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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可好?多谢你啦。”
谢都谢了,曹智书自然不会不愿意帮这样一个小忙。
等了约五分钟之后,方澈从宿舍的大铁门里快步走出来,他仍然板着脸,只是眉眼间一点温和欣喜之意还是让他比平常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这么晚了,怎么还走出来?”然而他一开口就没好声气,说话间一把拉住秦秣的手,又问:“脚疼好点没?有没有擦药?”
秦秣扑哧一笑:“小方同学,你什么时候改行做大妈了?”
方澈放开她的手,脸微侧,轻咳道:“找我有什么事?如果你要以身相许的话,我觉得,其实还早了点。”
秦秣忍不住笑得双肩颤动,边笑边说:“没想到你还挺有幽默天赋的!哈哈,方澈,你逻辑能不能稍微正常点!”
方澈又转回脸,微微笑了笑,却不回话。
“我来是想问你明天什么时候能有空”笑意稍歇,秦秣直接说出目的。
“你要我做什么?”方澈声音和缓,“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不准逃课!” 秦秣想也没想就瞪他一眼,然后又笑,“你这皮猴子还真是挺受欢迎的,陈燕珊的信你还记得吧?她想约你。”
淡淡的路灯光下,原本悠闲吹拂的夜风仿佛在忽然间被什么冻结了起来,方澈平和的脸色一冷,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秦秣却莫名地感觉到了他猛然涨起的愤怒与悲伤。夜风之中,这些愤怒悲伤的色彩深沉地好似一口无底深井,悠悠荡荡,没有天空和尽头。
“方……”
方澈蓦然抬手轻轻拂过秦秣的眼角,然后淡淡道:“明天晚餐后,我在足球场旁边等你们。”
说完话,他将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微笑道:“你回去吧,小心点你的脚伤。”转身之间,他离去的步履沉缓有力。秦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手上的表,见熄灯的时候马上就要到了,也顾不得多想,连忙加快步子往女生宿舍那边走去。
一路与脚踝的疼痛做着斗争,等秦秣回到寝室后,全身又出了一通大汗。她先告诉陈燕珊方澈的回复,接着就钻进卫生间里洗漱整理,到出来的时候,寝室灯已经被统一熄灭,然后各自睡觉,安静无话。
第二天起床后,秦秣的脚伤已经好了很多,小腹也只是隐约闷痛,稍微忍忍就可以忽略。经过昨天的折腾,她今天的心情越发平静,以后这每月必来之事还得伴随她几十年,如果她每次都计较个死去活来,那以后可真不要生活了。所以该吃吃,该睡睡,该读书还得读书。
鲁松又坐回了他原本的位置,看到秦秣走到座位边的时候,他一边让路一边耷拉着脑袋,表情可怜得好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
秦秣不理他,坐到座位上就开始认真做题,然后上课听讲,下课闭目休息。
晚餐后的约会秦秣并没有跟陈燕珊一起去,虽然方澈口说等你们,但在这种事情上,秦秣自然知道自己不能穷掺和,跟着过去碍人眼。
不知为何,心中竟是微酸。
上晚自习的时候,陈燕珊是踩着点走进的教室,任谁一眼看去都能发现她双颊微红,神采飞扬。那双目之中,柔软晶莹得仿佛能掐出春水来。
“她得偿所愿了?” 秦秣喃喃低语,一抹几近扯落晚霞,翻转寂寞的惆怅淡淡地将她环绕。于是她闭上眼睛,在草稿上默写出“方澈”二字,然后一道横线划过这个名字,她翻页,又睁开眼睛。
秦秣,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跨墙邀月草衣深。晚霞沉,笑谁嗔?柿子高高,谗断好舌人。猴儿折枝忙解意,山不语,夜阑真。
半阕《江城子》,方澈,你终究没有对上。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如水,秦秣埋头学习,只是有问题的时候多半直接去问老师。方澈仿佛失去了踪影,陈燕珊脱离了她和吕琳的队伍,经常很晚才回宿舍。魏宗晨的学习不错,常常跟秦秣交流,姜蕊有着惊人的英语天赋,在这方面,她对秦秣帮助甚大。
那个未曾开始便夭折的“吟诵培训班”再也无人提起,学生会和各社团开始大张旗鼓地招收新成员,鲁松报了体育部,魏宗晨和姜蕊一起进了学习部。
吕琳提议让秦秣去校广播站应聘,但秦秣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只是一心读书。
第一次月考过后,秦秣的成绩跌碎了一地眼镜,她拿到全班第一,同时也是全校第五十一名。虽然差上一个名字已经跟这次的奖学金擦肩而过,但秦秣本身也是很欣慰的。她大有一种努力得到回报、前景无限美好的舒畅感,自我感觉着跟那自力更生的距离又拉近了一步。
章国凡在讲台上用极具教育意义的语言表扬着秦秣:“同学们好好看看,这就是努力学习的成果!相信秦秣同学平常有多用功,同学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如果你们也想突飞猛进,那就咬紧牙关,同样一心扑到学习上!天道酬勤,你们谁愿意落后?”
此后章国凡对秦秣的态度大为改观,颇有将她树立成浪子回头之典型的意思。
秦秣对此不冷不热,总是用一副书呆子的木讷像来回复章老师。
语文老师卢华波倒是个有趣的人,他课下与秦秣的交流也不少,两人畅谈古今,而卢老师常常抒发书生意气,直叹怀才不遇,大有将秦秣引为平生知己的意思。
有一次卢华波这样问秦秣:“秣秣,我看你满腹才华,诗书皆通,怎么偏偏这样耐得住寂寞?现在的人有半点东西都想秀出来,你看那些少年成名的畅销书作家可是一抓一大把,你怎么从来就没有过要向哪里投稿的意向?”
一番话问得秦秣愣了半晌,然后是万分不解:“著书立说,那不是一代宗师才能做的事情么?现在的少年宗师都一抓一大把了?”
卢华波愣得更厉害,脑子狠狠转了弯才算是听明白秦秣的话。他当即大笑,一边笑一边拍桌子,指着秦秣道:“你读书读傻了吧?著书立说?一代宗师?哈哈!秣秣,你居然比我这个叔叔级的人物还要跟时代脱节得厉害!你从来不看畅销书?”
秦秣当即就到图书馆大肆了解了一番现代畅销书的含义,于是她问卢华波:“这些书有很多都是从网上先连载的,我要到哪里去上网?”
卢华波沉默片刻,然后叹道:“学校今年取消了你们的电脑课,图书馆的电子阅览室也一直都没能建立起来,你要上网的话,除了自己买电脑,就只有去网吧了。”少顷之后他又苦笑,“我大概是第一个让自己学生去网吧的老师。不过……算了,秣秣你还是别动这个心思,好好读书才是正事。”
秦秣只有一个问题:“出这些书是不是很赚钱?”
“畅销自然是赚钱,不畅销,那就很难说了。”卢华波回答得有点心不在焉,他眼神深远,不知想到了什么。
秦秣权衡了十分钟,很快做下决定。
她并没有去找网吧,也没有打算去写那些长篇的小说或散文来投稿。她曾学到的那些东西跟现代流行的元素并不是很搭调,能即兴赋诗也不等于就能写好小说,何况她现在的精力容不得太过分散,不然学业拉下的话,在她看来就是得不偿失。
但她也不能就这样放过这块摆在嘴边的肉,于是她从图书馆找到一些文学性比较强的杂志,尝试着向其中的几个学术专栏投稿。写这种古代文化辩论型的东西,对秦秣而言确实是非常轻松,她随便拉过一个话题就能出口成章,做这个事情真是再适合不过。
何况短文手写容易,邮寄递稿也不麻烦,还不怎么占用时间,优势十分明显。至于这块肉究竟是肥是瘦,就还要看最后收益了。
自古文人都希望自己的文字或者学说能够流芳百世,秦秣想起苏轼,想起王安石,想起黄庭坚,于是心深处那点野望也就暗暗萌芽,悄悄滋长。
她错过了千年前的那场盛会,怀虚之名失落在时空裂缝,那么在千年后的如今,她可不可以祭奠自己?
秦秣递了稿,在等候消息的过程中,她考完了这个学期的期中考试,然后放假,从茶馆辞职,接着回家。
变故终究还是降临,在十一月中旬,深秋,微雨。
秦沛祥和裴霞双双下岗,那天秦秣回到家里,只见父母双亲颓然地相偎着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眼圈泛青,仿佛短短时间,一齐老去十岁。
秦秣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那件早在他们预测中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她解下雨衣,到卫生间稍事收拾,然后从厨房里端出两碗热茶,放到沙发旁的茶几上。普通的白瓷茶碗里悠悠腾出热气,微带茶香。秦家只有最普通的苦茶,所以茶香并不婉转,反倒苦涩。
“爸,” 秦秣先将一个茶碗端到秦沛祥面前,“爸,您是一家之主,女儿这碗茶奉给您,感谢您十六年来的养育之恩。”
秦沛祥终于诧异地抬头,然后愣愣地将茶碗接过,嘴唇微动,却又不喝,也无话可说。
“妈,” 秦秣又端起另一碗茶奉到裴霞面前,“妈,您是当家主母,女儿这碗茶奉给您,敬您为这个家而付出的青春。”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第四十四回:说易
窗外的雨依旧在淅淅沥沥地下,透过半敞的阳台,冷风一直从青天之下吹入这间暖棕色调的小客厅里,然后裴霞接过热茶,缓缓地喝下一口。
“秣秣……”人到中年的裴霞眼角鱼尾纹已经很明显了,她的皮肤像许多普通的东方妇女一样,暗黄长斑,深刻着岁月的痕迹。但仔细去看,还是能发现她的五官非常秀丽,那双眼皮、长睫毛,以及挺翘的鼻子,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她青春时候的美丽。
时间,果然才是人类最大的敌人。
人们不能战胜时间,于是就是学会珍惜。
“妈,我昨天算了一卦。” 秦秣坐回另一边的沙发,然后微侧头,一双黑如墨玉的眸子来回在秦沛祥和裴霞之间流转。
秦沛祥长长舒气,终于大大地喝下一口茶,沉声问:“你会算卦?”
裴霞也皱眉:“你小小年纪的怎么去玩那种东西?现在读书才是正理,你居然跟江湖骗子去学算卦?”
秦秣掩嘴轻笑,微微拉长声音,仿佛是在撒娇:“爸,你说说,《易经》是江湖骗子吗?”
秦沛祥脸色稍缓,秦秣这是头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种痴嗔的小女儿态,一时间让他神思微微恍惚,心中也是更生起几分柔软的慈爱。他勉强露出一丝微笑道:“《易经》是群经之首,传世经典,当然不是江湖骗子的东西。不过……”他少顿,又问:“你能看懂《易经》?”
秦秣拈指掐诀,摇头晃脑,微阂双目,像模像样地道:“九往居四,六来居三。天地不交,否!君子以俭德辟难,不可荣以禄。大人否,亨,不乱群也,位不当也。渐、比、归妹,六往居四,就来居三,《否》卦同,吉亨,否极泰来,大利!”
她蓦然睁开双眼,眼睛明亮得好似灯光下的黑宝石。
秦沛祥和裴霞已经被她这一通神神道道的卦辞弄得莫名所以,这下见她流利地说完,也禁不住惊叹和好奇,连忙问:“什么意思?”
同样的四个字同时从夫妻两人嘴里吐出,让他们又是同时一愣。秦沛祥悄悄地伸出手,握住妻子的手,裴霞转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笑,才蓦有所觉,原来他们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在独行奋斗。夫妻夫妻,不正是要共同进退,不离不弃吗?
不论有多大的困难,肩上的重负都有另一个人共同分担,那么,他们又有什么好沮丧惧怕的?
秦秣将这些微妙的变化收入眼底,心中也泛起了淡而不褪的暖意。
“否卦是坤下乾上,而秦卦是乾下坤上,否泰本是一体,翻覆之间,一线之隔。” 秦秣脸带微笑,侃侃而谈,一副淡然若定,智珠在握的样子,“爸,否卦有卦辞曰:君子以俭得辟难,不可荣以禄。又曰:不乱群也,位不当也。也就是说,到了你这一步,不论内因外因,发展出这样的结果都是必然。因为有小人乱事,你又处在不当的位置,况且在应该避走的时候你没有回避,反而被升位与厚禄迷惑,所以命运交否,该当有着一遭。”
秦沛祥被秦秣一番话说得心头赧然,正觉得过不去,忽又感觉自己的手被裴霞反握,他惊喜地转头看去,却见妻子脸带鼓励,正是笑容灿烂,一如当年。
她有多少年没有这样笑过了?
秦沛祥胸中微酸,却又另有舒畅之感。从这次的事情明朗以来,裴霞就没少念叨和指责他,两人一起疲惫,又互相吵架,就在秦秣开门进屋前,他们其实还在冷战。但在这一刻,有了这个笑容,秦沛祥忽然就觉得,这些摸爬滚打所受到的苦全都不值一提了。
很多年以前,他曾经用最真诚的心意写下过最朴实的誓言,他说:“我要你这辈子,不管什么时候看到我,都可以像花儿一样笑。”
然而繁华终有凋落之时,岁月不止可以磨老人生,还可以让人将麻木当成理所当然。
最抓不住的是时间,而最容易挥霍掉的,正是热情。
秦沛祥转头,怔怔地望着秦秣,百感交集。
为了这个孩子,他们放弃过多少,为了这个孩子,裴霞又受过多少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