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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酒楼里,存在的危险性小,他们也可以小小地放松一下。
兄弟两人在外用餐自是没那么多规矩,食不言也被暂时无视了。永璋还在看永珹没有表现出不赞同的脸色后,叫人温了一壶桂花佳酿,还亲手给弟弟斟了一杯:“天儿变冷了,小四儿你少来点暖暖胃。”
永珹点点头,他以前什么烈酒都尝过,酒在冬日里的战场上尤其珍贵,一口下肚能顶好久。他嘴角不禁勾起一个柔和的弧度。这让一边的陪坐的宜春看直了眼。永璋看到自己侍读的表情,眉头轻皱。
宜春惊觉自己的失态,开始说些京城的趣事和好玩的去处,来转移两位阿哥的视线,他本就是能言善道之人,说起故事来也妙趣横生活灵活现,连永珹都渐渐听得入了迷。一边吃着宫外的美食,一边听着少年娓娓诉说着趣事,在紧凑的皇子生活中,这算得上是一种享受了。
永珹暗道,怪不得蔡新师傅说圣祖朝的皇子们总爱隔三差五的逃课,让他们要引以为戒。对于孩子们来讲,比起又老又罗嗦的上书房师傅们,还是宫外更有吸引力。
想到这,永珹哀怨地看了哥哥一眼,永璋比他大四岁,就快要到了出宫建府的时候了,他听嘉妃说,她们已经在想在哪处给要独立的皇子们开宫建府。而他却得在那座精美却也乏善的宫苑里再多呆几年。
宜春一边讲一边偷瞄着两位阿哥的脸色,不知道是不是一向精准的直觉出了问题,他怎么觉得,在两个主子阿哥中,真正做主的是四阿哥呢!众人都知道三阿哥和四阿哥是自小的交情,两人从来是形影不离的。
不可否认,四阿哥在气势上和当今圣上是最接近的,那大概就叫什么王者气度,甚至他不需要说话,只要淡淡地看谁一眼,就像能将人看穿,自我谴责得抬不起头来。整个上书房里的宗亲伴读们,没有一个愿意去招惹这个主子的。
他们刚好吃完,楼上响起一片哄然叫好声。永璋瞅瞅永珹,眼中有着好奇。永珹自小耳聪目明,早就听到楼上的声音。不过到底是隔着一层,听得并不真切,所以他也不知道有什么热闹。
宜春适时地说:“春闱之期近了,各地的举子们纷纷来京赴考,楼上多半就是相熟的举子们的聚会,奴才去年曾在悦仪楼遇过两次,里面文采斐然的才子很多,奴才自愧不如,两位主子爷要不要去看看?”宜春这样说是自谦之词,他自幼在上书房读书,已经有七八年,无论老师还是所用的资料都是最顶尖的。在这种环境下,四书五经八股策论自是不在话下。只是他们这些宗亲国戚出仕之路并不在科举,所以范不着在这事儿上和举子们一争长短。
春闱要开始了,各大客栈酒楼都被远来的人们住得满满的。悦仪楼的三楼是个开放式的大厅,能容得下上百人的大席面,景色又好,墙上也有许多以前举子状元,如今的朝庭命官的提诗提字,所以很受来京的举子青睐。今日正有一桌江苏的举子在聚会,顺便联络感情。
乡试头名何霖,生在书香世家,祖辈上出了很多出将入仕的能臣。在他曾祖父那一代才渐渐没落了,他父亲对于子孙的教育却从没放松过,加上何霖自小聪明,文章锦秀,看得出来能有长足发展。身为族长的父亲,对他寄望很高,他也不辱使命,一路走来,从廪生到解元羡刹旁人。不过他也因自小专心读书,少和外人交流,性格有些单纯不知世事,难勉因此得罪了人,而受众人排挤。
说是来酒楼以文会诗,其实谁心里都打着小九九,这间座落在京城闹市的酒楼,一向达官贵人们不断,如果有幸文章被哪个贵人相中,说不定就会得到引荐的帖子,一步登天,这对他们日后在京城的圈里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自然是各各都争相表现,恨不得提前几天写出一堆诗词,就怕到时临场发挥的不够精雕细琢。
对于有些另类的何霖,众人是颇有微辞的,再在一些有心人的挑拨下,他渐渐地被孤立了。不过他也不以为意,稳坐在不太起眼的角落听着别人口沫横飞。他到京城他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原来文章好家世又好的人多如牛毛,相比之下,他确实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
永璋永珹两个酒足饭饱后,终是抵不住好奇心,挺着圆咚咚的小肚子,踏上了三楼的地界来参观传说中的举子。到达时楼上的气氛正热烈。看到这一行人三个锦衣的半大少年和身后跟着十几个训练有素的随从,被他们的气势一震,三楼众人有一瞬间的停顿。
宜春得了永珹一个暗示,上前一步挡住他们打量过来的视线,笑着解释说:“我家两位少爷听说楼上在赋诗,便上来长长见识见识,希望没打扰到各位,请继续,继续。”
举子中为首之人周荣上前一步:“兄台客气了。请几位少爷随意。”
他们说话间掌柜已经得了消息,亲自上来,引着两位少爷到一个临窗能望着街景又不受人打扰能总览三楼的位置上坐下,永珹觉得这个掌柜细心会办事,是个人才,让侍卫上前打赏,侍卫出手就递过一个二十两的银锭,掌柜面色如常地笑着接了,好像不在意这个数目是他们饭钱的一半,又张罗着为他们安排了上好的茶水后才退下去。
兄弟两个只是抬头看两眼,就开始低声聊着天,永璋不时地摸摸永珹的头,每当这时候,永珹才会表现出些孩子气,一脸别扭地转开头,这一桌气氛温馨融洽。宜春恭敬地站在永璋身后,目不斜视,只有问到他话时才答一句。任谁都看得出他们家世不凡,不过再看看十几个侍卫整齐一划地站在不远处,没发出一点声音。想上前搭话的人,只能望而却步,继举子们续着谈话,不过总有人向两人这桌打量。
周荣也想上前结交,奈何人家根本瞅也不瞅他们,要是贸然上前,到是有谄媚的嫌疑了。他父亲是一方高官,姑丈更是正二品的朝庭大员,真正的天子近臣,他心里自是比别人都骄傲的。
他的文章一向拨尖,他家中请的先生说过,他考中进士绝对不会有问题。不过,那还不是他的目标,名次当然是越靠前越好,最好殿试进能得中三甲。他同时也很善于经营,刚进京城,就拿着父亲和姑丈的拜帖,拜访了家里和姑丈的故交们。熟识的人都知道他有人脉家境又好,除了那个清高的何霖外,江苏这一方举子们渐渐以他马首是瞻。
所以他办这个诗会,也是想给何霖一个下马威。文章上输了霖,就在别的方面赢回来。他得让何霖明白,手段在大多数时候,往往比几首酸诗更有用。就在众人明枪暗箭地半针对着何霖讨论过后,周荣笑得一脸和蔼,“既然大家的作品都交流过了,何兄,能否让我等见识一下你的大作?”他的口气一本正经,却让几个不屑于何霖假清高的人轻笑出声。
何霖虽然为人单纯了些,只是家里环境简单的缘故,这些天来,别人有意无意的排斥,他若是再听不出来,就是真正的书呆子了。不过,他本也不是争强好胜的人,临出门前,他爹扳着脸嘱咐过他:京城不比家乡,到了以后莫要争一时长短。
他这人从小就最听他爹的话,只是看了一眼墙上悬着的数十首咏梅诗后,铺开一张宣纸,执起一根狼毫笔,一蹴而就:
“探梅冒雨兴还生,石迳铿然杖有声。云影花光乍吞吐,松涛岩溜互喧争。韵宜禅榻闲中领,幽爱园扉破处行。望去茫茫香雪海,吾家山畔好题名。”
笔势之酣畅流美,看得出是下过苦功的。众人看了他的诗,与之前的那些相比高下立见,刚刚暗讽他的人面上有些挂不住了,一时间尴尬的沉默。
两个小孩最开始也关注过那边的动静,他们上来本来就是来看看,他们皇阿玛要招揽的国之栋梁都是什么样,没想到现实是很让人失望的。同是一乡人,同为朝庭的举人,考试在即却还在内斗,这样的人是入不了他们的眼的。
刚要失望地去别处,永珹却注意到坐在角落里,一直神色淡淡的那个被语言围攻的青年,面上不见有不豫之色,好像别人说什么对他影响都不大,胸有自有一番丘壑一般。再见到他的诗和字,一向喜文爱墨的三阿哥永璋不禁赞了一声好。少年的声音清亮虽轻,却在安静的空隙中响起,所有人转头看过来。
☆、第51章
何霖突然接到陌生的俊秀少年的夸奖,本来平静的脸上,不禁浮起一丝红晕。永珹笑看着永璋:“哥,终于有人的字能和你比肩了。真是难得难得。”
永璋顺手摸摸他的头,永珹表情一僵,偏过头避开他的手,开始低头喝茶。
永璋则轻笑出声,小四儿自小就爱装小大人,总是一本正经地说话,他却不知道自己那样的表情多么地逗人。宫里那么多的娘娘和宫女,哪一个见到小时候的四儿不是母性泛滥?都想上前摸摸抱抱,可是被太后皇上嘉妃们他们看得严,一般人真不敢顶着压力下手。永璋算是例外中的一个,眼见着小小的孩童抽高长大,再不逗弄几回,以后这种福利就要没有了。
永珹气呼呼地别过头,他生平恨事就是得从小孩子重新长起。可是身边的人,都爱时不时地逗弄他几下,以他的身份辈份还反抗不能,他明明已经成功地摆脱了包子脸了,为什么永璋还要捏他!
周荣见端坐着的兄弟俩终于开口向他们说话,虽然是起因是他一向不感冒的何霖,也是一个机会不是。他是善长的事就是把握机会,当下上前一步,手中的玉骨折扇合拢。准备搭话,却被那兄弟俩旁若无人的忽视有一瞬间的尴尬。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笑道:“在下周荣,不知二位如何称呼?看两位兄台对诗词有研究,不如为我等品评一下如何?”他能面不改色地利用别人,这个别人还是不久前被他主导着排挤的人,这样的周荣真是个人才,两位阿哥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在宫里自从会走路开始,永璋他们就开始了礼仪教育,行卧说话必然要有皇家风范。就算是不经意间做出来的姿态,也透着普通人学不来的怏怏大度。出门在外,自是不能摆出阿哥的谱,不过举手投足间的资态就够瞧了。永璋在应对人上可谓得心应手,随着年龄的曾增长,亲和力却不减反增。他露出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微笑与周荣攀谈起来。
永珹则是继续坐着饮茶,杭州狮峰龙井香郁味醇,回味无穷,就是只为这茶,这一遭就没有白来。他对于这种明显的有意图的结交没兴趣,永璋自然是放纵着他,所以有时候做小孩还是有好处的。
永珹目光投向何霖,发现何霖也在看他,永珹对他印象不错,露出一个微笑,如果让他选,他宁愿选这个有点呆的书生。至少他现在还只是一个书生而已,没有周荣身上的事故味儿。便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何霖被小少年那个雨后初霁般的笑容蛊惑,身体没接到支配便很径直走了过去,回过神来时已经来到少年根前。
永珹看着他呆头呆脑的样子不禁好笑出声,要不是亲眼所见,他都不信这么呆的人能作出那样的文章。永璋听到弟弟的笑声,停了和周荣相互试探的对话而看过来。
周荣不只圆滑,还有些小气,这个少年竟然对何霖那个呆瓜另眼相看,比无视他更能刺激他。心里有气,挑畔的话脱口而出:“小公子好像对赋诗很感兴趣,不如也以梅为题赋一首诗,和在坐的各位兄台交流交流如何?”他从和永璋短暂的谈话中,就得知了两人出身不凡,不过他的心力都在永璋身上,对于永珹一个小孩却是没有多大顾忌的。
他却不知这样一句话,把永珹得罪个彻底。永珹自从进了上书房,各方面都能做到让严厉的师傅们满意不已。唯独诗词一项,是他的硬伤。和风弄月的事并不符合他的性格,他也下意识抗拒去学,所以,这几年来,诗词上并没多大长进,还和小儿作诗是一个级别,偶尔冒出一两句好句子,都能让师傅欣喜不已。
乾隆一向爱好诗词,他曾经不无遗憾地说:“四阿哥为人聪明贵重,气宇不凡,唯诗词尚须努力。”这话说得还算含蓄,熟知乾隆性格的人都知道,让一向好面子的乾隆说出这等自谦的话,四阿哥在诗词上的天赋,怕是惨不忍睹了。
偏偏这个周荣哪壶不开提哪壶。永璋脸一沉,刚要回了周荣的提议。永珹却安抚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透露出的信息,为人兄长的自然能够明白,让他这事别差手,小四儿要自己解决。
永珹淡淡一笑,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那我就现丑了。”
何霖自从周荣开口就惊觉到自己的失态,收拾起脸上的表情后,也听完了他们在说什么。他深觉这个少年被刁难,与他脱不开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