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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太子并未被废,他的所做所为不算出格。
帐篷里没有点灯,黑洞洞的。近两年皇上似有眼疾,早就不爱点灯了,胤祥也心里有数,并不迟疑的走进去,似乎看到御案后的御榻上有个人在靠着,他不及看清就跪下朗声道:“儿臣胤祥叩见皇阿玛!”
半晌,他不见太子跪下请安,悄悄抬头看。见太子居然直面御榻,没有下跪的意思!
他赶紧小心翼翼的拉了下他的袍角。
胤礽笑道:“十三,起来吧,皇阿玛不在这里。”
胤祥猛得直起身,果然榻上混放了两个大迎枕,上头还搭了件斗篷,乍一看确实像个人歪靠在榻上,特别是在没有点灯,视物不清的帐篷里。
此时,身后刀甲侍卫们已经逼上来了。
胤祥回身大喝:“你们大胆!!这是太子!!还不退下!!”
可刀甲侍卫们就像没听到一样,把他们两人给包围了起来。
太子此时方转回身,对面前的森寒刀光视而不见,他扫了他们一眼,这些人的脚步就不自觉的停下来了,刀锋也放缓了一息。
胤祥这才站起来,对着这一群举刀相向的侍卫,叫他束手就缚是不可能的,但在进营前他身上的刀都已经剿了,现在身无长物。他在帐篷里扫了一圈,见一边的鹿角架上放着一把腰刀,就悄悄往那边错了一步。
胤礽高声道:“儿臣胤礽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何不出来一见?”
没有人回应,胤祥背对刀架,慢慢往后挪,正好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太子。
胤礽又喊道:“皇阿玛!就算你抓住儿臣,他们也不会停!”
胤祥怔住了,他听到太子喊:“儿臣就在这里!他们没有儿臣的号令,就绝不会停下进攻!”
胤礽喊道:“哪怕皇阿玛将儿臣的脑袋割下来悬在营前的旗杆上,他们也会为了替儿臣报仇而继续攻打营地!”
不但胤祥听怔了,连包围他们的侍卫都怔住了,有几人的刀竟然垂到了地面。
胤礽笑道:“皇阿玛在等援军吗?可惜啊,早在数天前,皇阿玛的旨意就发不出去了。皇阿玛悄悄离开木兰,恐怕知道的人不多吧?”
“外头的人,或许以为皇阿玛仍在木兰,或许以为皇阿玛仍在承德。”胤礽已经止不住唇角笑意,“可他们都想不到,皇阿玛居然就在离直隶不远的地方。”
“皇阿玛,你的大军就在数十里外,可他们接不到你的求援,无法前来勤王护驾。”
“皇阿玛,”胤礽笑道,“你老了。”
帐篷外传来怒吼:“给朕杀了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
胤礽狂笑:“哈哈哈哈哈!你们谁敢动孤?!孤是大清太子!你们谁敢?!”
一时之间,竟然真的无人敢近前一步。
帐篷外,皇上气得几乎要喘不上气:“给朕上!给朕……!!”
帐篷外又涌进来一拨人,一片混乱中,胤祥偷到腰刀,拔出后对着一个胡乱朝他扑上来的侍卫就是一劈!
胤礽趁此拼着一条胳膊受伤,也夺到一把刀,左右一格一挡,再对着冲上来的一人的脖子狠劈下去,暴出一道高高的血花。
帐篷外皇上怒喝:“胤祥!!你敢抗旨?!”
胤祥愣了下,可随即扑上来的人举刀上来,他只好匆匆招架。
小小的帐篷中一片混战。
帐篷外,喊杀又起,杀声震天。
营外的的攻击如誓死之师,帐篷里又迟迟拿不下太子。
康熙努力站得笔直,可身边扶着他的梁九功,还有带着士兵站在后头的将军却都紧张起来了。
将军左右张望着,生怕这里的动静引人注意。
无他,只因捉拿太子这件事并没有公布于众。
就连外面的叛军,皇上也只敢叫人宣布是葛尔丹余孽。将军心中有数,太子身份不比常人,万一说外头攻击皇上御驾的是太子的兵马,只怕营中顷刻就要哗变。
将军不敢赌营中忠心为君的有多少人,也不敢打包票营地里头没有几个想趁机来个拥立之功的野心家。
皇上……想必更清楚。最要紧是如今的情势看起来,太子明显是占上风的。
他们只能在这里等援军了。可要是真如太子所说的那样,皇上送出去的信都叫拦住了,那……
将军心中一阵混乱。难道今天真要交待在这里?
或者……他握了握手里的刀,把那个念头甩出去。
梁九功更是早就吓软了腿,扶着皇上道:“万岁爷,您是九五至尊,不能轻临险地,奴才扶您去一旁坐着吧?”
“不用。”康熙推开梁九功搀扶的手,从刚才听到太子的话起,他的脸色就是一片惨白,额上渗出滴滴黄豆大的汗珠。
“朕在这里看着,这个乱臣贼子伏诛。”康熙声音颤抖的说,他摇晃了两下,梁九功赶紧再上前扶着他。
二十几个人在一个狭小的帐篷里擒住两个人,哪怕胤礽与胤祥再如何勇武也不是对手。但死在这两人刀下的也不是少数。两刻钟后,胤礽与胤祥被带到皇上面前,随即从帐篷里拖出了七八具尸体,剩下的人身上也不乏伤口,几乎是个个狼狈不堪。
就连胤礽与胤祥也是一身血污,头脸身上都有刀伤。跪下时,胤祥一手捂住左胳膊,额头上也有一道寸长的口子。
反倒是胤礽身上伤口要少得多,连辫发也未乱分毫,跪在那里仍然是一脸平静的对康熙叩了个头:“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朕不安!朕有你这样的儿子就安不了!”康熙一见他就怒得要冲上来打,可他身体虚弱,又兼眼疾,之前先是多日赶路,再有疑兵袭营。他往前一打,整个人就是一个踉跄。
梁九功早在太子跪下的同时也忍不住跪下了,往后看,连那位将军也不由自主的见到太子下跪,之后才反应过来,站了起来。
梁九功见皇上站不稳,立刻膝行着过来扶着他。
康熙一手扶在梁九功肩头,一声没骂完,浊泪满腮,指向他的手指滑上天际:“胤礽啊……保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他几乎要朝后栽倒,将军在旁忙上前扶了一把。
康熙有一瞬间像要厥过去了,眼前一片黑,回过神来后就见胤礽跪在那里,也是一脸泪,但还在笑。
胤礽叹笑道:“皇阿玛,不过成王败寇而已。”
234、十年深情
京城里;四爷府上的李薇本以为那天晚上之后,四爷又要出去好几天。毕竟现在京里他是老大,十八阿哥的事还有很多需要忙的。
怎么说,他都不应该闲得没事做吧,
可自从他们从圆明园回来的那一天起;四爷就没再出门了。
第二天,他先是在前头教几个男孩读书读了一整天,晚上就到东小院来了。
现在东小院里孩子们都搬出去了;她一天到晚也没事干。留在圆明园的行李都送回来后;花了一天的时间来整理。可整完了,明天她又不知道能做什么了。
于是;好不容易见到他来,她就马上就前前后后的撵着他,一直跟着他。
用过晚膳他去写字,她也照旧铺上纸站在他身边。
写好,他洗手时笑着对她说:“怎么一晚上都成了爷的跟屁虫了?”
她站在旁边给他递手帕,洗完拿杏仁油来给他擦手。两人的手指绞在一起,别有一分缠绵意思。他故意缠着她的手指,油脂滑腻,她就用力往外抽手指。
一来二去,两人靠坐到一起,她倚着他小声问:“我就是担心,不知道你在府里能待几天……”
他多待几天,她也不至于长日无聊——难道要去找福晋和武氏她们说话?
她的东小院里很久都没有只剩她一个了。孩子们都大了,她就是去找二格格也行,可她还担心要是二格格只顾着陪她,就没时间去跟大格格和三格格一起玩了。
父母和玩伴是完全不一样的。
反正李薇在弘时走后真的不习惯了。一方面也是因为四爷越来越忙,从去年到今年,他几乎就没在府里住多久。
难道她现在就要体会空巢老人的生活?儿女不在,伴侣不在,跟百福和造化玩吧,两只狗年纪都大了,叫她也不忍心折腾它们啊。
她的心里各种草泥马狂野奔腾,没留神头顶上的四爷也好长时间没说话。
半天,他轻轻叹了口气,拍着她道:“这次大概能在府里多待几天了。送十八阿哥回来的是直郡王……”她听了心中若有所悟,他反笑道:“正好也能多陪陪你。”
“直郡王……爷是要避开他的锋芒?”她这一问,叫他怔了一下,跟着就笑了。
“想什么呢?你当这是戏文吗?”四爷叹了声,温言道:“一件事不能有两个人来做,直郡王是我的兄长,自然应该我先避让才是正理。”
他跟着举了个例子:“就比如你跟福晋,你送了冰和凉茶,福晋就不能再做。不然一府中两人争锋,叫外人看了像什么样子?”
李薇一下卡了壳!她可不是想跟福晋争锋才送冰帝凉茶的!何况她送的时候,四爷已经在户部住了快有一个月了,天也热了十几天了。她是听回来拿衣服的苏培盛提了两三次才想到要送冰过去的!送凉茶也是听说那里有人中暑。
她急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不是那个意思……”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还不您的习惯不好!大热的天还要里面一层外面一层裹那么严。”
四爷的这个毛病最叫人无法理解,幸好他没强求弘昐几人也跟他学。在李薇的坚持下,几个孩子到夏天就穿一层。四爷则一直是里面一套里衣,外面一层外套。还全都是长袖,扣子都是扣到脖子根的。
三伏天啊。他这么穿不到半天就要换一身,因为他这人还有一个毛病,认为叫人看到背后衣服全湿了是不雅的。
从去年夏天起,因为苏培盛拿换洗衣服太频繁,她知道后就叫针线房给他赶制了两大藤箱的里衣。就是为了叫他换衣服换个痛快。
越想越委屈,李薇眼圈都有点红了:“我才不是想跟福晋争个高低长短……”
四爷见状赶紧搂住哄:“爷不是这个意思。瞧瞧这小脾气烈的,爷没说什么啊。”完了叹一声,“福晋的脾气秉性你也清楚。爷当初叫你看到什么她想不到的就去做,图的就是这个。你想想看,依福晋的性子,她会不会往户部送冰送凉茶?”
——那当然不会。
李薇仔细想想,她从来没见过福晋做出格的事。
这个‘出格’是种非常玄妙,只能意会的东西。就比如说给四爷送东西,福晋会送衣服,但打死她,她都不会送冰送吃的喝的。
“这下你明白了吧?”四爷这么说。
李薇诡异的被安抚住了。
话题在跑到美国后,又再次被拉回来。忘掉福晋,四爷又提起直郡王:“老八在内务府,正好他是惠妃养大的,直郡王以前也带过他。我要是夹在里头,难免伸展不开手脚,索性避开,叫他们兄弟两个去做吧。”
就如四爷所说的,之后他真的就闲在府里了。倒是户部的人还是天天来找他,前院再次热闹起来。弘昀和弘时都因为年纪太小,不被允许参与进去大人的事。两人怏怏不乐的回来,叫正寂寞难耐的李薇兴高采烈的天天带着儿子们玩游戏。
石榴树下的滑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刚巧也是石榴成熟的季节,这棵石榴树从栽下也有十年了,真正找成了一棵参天大树。树杆并不怎么粗,但树冠已经是遮天蔽日,夏天时玉烟她们没有冰用,又没能在主子屋里侍候的,都跑到这里来乘凉。
听赵全保说还有人半夜抱着席子跑这里来睡觉,叫他抓住过好几回。抓一回打一回。
后来还是李薇说愿意睡就去睡,能凉快凉快也行。
府里的房子的窗户都是比较高的小窗,除了主子们的屋子窗户大,打开能吹吹凉风以外,倒座房、角房这类房子的窗户都小的可怜,既不好透光,也不容易透风。
冬天还好,夏天真跟桑拿似的。据说赵全保他们这些太监,天热时为了怕身上沾到屋里的腌臜味,天不亮都会拿井水冲凉,然后衣服都在院子里背人处穿,那叫一个辛苦。
李薇也能理解,想像下几百年不晒一次的被子和一堆大汗脚的屋子吧。
她带着弘昀和弘时摘石榴,摘下来的不但够自己府里吃,连外头都能送一些。她叫人送到前院两大蒌,听说四爷特意叫人往宫里送了一蒌,另外一蒌给了十三府上半篓,十四爷府上半蒌。
这委屈劲吧。叫李薇心疼他心疼得不得了,赶紧再把她留给自己吃的再送过去一蒌,叫人给他说:这是给你吃的,别送人了。要送人树上还有,明天就摘了给你送过来。
这一蒌送过去的当天下午,四爷一脸笑的过来了。进屋洗澡换衣服,跟着就搂着她到榻上剥石榴吃,你一粒我一粒的。
他笑着说:“你这石榴送过去,还叫人传了那样的话……”
李薇怔了下,心道赵全保没这么傻吧?难道他当着外人的面说了?不可能,他回来可没提,就说四爷接了石榴很高兴云云,叫人立刻捡了一盘子放在屋里闻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