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哪里是奴婢开脱,再说长春宫里的桂花哪里就是最好的了,奴婢可是听说以前启祥宫的桂花那才是这宫里最好的!”一听这话,十三的眼睛一下暗了下去,我正觉得奇怪,十三轻声叹道:“是啊,以前额娘在的时候,启祥宫的桂花每年开得最好,连皇阿玛都去赏过好几回,如今……”
我闻言,这才记起,这十三的额娘敏妃以前就是住在启祥宫,几年前敏妃病逝,那启祥宫至今一直还空着。我哪里记得这一桩,顺口说了出来,肯定让十三想起了他的额娘,心生思亲之情。我心里觉得有些堵,低着头默默念道:“对不起……”十三像是听到了似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灰暗轻声念道:
“感阳春兮思慈亲。欲一见兮路无因。望南山兮发哀叹。感机杖兮涕汍澜……”
我听他幽幽念出的竟是嵇康的一首思亲诗,竟情不自禁地跟着他念了起来:
“日远迈兮思予心。恋所生兮泪流襟。慈母没兮谁与骄。顾自怜兮心忉忉。诉苍天兮天不闻。泪如雨兮叹成云。欲弃忧兮寻复来。痛殷殷兮不可裁!”
我回头见我与他所念竟是一首诗,不由得停了口,一双黑眸带着几分深意默默注视着我,听我轻声念完,静默了好一会,十三轻笑几声,起身走了。我瞧着他的背影缓缓走出视线,心下暗叹,额娘的去世恐怕始终是十三心里的一块阴影吧。
第二日,果然如十三所说,定妃娘娘邀了佟贵妃和德妃宜妃三位娘娘到长春宫来赏桂花,我们几个丫环忙着在院子里布置,摆上桌椅,放上四五果碟,又拿了各色茶具出来。刚让小太监抬了风炉出来,准备着一会儿煮茶,就见几位娘娘带着各自的丫环前后进了院子。
待到几位娘娘都入了座,佟贵妃和定妃坐在一桌,德妃和宜妃坐在一桌,佟贵妃身后站着胭脂,手里拿着小香笼,想来是佟贵妃最怕蚊虫飞蚁,走到哪儿都让胭脂提着那小香笼薰着。德妃身后站着沉香,手里也提着一袋子东西,正想仔细瞧瞧,就听得宜妃身后的紫桂正悄声对宜妃说道:“娘娘稍坐远些,前回粘了些花粉,惹得发了好长时间的细癣呢?”宜妃笑着啐了紫桂一口:“就你事多!”说着还是任紫桂将坐椅往后挪了。一时间见众人都坐定了,定妃吩咐上茶。
佟贵妃见那小丫头正在煽风炉煮着茶,旁边的竹案上摆着茶盂、茶筅等各色茶具,都是清一色的素色茶具,放在竹案上,却又显得既清雅又别致,回头对定妃笑道:“定妹妹这院里,就是要清雅些,瞧瞧这茶具,都是透着一股子仙气呢!”定妃闻言,正要答话,那边宜妃已经笑着抢过话头笑道:“岂止是物件呢,连定妹妹这里的丫头都要水灵些呢!”定妃娘闻言浅笑道:“宜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平日对这些丫头管教得少,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说着话,宜妃见玲珑端了茶过去,拉过玲珑冲佟贵妃笑道:
“定姐姐最是会调教人的,看玲珑这孩子就知道,生得不仅标致,办事也细致妥当,哪里像我那几个丫环,粗笨得紧呢……”玲珑抬眼看了看定妃娘娘,见定妃没动声色,于是低头轻声道:“宜妃娘娘抬举了,谁不知道紫桂姐姐是娘娘的贴心人,这会子娘娘只拿我来取笑罢了!”说完又瞧了定妃娘娘一眼,果然定妃微笑不语。我站在一旁,只听得这几句,便觉得有些气紧,只是几句闲话家常的话配上几个眼色,便总人觉得有些含沙射影、刀光剑影的了。也不知道平日里总是吃斋念佛的定妃这会怎么想到要请这几位来赏花呢。
我刚想溜到后院去,却听见德妃侧身吩咐身后的沉香:“把荔枝呈过来!”见那叫沉香的丫头忙将手里的提着的东西递了上来,原来是一大笼新鲜荔枝。定妃见状回头示意让我过去接过来,我忙上前两步,从沉香的手里接过荔枝,听得德妃接着说道:“这是岭南荔枝,有个怪名儿叫什么‘妃子笑’的,昨儿皇上赏了下来,我想着今日要赏花,便作主带过来让姐妹尝尝鲜。”我听了这话,也听出来德妃是拿这荔枝在这儿炫耀她圣宠正隆。果然连佟贵妃听了眼睛里也闪过一丝嫉妒的色彩来。
我接过荔枝忙转到后院去,一面叫珊瑚赶紧剥出来,一面在槅子上找碟子来乘,珊瑚回头见了,问道:“跟前儿不是有碟子吗,你还在找什么呢?”见我我从槅子里找出一对掐丝玛瑙碟子来,珊瑚抬眼瞧见了,笑道:“怎么巴巴的找这个出来?”我冲着珊瑚笑道:“用这碟子配荔枝才好看!”
装好荔枝,只见那红红的玛瑙碟子上,乘着晶莹水灵的荔枝,显得甚是好看,珊瑚见了,指着我笑:“就你花样多!”我和珊瑚端着两碟荔枝上前院分别放好,果然宜妃见了这玛瑙碟子乘着的荔枝先笑了:“哟,瞧瞧,这可真是好看,让妹妹我见了,都舍不得吃这荔枝了!”德妃也笑着称是,佟贵妃见了却浅笑着对定妃说:“哟,这掐丝玛瑙碟子不是前回高丽进贡的贡品吗,皇上原来是赏了定妹妹了呀!”定妃点头称是,旁边的德妃听了这话,脸上暗了几分,却仍旧笑道:“到底是贡品,就是要不同些呢!”
我站在一旁,心里不禁有些好笑,这些个娘娘们为了这么点皇上赏的东西就已经在这儿夹枪带棒的了,可见封建社会的一夫多妻制还是弊病多多呢。这些皇帝的老婆们,平日里都是高高在上的主子,锦衣玉食的,光彩照人的。可是高墙深宫,即使没有后妃三千,这康熙也妃嫔好几十位,哪一个不是天天盼着能被皇上多翻几回牌子,多恩宠眷顾几分,就算如今得宠一时,又岂能得意长久呢。从来皇帝身边都是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一朝有了儿女,也少有能自己带在身边抚养的,像佟贵妃这样,身份虽然高贵,只是仗着家中外戚的势力罢了。膝下却一无所出,也不怎么受宠,空守着一个贵妃的名号,日后也只怕是换到慈宁宫去孤老终生的下场罢了。
正想着,听得佟贵妃笑道:“我们姐妹就这么坐着喝茶说话,略闷了些,不如将我家里送进来的那几娄肥螃蟹拿来,再烫上酒,岂不更热闹?”宜妃听了连忙附合道:“正是呢,这儿借着赏定姐姐这里,持蟹赏桂花,我们姐妹几个也正好乐一乐!”我听了这话,心里思忖着,佟家果然势大,连螃蟹都送进宫来了,换作旁人定是不行的。这佟贵妃并无所出,可是家中外戚的势力一直都是她的资本,这会儿转着风儿的拿这个来显摆。
几位娘娘都称好,便吩咐了太监去取了螃蟹来,交给长春宫里的御厨蒸上,这边又吩咐琥珀拿出桂花浸的烧酒在风炉上烫着。待螃蟹蒸好了,玲珑吩咐小丫环去取了来:“别拿多了,只拿十个,别的仍旧放在蒸笼里,吃了再拿!”一面又吩咐人去打了水来让娘娘们洗手。一会儿,却见是琥珀端了螃蟹出来,放在桌子,几位娘娘身后的丫环也忙着替各自的主子剥解肉,放姜醋。只宜妃伸手拦开紫桂道:“不用你,我自己掰着吃香甜些!”一旁的德妃见了,有几分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宜妃也不在意,这边定妃见状忙又叫玲珑取了桂花花蕊皂角面子来让宜妃洗手,紫桂见宜妃高兴,也不能说什么,只得还是在一旁侍候着宜妃洗了手,又掰了夹子下来的螃蟹递给宜妃。宜妃便自己剥了那螃蟹的黄子出来,一旁的紫桂又忙着放上姜醋,才让宜妃吃了。
几位娘娘里定妃吃得最少,她平日里多是吃素,这回想着不好驳了佟贵妃的好意,只吃了一点夹子肉就停箸不吃了。那宜妃却是爽快之人,不仅自己个儿剥着螃蟹吃,而且还是个好酒的人,就着螃蟹,吃了好些烧酒,一会儿便红了脸颊,竟显得比平日里又多了几分妩媚。细看之下,果然是个难得的美人,难怪生的几个儿子里,以九阿哥的外貌在众位阿哥中独拨头筹。德妃就着沉香剥好的一壳黄子,拣了杯子想要饮酒,沉香却只替德妃酙了半盏,德妃也没说话,只浅浅的抿了几口。一众人吃着螃蟹饮着酒,一面仍旧闲话起来。
天色渐晚,几位娘娘纷纷告辞了各自回宫,玲珑正想扶着定妃回屋休息,定妃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道:“今儿个那玛瑙碟子是谁去拿的?”我忙上前回话:“是奴婢做主拿的,奴婢想着那荔枝配着玛瑙碟子好看,所以才找了出来的!”定妃听了,眼睛里闪出一丝赞赏,微笑道:“我知道你们姐妹几个还惦记着厨房里的螃蟹,今儿个你们也累了,只管将残席收了另摆,借着这桂花好生玩乐一回吧!”我们听了,乐得连忙谢恩,我见玲珑冲着我笑,连忙也给玲珑使眼色,示意她服侍定妃休息了也赶快过来。
等定妃和玲珑一进屋,我、珊瑚、琥珀将那几个小丫环一并叫来,仍旧烫上桂花烧酒,将蒸笼里的热螃蟹取了来,嘻嘻哈哈的又是说笑玩乐,又是吃螃蟹喝酒的笑闹起来。等玲珑来了,见我们吃得正欢,我更是卷起袖子正剥了一壳子蟹黄出来,往里倒姜醋。玲珑坐我旁边自己坐了下来,冲我笑道:“今儿娘娘高兴,赏你们螃蟹吃,你们倒好,越发放肆起来,一点规矩也没有了!”我正要笑她多事,一旁的珊瑚见琥珀递给玲珑一只螃蟹,冷笑道:“我们这里有玲珑姐姐这出了名的贤人就够了,哪里需要我们懂什么劳什子的规矩呢?”
玲珑听了,愣了一下没作声,也不理她,只是一面剥螃蟹,一面转过头对我说:“今儿个你拿的这玛瑙碟子,虽逞了一时的强,可总归不是娘娘平日处事的理,娘娘虽不怪你,可以后,还是别去取这些巧了!”我一愣,知道玲珑话里的意思,知道她是为我好,怕以后我会为了逞一时之强而吃亏,连忙为她斟上酒,送到玲珑的唇边:“谢姐姐提点,紫菁一定记着姐姐的话!”玲珑见状,一扬脖子饮了下去,又吃了两壳子蟹黄和几个夹子,便又站起身准备还是回定妃屋里去侍候着,回头对我们说道:“你们几个小蹄子,别只顾着好吃,又是酒、又是螃蟹、又是瓜果点心的混吃,这些东西吃多吃杂了,是要肚子疼的!”
珊瑚听了抬头冷笑道:“你只管去娘娘跟前做你的贤人!娘娘都发话让我们好生乐一回,你管我们作什么?”琥珀听了这话,忙拉了拉珊瑚的衣袖,珊瑚也不理她,我见玲珑听了珊瑚这话,默不作声,一转身进屋去了,侧头却听见琥珀悄声嗔着珊瑚:“你今儿也是,仗着喝了几口酒,怎么总是拿话挤兑她?”
我见珊瑚果然因为喝了几盏酒,脸上透着红晕,却还往自己杯子里倒酒:“她是出了名的贤人,我们便都是没规矩的粗使丫环!”琥珀看了我一眼,轻叹了口气对我说道:“玲珑比我们早几年入宫,这宫里都知道这玲珑是人如其名,八面玲珑的巧人儿!”我朝珊瑚噜了噜嘴问琥珀:“怎么今儿个又是哪桩惹了她?”琥珀回头见珊瑚仍在给自己斟酒,轻声道:“你见玲珑平日里待人是最和善的,但心性却是极高的!”“哦?”我正自纳闷,只听得珊瑚侧过脸来说道:
“你们哪里知道,宜妃娘娘前儿跟她说,想把她要到永寿宫去当差,宜妃只怕打的将她许给九爷作侍妾这个主意呢!这会儿她偏又在几位娘娘跟前装贤人,做给谁看呢?”我一听这话,吃了一惊,难怪今儿个宜妃偏拉着玲珑说事呢。只听琥珀有些幽幽地接着说道:“只怕是等着飞上枝头作凤凰呢,不要说侧福晋,这宫里还没立正福晋的爷还有好几位呢……”我见琥珀也说了起来,忙给她灌了盅酒给她:“这话也是混说的,仔细那些小丫头听见了,传到她耳朵里去了!”珊瑚听了,冷笑道:“我不怕她知道,她那点心思,明眼人谁不知道,偏在我们面前装闲人拿巧宗儿的?我就是不侍见她这样!”
琥珀见珊瑚仗着几分酒意还要胡说,拉起珊瑚就往她住的屋里去,珊瑚一面走,一面仍然咕哝着什么,我见她们都走了,心里想着,什么时候珊瑚对玲珑竟有这么大的意见,平日里竟一点儿也没瞧出来,若不是今日宜妃的一句话,也引不出这番话来。看着剩下的几个小丫头,我也觉得没意思,吩咐她们吃了好生收拾干净,自己也回屋去了。
回屋躺下没多久,玲珑悄悄进了屋,见我睡着,以为我睡了,便蹑手蹑脚的上了她的床,没一会我竟听见她轻声啜泣声。忙翻身又起来,坐在她床边,见她果然在流泪。便递了手绢给她,问道:“你别与珊瑚呕气了,她喝了几盅酒,混说的话,你也记上心了?”玲珑听了,坐起身来,仍然垂泪,默不作声。我只得去倒了茶过来递给她,劝道:“亏你往日还时常劝我,如今怎么临到自个儿,就这么丢不开了!”
玲珑红着眼瞧了我一眼,轻叹了一声:“我哪里是在气珊瑚呢!”我接过她手里的茶杯,起身放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