,连带着心里也有点爱答不理,成天懒洋洋一副没骨头睡不醒的模样。
久而久之,这太子殿下竟然还习惯了,只觉得这人自从老王爷没了,大病一场之后,看着是没什么了,到底还是年幼伤了底子,人看着总是有些乏,以前那么跳脱、满肚子坏水的一个人,这几年话都少了。

可见有时候误会也是有好处的。

景七被他进来的声音弄醒,迷迷糊糊地睁眼瞄了他一下,下意识地皱眉,裹上被子,翻身背对着他,接着睡。赫连翊来得很勤快,时间长了,大家都习惯了,景七也懒得和他再讲什么礼数。
太子殿下自然知道他不思进取混吃等死,一开始还仗着年长和身份说他几句,后来也看透了,这就是块朽木,摆着看看还好,当不了事。

然而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比亲兄弟还亲上几分,加上这人难得没有什么功利心,小小年纪又偏偏好静,倒是个躲闲偷懒的好地方。赫连翊有时觉着这朝中腥风血雨吹打得头痛了,便来这世外之地一般的王府坐上一会,走时心里也就安稳下来了。

所以赫连翊对他,向来是好脾气又有些耐性的,也不计较他无礼,伸手隔着被子拍拍他,笑道:“这是要到年底,准备出栏么?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猪囤膘都没你这么勤快,起来!”
又回头看了一眼还揉眼睛打哈欠的平安,摇摇头,心说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就有什么样的仆,懒到一块去了,吩咐道:“去给你家主子打水来,叫他好洗漱。”

平安应了一声,晃晃悠悠地出去了,赫连翊回过头来,一看景七那颇有“任你风吹浪打,我自岿然睡之”的模样,又气又笑,伸手在他身上用力拍了两记:“景北渊,起来!什么时辰了?我上了折子,父皇已经批下来了,叫你过了年便入朝听政了,到时候也这么惫懒不成么?”

景七叫他折腾得不行,迟缓地抱着被子坐起来:“入朝听政……”

“还不起来多用些功,回头好叫那帮酸溜溜的大学士们笑话你是纨绔子弟么?”
平安打了水进来,带着一个小厮叫吉祥的,端了洗漱的进来伺候景七更衣,赫连翊起身坐在一边,平安忙给他沏上茶。

景七任吉祥摆弄,好像没醒过盹来似的,半晌,才悠悠地道:“还请太子殿下再上个折子,叫圣上收回成命吧。”

赫连翊端起茶盅,略掀起一点盖子,挑眉看着他:“过了年便十五了,入朝是规矩,你不想做正事,要干什么去?”

景七掩面打了个哈欠,一双桃花似的眼睛半睁不睁,水汽氤氲的,瞧得赫连翊一愣,低头喝茶掩过,心中感慨,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人就从一个说话奶声奶气、却偏跟个小大人似的孩子,长成这么个芝兰玉树一般的少年,颦笑间带着些许倦怠的贵气,得了先王妃的俊俏,又得了老王爷的神韵,将来恐怕也是个叫满城怀/春少女们睡不着觉的人物。

然而只听这“芝兰玉树一般的美少年”略带了些鼻音,慢吞吞地说道:“干什么去……也没什么好差事,要么就求了皇上恩典,让我守皇陵去吧?”又打了个哈欠,手指擦去眼泪,“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

他还没说完,赫连翊就把茶盅拍在了一边的小桌上,平安哆嗦了一下,迅速把被景七的惫懒相传染出来的一个哈欠咽了回去,低下头,不敢言声了。
景七用一张没睡醒的脸木呆呆地望着赫连翊,表情十分无辜。

真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污也……

赫连翊叱道:“你才多大年纪,这样胸无大志?!生在这样的家里也敢说这种话,将来前途不要了么?”

景七其实已经醒过来了,见这小年轻人一本正经地绷着脸,训斥自己不学无术胸无大志,心里笑开了,表面上却仍木然地看着他——
眼下朝中当家的,明面儿上是甩手掌柜赫连沛,私下里是赫连钊那条逮着谁咬谁的疯狗,和赫连琪那个一肚子弯弯绕绕的娘娘腔,跟着谁混有前途了?

赫连翊和他对视半晌,心中涌起无数的话,又都被憋回去了,对着他那张不明所以的绣花枕头脸,倒还真生不起气来。
只得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快些起来吃点东西,今日陆大学士做寿,父皇亲自备了赏,好歹过去看看。”

景七纠结着这时候说不去,这年轻人会不会直接炸毛……冲动这东西,十分要不得。

果然,赫连翊瞪眼:“还磨蹭!”

景七暗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有点窝囊。
拾掇好了自己,贺礼之类的有平安早打点好,也不用他多操心。景七想起了什么似的,吩咐道:“平安,替我跑趟巫童府上,问问他家主人赴宴不赴,去的话便邀他同去。”他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赫连翊,又道,“跟他说太子殿下也在。”

平安应声去了,心里虽然怨气不少,不过质子府那里,他早就跑熟了,连那帮凶神恶煞的南疆武士都看熟了他,脾气最暴躁的,那个叫阿伈莱的上回都勾肩搭背地请他喝了壶药酒——当然,知道里面泡得是五毒以后,回来吐了个底朝天。

赫连翊脸色看不出喜怒,有意无意地说道:“你和这位……巫童走得倒是近?”

景七微微侧了头,避开他打量的目光,轻描淡写地说道:“不也是皇上的意思么,皇上还希望太子殿下能和巫童多多亲近呢。”

赫连翊虽然觉得南疆巫童手段诡谲,成日里蒙着脸,妖里妖气不像好东西,却也不愿意凭空树敌,而这人似乎有赫连沛护着,这些年凭赫连钊百般针对,竟抓不出他的把柄。
乌溪深居简出,极少和外人打交道,除了当堂戏弄简嗣宗,基本上不与人来往,老二赫连琪倒是总惦记着这人,谁知道踢到铁板一块,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赫连琪难得放下身段讨好什么人,颇有些锲而不舍的意思,可惜巫童家门槛太高。

这么一个摸不着深浅的人,赫连翊自然不愿意他被赫连琪拉为助力,若是他恰好和景北渊私交不错,倒是就算不是助力,也不会是个阻力。赫连翊心里转了几个弯,脸上笑了笑:“什么父皇的意思?你这点心眼全用在正事上多好?正好,我也时常好奇这位巫童,只是大概人家不愿意理睬我等凡夫俗子,你若相熟,不妨引荐。”

“熟什么,邻里而已,给面子就不错了。”景七虽然说得不在乎,心里却笃定了乌溪一准会出来。

这几年间,虽然他见乌溪的次数不比赫连翊多,对这巫童的脾气,却也摸出几分规律来。比如这小孩平时是个不爱惹事的,但是谁要是惹上他,甭管天王老子皇亲国戚,也先出了气再说,是个睚眦必报的;反之呢,要是谁对他好,他反而觉得不自在,总有点怀疑别人对他好是心里有所图,小心得很,别人给了他好处,他要么不接着,要么必然马上托个别的事,把这人情还了。

中原人讲究礼尚往来,可这往来之间,要有个度,比方说别人家给送来半篮子鸡蛋,自家就不好立刻回给人家一屉包子,否则那就是物物交换,撇清关系,表示不愿意和人家交往,有些看不起对方的意思。一定要记着这人情礼,要过一段日子,再不动声色地奉还回去,才算“往来”。

乌溪只知道中原人讲究“礼尚往来”,却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在别人眼里那是失礼之极的。
不过景七算是不多的明白他的,只知道这孩子不大会办事,大概和他那大巫师在山沟里待得时间太长,听说跟着大巫师修行,连自己的父母兄弟都不见得,看来也不怎么懂人情世故。
尤其他们那边人都比较豪放,想怎么就怎么,不满意直接张嘴就说,大概也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

乌溪虽然直觉上不大愿意和景七来往,但是想起不管出于什么心态,那日提醒自己的话算是有几分真诚,总觉得欠了景七一分,推拒赫连琪倒是痛快,可是推拒起这位南宁王,就总有些不忍。
那边时不常地送东西过来,也是好意,不好不接,基本上每次送了东西过来,乌溪就要全府搜刮一回,找些差不多的东西送回去。

一开始平安也挺无语,觉得去质子府送点家常的小玩意儿,就好似赶集似的——抱只鸡走,必定要换几斤大米回来,后来知道他家做派,也见怪不怪了。

正好头天景七进宫请安,见了宫里南疆送来的贡品新奇,赫连沛也大方,当即赏了他不少,回来他就捡了点小玩意儿做了顺水人情。
这可把乌溪愁坏了,那东西说起来并没有多值钱,可路途遥远,京城里毕竟是见不着的,又是他家乡的东西,这里面寄托的东西,就不知能用什么价衡量。
这该怎么回礼?

平安第一回送东西没拿回点别的来,莫名地心里还有几分得意。

景七估计自己相邀,又说太子也在,那边巫童估计巴不得借着机会“给面子”出来,全当换了上回的人情。
他自打听说陆大学士过寿遍邀群臣开始,就知道赫连翊肯定会拽着他一起,于是开始琢磨怎么让赫连翊和这巫童见上一面——
哪怕只是同来同往,给外人看见,心里也会生出几分心思来,管他是不是误会呢?反正赫连翊这人心有九窍,自然会顺水推船,乌溪估计连朝中有什么人都弄不清楚,到时候恐怕糊里糊涂地就上了太子的贼船。

虽说对赫连翊已经没了前世那般心思……景七看着暗自打起小算盘的赫连翊,有些感慨,可毕竟大庆能否中兴,还要指望这个人啊。
活了多久,他也究竟是大庆的人——有些事看得淡了,可有些事,是不得不往心里走一走的。

                  第十二章 铜皮铁骨
景七在一头扎在王府四五年,虽说两耳一直听着窗外事,更没有一心只读圣贤书,但外边的人,对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传说中深受帝宠的小王爷还是不大熟悉的。

他本来属于那种安分不大下来的人,轮回了七世,在人世的世间总共加起来不过四十余年,余下几百年,尽是在三生石畔枯坐,生生的把这性子给磨了出来,否则要是依着他第一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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