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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隔着书案,探手将我拉过。
“八哥,我看就直接选‘宸’。废太子都一年了,现在谁没这个心思?如今这朝野上下,论才论德,还有谁能盖过你?皇阿玛既然都有意交了,你总不能就这么缩回去吧。”
“虽然都有这心思,可没有人再敢挑明。皇阿玛早已明旨。”胤禟打断十四的话:“尽管去了一个十三,可老三、老四却仍旧蛰伏着。这种时候大意不得。”
“你的意思是选‘黎’,学四哥他们,明明想要,却藏着掖着?那万一皇阿玛来上一句表里不一,柔奸蓄志怎么办?”
十四略带不屑的语气让胤禟一呆,倒是让我一惊。十四,他开始有自己的心思了。
“那就不选。”老十突然插口。
“抗旨?”胤禟和十四同时叫。
胤禩并不理会他们,只是拉着我的手问:“皇阿玛想你了,明儿可得空?”
再进宫,竟有了恍然如梦的感觉。怀里咬着手指,呼呼熟睡的小阿哥提醒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额娘。不再是那个可以在皇宫里随意进出的格格,也不只是那个康熙许诺,受了委屈可以随时跑回来的福晋。
小顺子在殿外对我施礼,撩起帘子让我入内。
“欣然请皇阿玛安”我抱着小阿哥作势要拜。李德全赶着过来扶我,小太监们已经把座椅搬上。
刚谢恩坐下,小阿哥突然醒了过来,在怀里扭着身体,发出“咿咿”的语声。我慌忙站了起来,忙不迭地哄着。
康熙放下手中的折子,走了过来,伸手去点小阿哥红扑扑的脸蛋。小阿哥转动着眼珠子,竟然“呵呵”地笑了出来。康熙一呆,嘴里亲亲念叨着:“小乖乖,朕的小孙孙。”
小阿哥笑得越发甜了,嘴边的口水都流了出来。康熙顺势就用手一撸,我向着李德全叫道:“麻烦公公,快去拿帕子来。”
康熙毫不介意,摆着手道:“不用不用,小娃子都这样。一会儿还得流。来,给朕来抱。”
我依言递过孩子。会带小阿哥一起来,本来就是来让他抱的。
“朕赐的名字,想得怎样了?”康熙坐下,逗弄着宝宝,随口问着。好像他问得只是一件平常无奇的小事,只要回答是或否那么简单。好像那几个大男人昨天坐立不安的样子,根本就是杞人忧天,自己多虑似的。
“那名字,胤禩带回来了。”我看了眼康熙,他继续盯着小阿哥,根本不看我。“可是欣然不喜欢。”我决定直截了当,在这个精明的帝王面前根本没有拐弯抹角的份儿。
康熙抬头瞥向我,目光如剑:“不喜欢还是不会选?”他倒是更是直接。
“先是不喜欢,再是不想选。”我迎上康熙的眸子,平静地对答。
康熙招了招手,李德全上来,接过了小阿哥。“先把小阿哥送到德妃那里,朕一会儿过去。”
我看着宝宝被李德全抱着离开,门帘垂下,仿如隔开了生死。红墙琉璃瓦,一入侯门深。蓦然间,一股恐惧和害怕在心底滋长。
康熙背着身子,身躯在阴影里挺直。此时的他是手握生杀、睥睨天下的帝王。一个用孙儿的名字来测试自己的儿子的父亲,一个地位和不容威胁的权威在他眼里重于一切的男人。他是伟大的,他又何尝不是懦弱的?
“我只是希望我的孩子能够在阳光下长大。”
看着康熙徐徐转身,锐利地盯向我。阳光在他已生华发的鬓边奕奕生辉,那一刻,他又象一个天神般伟岸。我站着的身子感觉有点摇晃。
“阳光里?”他的手搭在我的肩头,“阳光下的感觉……”
“阳光下,是暖暖的爱的味道。冬天,在阳光下晒过的被褥会有股特别的香味;夏天,即使太阳被称作毒日,可是能让人流汗的畅快无法言喻;春天,艳阳能让万物复苏;秋天,金色的阳光又是丰收和满足。皇阿玛,欣然只想要阳光。”我侧脸望着康熙,抬手取下阳光下他肩头掉下的一根白发。他看着我,眼角的皱纹柔和地舒展。
许久,我们就定格在这个动作。
“朕希望,你能够真正远离纷争,活在阳光里。”
德妃那里,我和康熙去的时候四福晋那拉氏也在。她的怀里正抱着小阿哥。
我是跑过去的,把孩子抢回怀里。德妃和那拉氏吃惊地看着我,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一刻的心情如同失而复得。
不过一会儿,胤禛也过来请安。他的身后跟着曾经见过的那个清俊面目的书生。见到康熙在,显然让他们都猝不及防。
“奴才戴铎叩见皇上。”
“你就是戴铎?老四提起过你。既然在他身边跟着,就得时刻惦着心,有的没的不要胡乱出主意,多从主子的角度考虑才是奴才的本分。没了主子,也就没了奴才。”康熙不重不轻的这些话,让胤禛和戴铎都变了脸色。一旁那拉氏举着的茶盏咯咯作响。
胤禛跪了下去:“儿臣……”
康熙摆手阻住了他的话:“朕只是这一说,你不必这样。别吓醒了小孩子。”
胤禛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尴尬地站了起来。
我抱着小阿哥,轻轻地哄着。谁都不去看。
德妃走来,拉着康熙说:“小阿哥真是讨人喜欢,听闻皇上给赐了两个名字。欣然,可曾选好了?”
康熙扫了眼德妃:“你知道的够多的。”
德妃骇得立马住口,脸上刚堆砌的笑也瞬间僵住。这消息传得也是够快的,昨儿下的,今天已满朝皆知。皇室,到底有什么能够是隐秘的。如果有一天,胤禩真处于这个位置上,我是不是也得象德妃那样变得小心翼翼。角色的变换,身不由己。就象现在的我,已经无法如初穿越时,那样随心所欲。
“欣然,回去告诉胤禩,名字不用选了。朕已经决定了,就叫弘阳。爱新觉罗弘阳。”
康熙说:阳,代表初升的旭日,就是希望。
但为君故
“悠悠,悠悠,你悠着点。”
“额娘,悠悠要抓哥哥。”
“悠悠过来,额娘帮你去抓哥哥。”
“妹妹羞,要额娘帮。”
……
一大两小三个身影在园子里绕着,跑着。两个小的才3岁多。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雪帽,远远望去,就象两个小雪球般的在雪地里滚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子跟在他们身后,和白雪融为一体,只有颈间那红色的丝巾随着她奔跑转动的身姿飞扬。大人小孩,在这白雪皑皑中,洒下串串笑声。
两个小鬼居然联手,把雪团扑打在我身上。脚下一滑,我仰倒在雪地上。弘阳和子衿一起扑了上来,搂住我的脖子不放,我哈哈笑着环住这两个小家伙。一直远远站着的胤禩和南宫翼跑了过来,两个小鬼立马大叫:“阿玛,额娘输了。我们抓住额娘了。”
我勉力坐起身子,眨着眼睛,用手慢慢揉着。尽管已经很小心了,可刚才一溅下的重力,还是有雪秄落进了眼里,冰冷的雪花,象在眼里爆开,生疼。南宫翼抢到我身边,蹲下,自袖里取出块洁净的帕子,一把拍开我的手,用帕子在我的眼角轻按,轻言训斥着:“不知道自己的手不干净吗!”
我缩了下头,禁声不语。
子衿娇弱的语声传来:“额娘怕伯伯,伯伯训额娘。”
慢慢睁开眼睛,我无奈地看着咬着小手指的子衿,笑道:“什么嘛,伯伯哪有训额娘?刚刚不是妹妹抓哥哥,额娘帮子衿的吗?怎么反倒是你们俩抓住额娘,额娘输了呢?”
弘阳一本正经地摇着小脑袋,子衿一脸无辜地抱住胤禩的腿。
南宫翼直起身子:“有其母必有其子,看来是青出于蓝。”他双手一摊,同情地望向胤禩。
淡淡的了然挂在胤禩面上,这么多年,他的眼里已无当年的清澈。权,似乎永远只有一步之遥,可这一步,却仿似隔了漫漫深川,天堑丘壑……
拉住胤禩伸来的手,我从雪地里爬起,随手胡乱在身上一阵拍打,细小的雪秄随之落下:“你少幸灾乐祸,他们才3岁,哪就一定比我还厉害了?”
“额娘吃醋,羞。”
我翻着白眼,这哪象3岁孩子说的话啊?还真青出于蓝了,我就不信自己3岁的时候能这样!难道爱新觉罗家的基因真的特别?
胤禩的眼底闪着只有面对我们时,才会进入眼里的宠爱和笑意,抬手替我拂去发上刚粘上的雪珠子,解下自己的雪氅披在我身上。“这化雪的时候比下雪更冷,知道把俩孩子裹严实了,也不知道顾着你自己。”
我吐吐舌头:“这是南宫大夫的功劳,把我调养得好。今年冬天,似乎都不怎么觉得冷了。”
南宫翼看着我,不置可否地苦笑了下,牵着弘阳和子衿往前走了。
这三年来,南宫翼一直住在贝勒府。弘阳和子衿是他看着长大的,如同他们的叔辈,两个孩子也乐意粘着他。在他的调养下,弘阳和子衿的生子骨怕是这些个宗室子弟中最强健的,从出生到现在,几乎就没生过什么病,也得以让他们调皮至此。南宫翼一手拉一个,左边一个跳一步,右边那个再跟着跳。初见时疏离淡漠的南宫翼,亦时常会被这两个小鬼逗得忍俊不禁。
悄然去看身边拉着我的胤禩,步步为营地一路走来,在朝野留下的印迹如同在这雪地留下的脚印。前一脚踏下去虽是踏实,有力,但回首去望,很快便会被覆盖。康熙没有当面的批评,却也没有任何赞扬。待他,如身边最普通的一名臣子。可臣子办事得力,尚且会得到赏赐加封,胤禩却什么都没有,至今还只是一个贝勒。十四就不只一次地抱怨过,胤禟更来找过我,想我进宫去找康熙。他们却不知道,如今的一切,我已经感谢上苍了。历史悄然地在改变,躲过了本该发生的死鹰事件,躲过了罢爵停俸,更欣慰的是,那场差点夺命的伤寒也避了过去。而这样的改变,我不知道需要用什么代价去偿还。
自从拥有了弘阳和子衿,我一意让他们拥有最快乐无忧的日子。他们的生活里,没有皇室宗亲该有的一切礼法教育,读书习字,弯箭射弓,统统不在我的眼里。我给他们的是作为孩子的本然,肆意地欢笑和阳光。弘旺在这个年龄,已经摇头晃脑地会背书了,如今的他更是每日起早得去学堂上课。每次放学,看见嬉闹玩耍的弘阳,眼里有着艳羡。胤禩兑现了当初的承诺,我的孩子我作主。
康熙对于我这样的教育,不置一词。当初掀起过轩然风波的赐名一事,便在我这种变相的不求上进中湮没。弘阳,这个康熙说过代表希望的孩子,就这样再不曾进入过皇亲国戚的谈资之中。只是,这3年来每逢过节的赏赐中,却总多了样康熙手誊的经书,或者称之为字帖更贴切。每一回也都是由李德全亲自递到我手中。于是,这就成了弘阳的字帖。偶尔无人之时,我会让弘阳来临。不清楚康熙的意思,他只是赐,倒也从不会问及。我也便随性,弘阳想临便临,完全自主。然,当看着3岁的孩子握着笔杆子,摇摇晃晃写字时的那份专注时,我会无限感慨,一切难道就是命定,他,象足了爱新觉罗家的孩子,尽管,是不该出现在玉堞上的那一个。
胤禛自那次康熙训斥过戴铎后,便深深藏起了自己,几乎不过问朝堂的事。只是年羹尧的四川巡抚倒是当得风声水起,拒收节礼,甘心淡泊,以绝徇庇。和雍正年间的他是一天一地,颇得康熙赏识。而从明丽这里来的消息说,隆科多敛财的速度也更是快了,通利钱庄里以各种名字存进的银子比整个国库的银子还多。
“然儿,在雪化之前,带你去次南苑狩猎如何?”
“额”我一愣,从出神中回转。
胤禩攒着我的手,一脚高一脚低地往前走。我则完全任由他拉着,一点力都不使。
“还从没带你在雪地里奔驰过,那种感觉和夏天的草原全然不同。知道你不喜欢猎杀,只是云卷和云舒也很久没有舒络过了。天将转暖,耐不住性子的动物们也该出巢了。”
“好。”不想拂他的兴致,我顺从地答道。尽管这种雪地奔驰,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危机重重。
南宫翼一听到胤禩的决定,迅速抬眼瞥向我。我故作无视,转开头去。
“阿玛,我也要去。”
“悠悠也要骑马。”
两个孩子缠着胤禩开始耍赖。胤禩俯下身,一手抱起一个:“好,一起去。”
“在下也想见识一下,不知可否同往?”南宫翼状似随意地接道。
“那是自然。”胤禩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转身欲走,却是一个踉跄。白雪覆盖的台阶我压根就没看见,边上莲儿没能紧跟扶住我。双膝跪地,膝盖撞在台阶上,我轻呼出声。
马车很宽敞,弘阳和子衿坐在边上的矮几旁玩耍。今天的阳光很好,莲儿替我放了个靠垫在身后,我便斜斜地倚在车壁上,觉得发髻都被阳光照暖,微微发烫。
“格格,您看,老天爷向来眷顾您,知道您好久没出门了,这连着阴了多少天了,今天竟然放晴。”
我侧耳倾听着车前檐下挂着的铜质风铃,随着车辆的前进,无风亦响。一下,两下,叮当之声,每一声,都直直钻入心里。仿佛可以感受到铜铃的冰冷,敲在心上,如滴泪而成的霜棱,霍然而断时的那种脆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