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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冲李薇‘谢恩’,有作揖的,有蹲福的。最小的那个跟着姐姐,原本是作揖,看姐姐蹲福,他也蹲下来了,就地尿了一泡。
让原本被孩子们的谢恩弄得有些别扭的李薇都笑了。
李文璧含笑看着,等小辈们乱七八糟的‘谢过恩’了,他道:“好了,见过姑奶奶就都出去玩吧,不许捡路上的包袱和纸袋子,出去别乱说。”
孩子们撒丫子都跑了,才轮到大人们说正事。
李薇见到阿玛,眼圈就红了,靠过去扯着他的袖子眼泪就想往下掉。
李文璧拍拍她,笑道:“大了,再这样要叫人笑话的。”
老觉尔察重重的哼了声:“又摆你的官威了。小姑奶奶过来,郭罗玛法抱你!”
李薇的眼泪就不翼而飞了,笑着靠到老觉尔察的肩上,感觉老人的肩还是那么有力:“玛法,你瘦了,都是骨头。”
老觉尔察:“你不懂,这人老了都要抽抽的。像你现在能长一身肉,你郭罗玛法长一身肉还能看吗?”
李文璧含笑:“你郭罗玛法三十年前就这样了,一直没变。”
老觉尔察瞪这女婿,身后的小儿子跟着拆台:“就是,打我懂事起就是这样了。”被老觉尔察瞪了一眼又改口,“以前个头比现在高点儿。”
被老觉尔察随手拿起一边的烟袋照头敲去,费扬古笑嘻嘻闪开,老觉尔察嫌恶道:“滚!”
转头搂住李薇拍着道:“还是你额娘乖,你额娘给我生了个你,都乖。就你这俩舅舅,那就是讨债的!”
“得,我成讨债的了。”费扬古嘻皮笑脸的,满不在乎。
佟佳氏看这会儿气氛不错,就拉着妯娌借着做饭看灶的理由先退下了。屋里只剩下了家里的男人们,李薇转头刚想对李文璧说下最近的事,他摆了摆手,淡淡笑道:“你现在过来了,那就是没事了,剩下的就不必再说了。”
他看了眼李苍:“你这个弟弟倒是一直不放心,比自己的儿子还不如。”这指的是李檀。
李苍嘿嘿两声,被老父说比不上儿子不稀奇,李檀都认了傅大人当学生了,日后李家的前程最好的说不定就是他了。
李文璧看着还是一脸不安的李薇,招招手把她喊回来坐在身边,老觉尔察又黑了脸,他微微一笑,对女儿轻声说:“你也不用老是想连累咱们家了。你姓李,走到哪儿都是李家的孩子。咱们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能给家里带来荣华富贵,给你的老父、你的兄弟、你的侄子侄女带来好前程,难道李家人就不能陪你共患难了?”
眼前这个孩子自己已经有了四个孩子,可在他眼里还是他的大姑娘。
李文璧忆起从前那个从小就特别爱装大人的小女孩,说话做事全都一套套的。
“你日后的路还长。”他语重心长的说,“李家是你的后盾,你永远不用担心我们。”他有很多的话想跟他的孩子说,可话到嘴边只剩下这一句嘱咐。
李薇在李家一直待到了五点,太阳都快落山了。送她来的张起麟不敢狠催,只好一次次进来提醒时辰差不多了,爷该从宫里回来了,主子咱们不能再耽搁了。
这边说不通,张起麟又跑去找弘昐,千求万告的。
弘昐对李家的感情并不深刻,但他知道额娘对李家的感情很深。经过了那么多的事,额娘肯定更想多跟他们说说话。
他有种隐约的感觉,额娘在阿玛和他们面前都不能像在李家人面前这么放松。
张起麟又来求他时,他道:“张公公,不必着急。有我呢。”
张起麟心里叹气,小爷,有您也不顶用啊。
可两个主子都不开口说要走,他急到死也没用。只好不停的看天色。
这时安巴过来对弘昐说:“二爷,街口有车来了。我去瞧瞧?”
李家这条街上住的什么人都有数,现在除了李家外,别的人家都是板车、驴车。安巴口中的‘车’肯定不是这两挂的。
弘昐点点头,疑心是什么不安好心的人,对张起麟道:“公公叫人备上车吧。”如果真有事,首要就是赶紧护着额娘回圆明园。
张起麟马上去了。
少顷,安巴小跑着回来,一脸喜色的道:“二爷,是主子爷在那边街口等着呢!”
屋里,李薇听弘昐说完:“你阿玛来了?”一边不用她说,玉瓶已经去拿斗篷了。
弘昐点点头:“大概是来接额娘的。”
顾不上再告别,李薇带着弘昐匆匆出了李家,对跟上来的李苍他们说:“不用送了。”
李文璧也道:“你们都回去。”
李薇惊讶道:“阿玛?你要去见四爷?”
李文璧点头:“四爷来了,我理应去磕头的。”
张起麟也把车赶过来了,李文璧催她:“你快上车吧,今天把你留得太晚了。”
“没事,阿玛别担心,爷不会生气的。”李薇道,四爷绝不可能因为她在李家多坐了一会儿就生气。
李文璧欣慰的松了口气。闺女对四爷能这么自在,他也能放下一半的心了。
四爷从畅春园出来后时候已经不早了,他陪着皇上用过了膳,又说了会儿话才告退。看着时辰就叫人先到李家这边看看,他算着素素一回李家就不可能早早的回去。
骡车驶过去时,李薇掀开车帘想给四爷见礼,他下马正好扶起李文璧,对她摆手道:“不用下来了,坐好。”
李文璧已经有大半年没见过四爷了,这段时间传闻那么多,他见了四爷就禁不住暗自打量。上下扫了几圈后,心道看着面色是有些不大好,但倒也没传言中说的那么严重。
两人都是便服在街上,想说什么也不方便。
叙过寒温,四爷道:“明日你到园子里来,你的差事正好也有眉目了。”
李薇在车里听到了,回到园子里后,她就找个空儿问了四爷。
四爷本来就没避着她,听了笑道:“是,你阿玛明天来,你们还能见一面。这下高兴了吧?”
她蹭过去给他捏肩捶背,一个劲的给他歌功颂德,连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都说出来了,逗得四爷连背都不肯让她捶了。
“奉承人的都跟你这样似的,这天下就没人肯听奉承了。”他嘴上的笑还收不住。
正好说起李文璧了,他就道:“你阿玛的差事定下来了,保定知府。”
因为事关自己的阿玛,李薇第二天特意找弘昐借书来看。弘昐问她想看什么,她就说关于地方风俗历史,比如保定啦,跟官制再有点关系,最好跟邸报似的是官方发行的。
弘昐就给她搬来了《畿辅通志》,共四十六卷,纯文言。
李薇当时就=口=了。
当着儿子的面不能露怯,她淡定的送走了儿子,捏着鼻子翻了前面四五卷:全是皇上的圣旨。
她又想从最后翻起:全是地图。
她不由得掩卷叹息:“……”
等四爷来了看到她的书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四十多卷书,震惊了。当他知道她想找点保定府的东西来看时,笑岔气了。
李薇很委屈:“……我怎么知道会有这么多?”她以前买的世界著名旅游城市介绍,一本加很多彩图最多一两百页就打住了。何况古人写东西又都很简略。
四爷撑着桌子捂着肚子,真心笑得快喘不上气。
等他笑完笑够了,叫人打水来洗脸(笑出眼泪了),再从这四十多卷书里翻出保定府的,拿着给她细细讲解了一番。
讲完,四爷道:“下回想知道什么的时候,我不在你就叫弘昐来,不比你一个人没头没脑的翻来得快?这些他都看过了,你问他一句也省了你这一天的功夫。”顿了下,他添了句:“还是白费功夫。”
李薇囧啊。真心有种现代回家给奶奶读报纸,结果两人鸡同鸭讲的感觉。可奶奶那是八十了,她才……反正她还年轻。
反正她一直嫌生活无聊,干脆就拿这些东西当书读吧。虽然不能走遍千山万水,但也不能白来清朝一趟。
四爷听说她要读这个,沉吟半晌,道:“……我找些有趣的给你读吧,这个读起来太枯燥了。”说完喊人把这些书搬回弘昐那里。第二天,喊人给她送来了不少新的戏本子,都是才子与佳人。
李薇心道他这根本是小瞧她了。就叫弘昐先拿第一卷给她,留下慢慢看。
数月后,四爷偶尔看到《畿辅通志》卷一,第一本第一页上夹了个素素的书签。
晚上问她:“戏本子都看完了?”
李薇答:“都看好几遍了。”说着给他挟了一块糖醋小排。
四爷嗯了声,她好奇的问他:“是不是有新本子了?”
他很深沉的看了她一眼,看得她都有点毛了,他才道:“你喜欢就叫他们再写几本过来。”
李薇很高兴的答应了,又给他加了一筷子生滚鱼片。
279、潮起
清晨;还没睁开眼睛时就闻到了浓浓的桃花香气。
正值初夏;桃花坞里三万株桃花竞相开放。
李薇从这个被子滚到那个被子里;埋在四爷身上深吸一口气;他身上的香味真好闻。其实就是皂角加薄荷冰片等的混合香,但放在他身上就是那么叫她喜欢。
四爷还在迷糊,伸手一搂按住她的脑袋,闭着眼从头到尾顺了两遍;跟他顺百福的毛似的。
他沙哑道:“醒了?”
大概是去年在热河病了那一场的关系,他现在也不盲目追求每天一定要三点起床了。倒是跟她的作息越来越像,常常一觉睡到五六点。
她闷在他的胸口;闷声闷气:“桃花香好浓啊。”她这屋里已经有很长时间不用自己熏香了;出去连衣服和头发上都是桃花香味儿。
四爷通常一睁眼就清醒了;看她赖在他怀里,仿佛恨不能把鼻子钻到他衣服下面去,好笑的揉揉她,道:“不喜欢这里了?换到潇湘院去吧?”
潇湘院在后湖边上,因为植着一大片的竹子,从一开始就被她定为了潇湘院。四爷也无可无不可的由着她瞎起名。
她又摇起了头,主要是潇湘妃子在神话传说里是娥皇女英,在古典文学里又有泪尽夭亡的形象,于是,她虽然挺喜欢潇湘院的,却不想住进去。
太不吉利了……
四爷拿她没办法,闻着这桃花坞的香气确实太浓了,道:“既然这样,你就搬到九洲清晏去吧。”
李薇从他身上抬起头,皱眉想了想,迟疑的摇头:“不好……”
四爷一个翻身压住她,在她的头发里狠狠嗅了一口,发间浸染的果然都是丝丝缕缕的桃花香,道:“这也不行,那也不愿,你是想磨死你家爷?”
大清早的,一对儿男女在床上还能干嘛?前头她又趴在人家身上,所以也不怪人家把她给压了是吧?
……
她趴在床上,一会儿就跪不住了,叫他从后头抓住腰骑在她的大腿上,一下下往里撞。
撞得她声音都碎了。
……
早膳时,四爷吩咐苏培盛给她搬家。
苏培盛听说是从这里搬到九洲清晏,悄悄瞄了一眼坐在四爷对面不动声色的李主子,答应着去了。
李薇从刚才就低着头,四爷吩咐完给她挟了个龙眼包子,温声道:“你是去侍候爷的,不必多想。”
外头,准备搬家的玉盏几个问玉瓶:“姐姐,给主子收拾多少东西搬过去?”
玉瓶跟李薇是一条心的,从听到四爷说要让主子往九洲清晏搬,这眉头就没松开过,早打定主意就把夏天的东西挪过去,保不齐天一冷主子又挪回来了呢?
苏培盛进屋来催她们,听玉瓶说:“只把现在用的收拾起来……”便打断她的话,“等等。”
玉瓶几个赶紧给他行礼问安。
苏培盛叹气,恨铁不成钢的看玉瓶:“你这丫头怎么越大越不懂事了?都收拾上,一气全搬过去吧。”
虽然玉瓶没发话,但玉盏几个互相看了几眼,全都照苏培盛的话去做了。
玉瓶悄悄担心的说:“爷爷,我是怕……”
苏培盛止住她的话,真心实意的说:“丫头,爷爷知道你担心什么。但爷爷也不怕在你这里说句真心话:你想想看,你家主子什么时候被主子爷撵出去过?”
这还真没有。
玉瓶卡了壳,苏培盛道:“明白了吧?除非你家主子不想再住九洲清晏,跟现在似的又想换地方,不然她这一住下去那就是不会搬了。”
看这群小丫头都听话的去收拾东西了,苏培盛轻叹着出去,远远望了眼那边屋里还坐在榻上用膳的两位主子,正好看见四爷挟开一个茶叶蛋,分给李主子一半。
什么是命?这就是命。天生的好命。
桃花坞浩浩荡荡往九洲清晏搬家,这一趟折腾的可不轻,不多时园子里差不多都听到动静了。
各人滋味,如人饮水。
别人怎么想不晓得,李薇是拉着四爷出去绕湖散步了。桃花坞里狼烟动地的,用过膳想看会儿书都不行。
桃花坞外沿一小溪就能出去,途中乱石堆积成座座假山石障,层层叠叠,很有曲径通幽的意味。
出了坞外就是湖了,每回从里头出来都叫人心神为之一旷。
四爷每回走到这里都会驻足赏一赏湖,她则是对着湖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