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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檐阁楼,红墙琉璃瓦,一檐一柱层层叠叠耸立横卧烟雨中,九曲的宫廊错纵有致的宫廊组成一座华丽的迷宫,多少帝王梦,尽付风雨间,多少尘间事,尽随水东转。一声奈何叹人世无常,一声奈何叹最是无情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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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桃瓣落英铺满一地,密绿的青草丛草点缀着无数粉莹花颜,春风吹过,落英便在洋溢的空中舞尽它最后的靡华。淙潺两岸垂着的柳枝嫩叶绿意深长,丝丝随风拂水飘荡,垂在清流里的长长柳条偶尔有不知名的鱼儿跃水从拂柳中穿梭嬉戏而过,河流上游传来有欢乐的人语笑声。
“纪缨,春闱已过,你怎么还是闷闷不乐?哟,不会是你家夫郎关上寝门不让你进屋啊!哈哈哈!”平时与纪缨走得近的一个官家士女乔子姚搂着一名眉目妖情,花枝招展的男子,笑眯眯走到纪缨身边,手臂揽住纪缨的肩头,“来,姐姐教你几招,准保你将夫郎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去!少来烦我!”纪缨不耐烦的甩开她手臂,丹凤眼狠瞪,手指指着周围几家搂搂抱抱的士女、伶人们,“乔子姚!你跟我说有正事,就是为了同朝颜楼里的伶人寻欢作乐?”
乔子姚精亮的双眼细凝着纪缨面上,唇边笑道,“当然是正事啊,寻花问柳乃最正常不过的正事!你想想,这两月来我们为春闱一事费尽多少心血,你瞧瞧,我头发都白了不少!”乔子姚笑呵呵转过身将右臂里搂着的男子推到纪缨身上,“去,我的小妖精,今日一定要好好表现,给小姐我露露脸。”说完后,乔子姚还不忘在男子软若无骨的细腰上揉捏几下。
“哼!我还有正事!”纪缨推开靠在怀里的伶人,“我先走了,你们玩。”纪缨站起身,也未向其他在寻欢作乐的士女们打招呼,一身火红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乔子姚眼前。
“真是个榆木脑,诶……”乔子姚双眼微微掩合,嘴角上挑一丝不明笑意,手臂搂紧在她身上做怪娇笑的朝颜楼伶人媚情,“小妖精,这么快就等不及了?别急,别急,今晚本小姐与你大战三百回合!哈哈哈……”
搂住伶人,乔子姚眉间微松,双眼静挑几分,随意飘浮的视线无声的轻扫前面几群恣意薄笑的士女,唇角的冷笑浅浅而出,这春意盎然的时节也许带来它最后的清宁吧。
纪缨一路眉心蹙紧,在街道烦闷逛到华灯初上,才冲回纪府,穿过回廊直至后院,闷闷推开姐姐纪颜房门,室内静寂无声,里屋有微明烛火透亮,纪缨撩起帷幔进了里屋,“姐,竹姐姐她们还未来吗?”
纪颜俯身站在书案前,手执楠木狼毫在纸上细写,抬眼轻扫妹妹一眼,淡淡问起,“还未,你整日去哪里?怎考完便不见你人影?”
“被乔子姚拖到燕溪河玩了会。”纪缨站在轩窗前将镂窗敞开,面靥掩在阴暗之下看不清纪缨脸色,手指把玩起轩窗垂着的天青蓝色流苏,垂下眼帘轻轻问起纪颜,“姐,你说定王是不是已经那个了?”
“别胡说!”纪颜搁下狼毫,厉声诉起,“此话切莫在小姐面前说起!”
纪缨转过身,手中流苏被她手劲给强行扯脱,提高声音质问起纪颜,“可是如果定王没死,为什么都六天过去一点消息都没有?春闱武试不是定王主考的么?可今天都换成沐遥雨主考!”
“小孩子懂什么!小姐都未曾发话,你急什么!”纪颜手中薄纸轻微撤抖动,灼亮深沉的丹凤眼幽芒一掠,“小姐吩咐我明天便起程前往渭州,如今是小姐用人之际,你与苏澜留在帝都协助小姐。太女那边……”
纪颜眉心稍皱,声音降压,“太女那边你最好别走太近,跟着小姐便可。”定王突然失踪,生命不明,也不知是不是与女帝有关。右相一脉已连根拔除,剩下的便是封王与郡王的清测,如定王失踪真与女帝有关,小姐必也随时会身隐牢笼。
“明天去渭州?竹姐姐呢?竹姐姐是不是也快要离京?”纪缨极力克制脸上的表情,原来小姐没有忘记之前的事情,那自己这几天担心的事情岂不白白担心一场?
“竹姐姐估计会晚些日子,毕竟你们是需要经过春闱武试。”放下手中写满黑字的薄纸,纪颜脸色凝重倚坐在红木椅上,声音稍有沉沉,“纪缨,奶奶本是遗言纪家女子不可入朝为官,你为帮小姐与太女违背奶奶遗言考取功名,我现在也不再多说什么,如你真封了官位,以你爱冲撞的性子,切记任何事情都要与小姐商量,在朝中更是要多听少言。太女一方,姐还是那句话,少与太女来往。你可明白我意思?”
“明白,姐,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纪缨深深吸了口气,英朗眉目一下多了几分稳重,“右相一派被女帝除去,接下来有可能是对封王与郡王不利,太女现是兵权重握,此次春闱文试与武试多数人是太女早已内定,如此一来,只有小姐在朝臣根基最薄,我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姐,你不必担心。”
纪颜细细听完妹妹一番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话,坐在椅上垂眸沉默片刻,轻缓起身走到纪缨身边,“妹妹,你……长大了!明日你我姐妹一别不知何年才能相见,母亲与父亲整年在外游山玩水,府里上下便是有劳妹妹操心。”
“妹妹知道,姐,你放心,过不了多久,妹妹一定会去渭州找你。”一番姐妹情深纪缨清澈的丹凤眼眼泪氤氲。
“傻妹妹,瞧,怎说着就要掉金豆豆呢?”纪颜将妹妹搂在怀里,笑着安慰起来,“别哭,姐姐在渭州等着你来。再掉金豆豆要被苏澜看到铁定取笑你。”
纪缨从姐姐怀里抬起头,胡乱抹拭眼角溢出的泪水,双眼一横,凶笑道,“苏澜她敢,她要笑,我抽她几十鞭,哼!”
“哟……纪缨妹子,我苏澜何事又得罪你?竟想抽我几十鞭!”轻浮的调笑声从屋外飘来,苏澜一袭绢纱金丝绣蕊袍风度翩翩撩起帷幔进了里屋,清澈的双眼瞪起,没心没肺呵呵而笑,“怎么两人眼睛恁红?俩姐妹上演生离死别?”
“苏澜,你这乌鸦嘴!”纪缨头顶冒烟,将绕在腰上的蚊纹金鞭疾声抽出,凌厉的长鞭甩出,“我今天就抽死这我乌鸦嘴!免得你再去咒害别人!”
“好了,好了,你们两人前世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怎每次见面都是大打出手!”竹青溯脚蹬墨色长靴,身着青墨劲装,腰束白锦云滚带,头带墨玉发冠威风凛凛从楼阁下进来,麦色英气的脸笑意盎然。
“青溯,别理她们,来坐!”纪颜指着坐榻,自己动手沏上清茶,低下臻首脑里思忖一下,瞥眼已要打斗到外屋里的两人,深沉的丹凤眼微冷,“小姐是不是安排你近日离都?我今日接到小姐的信,明日清晨便动身前往渭州。”
“我刚从小姐府里出来,小姐安排我后日走。”炯炯有神的黑瞳有疑虑掠过,“我感觉小姐好像是让我们尽早离都般。”
“你也有感觉?”纪颜脸色异样,眉宇间幽寒聚拢,“是不是小姐知道些什么事情才让我们急急离都?如果是这样,那小姐岂不是有危险?”
“不,应该不是,今日我见小姐面色无异,与我谈时像是早已决定。至于小姐安危……”外屋打斗声攸地停止,竹青溯回头灼目向外瞟去,便见两个发冠歪斜的头脑在帷幔边探头探脑,竹青溯对楼阁的两人眉梢一挑,别过头声音缓和继续说道,“至于小姐安危我想应该暂时没有危险,小姐是个心思紧密的人,她不会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来,况且,定王失踪一事,小姐还未查明,因此,小姐一定会保护自己。如小姐出了事情,我想估计会如了某些人的意。”
“青溯,言之有理!”苏澜一扫轻浮表情敛身从帷幔下走进来,坐在书案边的红木椅上,精湛的双眸浮光一亮,渐而慢慢掩至眸内最深处,“小姐让你们离开,是想让你们早日脱离帝都事非之圈。如果女帝想要对小姐下手,必定会有所连累你们,这便是小姐最不愿见到的情景。”
说及此处,苏澜声音转低,双眸虚转,淡淡飘扫的视线竟让竹青溯三人感到全身不安,与苏澜相知几年见惯她举止轻浮,语不经脑的样子,现被她突然而变的样子竟给唬了跳,竹青溯与纪颜眼波流转对视一眼,看来眼前的苏澜她们是从未看透与了解。
苏澜目扫三人,敛下眉心淡淡而道,“早去早回便是小姐最初的想法,也是她最愿意见到的情景,小姐是在为自己铺后路。”
帝心之深不可测,昔日好友今日死敌!小姐必是知道自己今日与身为太女的紫韫纾走得近,相互了解太深,熟知彼此秘密,如他日太女登基为帝时,也许小姐将会成为帝王心中的一根暗刺,试问天下有哪个帝王愿意自己的秘密或自己的想法被臣民猜透,摸透?如真有这样的臣子,必是除之而后快。小姐此番安排怕是连太女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吧。
如纪颜成为天下富甲,身为主人的小姐,便有一个坚盾的后方供“粮”。如竹青溯成为副将,不,应该是成为镇南将军,那小姐手中便多了一方兵马。再加上竹青溯所去的地方是紫漾国咽喉所在,如此一来银子、兵马、地利都有,如太女想除去小姐,便得思虑思虑其中危害才行。
呵呵,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啊,我苏澜浑浑噩噩活了二十一年,原以为世人早被我这纨绔子弟的形象给骗过,谁知,轻浮的表面下那腔雄心壮志的血竟被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给看破。不过,小姐的意向应该是'笑揽风月,卧看红尘,游大江南北,变天下英雄'或是'悠云野鹤,翱翔天地,海阔天宽,纵马潇行'吧。
只可惜,一朝生在帝王家,便是深陷棋局,怎能独善其身呢?今日小姐这番安排,怕是彻底想明,与其是被动入局接受所有环环相扣,步步接踵的一切,还不如奋力出击,争往上游。
“苏澜,我现在才知道几人中唯你最厉害!”竹青溯从榻上站起,炯炬的墨玉双眸欣慰含笑,长期练武而生厚茧的手重重拍在苏澜肩上,“苏澜,小姐的事情你要多费心思,小姐对我们有知遇之恩,此乃大恩我们四位必须铭记于心。今日你说的话,我们都明白,盟了血誓我们誓死忠于小姐。放心!你与小姐在帝都等着我凯旋归来!”
“诶……我任务艰巨啊,青溯,纪缨!”苏澜站起身,双眼如一把利剑出鞘静扫于三位好友,淡薄的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威慑,“鱼得水逝而相忘乎水,鸟乘风飞而不知有风,你我都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切记不可做不忠不义之人!”
纪颜牵着妹妹的手放在苏澜手中,深沉的丹凤眼带着信任的碎亮,慎重而道,“苏澜,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而去,纪缨我便托于你!”
“此去一别,各自珍重!待到他日重逢时,各不负重托!”
“珍重!”
夜色渐浓,繁星缀天暮,突有祥光耀世,青龙跃然,凤凰起舞,贪狼、禄存、巨门、文曲、武曲、破军、廉贞、左辅、右弼九星相续出世,望如水长天,白露苍苍,金戈铁马,何人能叱咤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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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已深,一弯新月自天际悄然升至半空,幽冷月色给起伏的山峦镀上一层银色光华,我放下手中墨卷,起身推开翰林院的朱色镂空窗户,虚起的凤眸倾着清冷的目光眺望苍穹银月。
六日,整整六日我被女帝困于宫中,不敢动弹半分。再看翰林院内外层层重兵把守,银色的枪头不时在我眼下晃过,心愈发愈冷冽,蜷缩的指尖刺痛掌心。我垂下睫毛掩住眸内突起的凄迷,六日已过,母亲、爹爹你们可否安好?还有家中夫郎是否在翘首以待,盼我尽早回府?
身后'劈啪'烛芯溅爆声,一位批卷官员敛身而来,将一题卷捧在手心,恭谨轻道,“紫太傅,您看此卷如何?”
接过题卷,缓身走到书案前坐下,示意案前女官将烛火挑高,将题卷铺镇好,仔细阅看完毕,“不错,题文一气贯通,字字及珠玉之介,字句犀利,大有指点江山之意,笔力行如游云,攸如闪电,与其答题之语相辅相成,想不到青麟书院还有如此能人。”手指摩挲卷边,双眉稍蹙,“此卷为何人。”
“回大人,此卷为兵部尚书之女乔子姚所答。”
抬首对批卷官一笑,“今晚辛苦几位大人了。”将乔子姚题卷放至密盒内,抬眸冷扫案上'糊名'的考生试卷,薄唇挑起冷笑,母亲与父亲失踪之日我回到府里后,女帝便来圣旨封我为此次春闱文试主阅员,并要求立即进宫,美其名曰,“探讨如何杜绝考生作弊及其防御。”
如果当时不是李总管在场,我估计就是当场抗旨!母亲、爹爹失踪,生死未卜,而你却在急要关头宣我进宫,去皇宫路上,我便怀疑女帝是否故意拖延我去营救母亲,此念头刚浮心上,便被我立马掐灭。母亲与女帝虽说姐妹之情平淡如水,可母亲并未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对朝中之事,母亲也是安分守己,女帝应是没有理由这样做。
进宫后,我借用唐代武则天时代曾设立'糊名'的办法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