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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说八爷,面憨实奸,从小就不是个好种子。小时候在宫里他都让他骗了,以为他是个可怜人。
“不过是个有奶就是娘的白眼狼!良妃生养他一场,比不过一个女人!”四爷恨道。
之后又说郭络罗氏,不孝婆母,以下犯上,嫉妒,妨碍子嗣。
然后八爷明知郭络罗氏是个这样的人,还一门心思听她的话。夫妻两个蛇鼠一窝。
“臭到一块去了!怪不得老八也不嫌弃郭络罗氏生不出儿子,气死良妃也不在乎,这两人根本就是半斤对八两!”
李薇听得似懂非懂,不知道到底是八爷给他找事,还是郭络罗氏找事。
她只好顺着他的话说,结果她一顺着,四爷又说:“朕记得郭络罗氏曾经也给过你难堪?”
李薇依稀仿佛记得有过那么两回,不过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她要做的是降火而不是浇油,赶紧道:“平常交际,总有个合不合脾气。我跟郭络罗氏就是不合脾气的。再说,当时她在园子里跪过我一回,有这一次我这气早平了。”
她绘声绘色的说郭络罗氏是怎么跪她的,她又是怎么爽的。
终于把四爷给哄高兴了,他一把将筷子拍到桌上,笑道:“正是!就该这么对她!”
李薇抹汗,心底松了口气。
当夜无事,可第二天,不等她回永寿宫,就听到主殿那里隐约传来的四爷的咆哮声。
让她一下子就不敢走了。
前殿和后殿紧紧挨着,中间只有一道半间屋子大小的走廊连通。但实际距离跟隔着条走廊的两个教室差不多。
前殿的动静一传出,后殿这边霎时也安静下来了。
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都屏住呼吸,一步也不敢走动。这样一来,前殿的声音就听得更清楚了。
四爷正在骂:“像你这么不忠不孝的东西!先帝当年就不该饶过你!”
“专会踩着人往上爬!当年的直郡王,裕亲王,个个都是人家落魄了,你踩上去了!”
“你就真当大家都是傻子看不出来你的盘算?!”
“现在你又把主意打到朕的头上来?!”
“做你的春秋大梦!!”
……
如果不是这个时间地点,李薇真的会发笑。四爷这么严肃认真的人,会在骂人的中途突然插进去一句哩语,可见是已经气糊涂了。词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不过大概这周围只有她一个还能笑出来,仔细瞧连玉瓶的脸都白了,站得离她越来越近。
当前殿的声音小一点的时候,玉瓶赶紧道:“主子,咱们先走吧?”
怎么走?从东五间出养心殿,你以为不用被四爷看见?
玉瓶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对了,但她还是怕的想让主子赶紧离开。万岁正在那边发火,谁知道这火不会烧到后面来?
……
“滚!!”
正这么说着,前殿又传来四爷的一声大喝。
李薇小声安慰玉瓶:“没事,你看万岁这火发完了。”
玉瓶刚刚放心一点点,就听到一串脚步声往后面来了。苏培盛跑在前头,当着玉瓶越发煞白的脸小声又迅速的说了句:“万岁过来了。”说完,后面已经能看到四爷了。
他躬身退下,李薇也让玉瓶下去。她这样御前侍候就是找死。
四爷的脸颊上青筋乱跳的进来,李薇知道他发大火,自己却一点都不害怕。她不知怎么的就是有这个自信。
他绝不会拿她当出气筒。
四爷往后走也是记得素素还没离开,他这会儿谁都不想见,看见谁都想让人拖出去打板子,刚才苏培盛挡在他前走,他都差点让人拖下去。
李薇迎上来,他牵着她的手继续大步往里走,扔下一句:“都滚!”
后面的顿时没有一个敢跟上来了。
李薇跟在他身后,感觉就是像跟在一头发怒的雄狮后面。
进来坐下后,她给他倒了碗茶轻轻推过去,他端起来一口气就喝干了。
刚才骂那么久,肯定口渴。
她见他坐下还在气得喘粗气,脖子上的筋都在跳,就伸手把他领口的扣子解开了。
四爷不觉松了口气。
她再去摆了个热毛巾拿来给他擦脸。
这么一串下来,他看着是好多了。刚才进来时,那脸色就像高血压,额头是红的,脸是白的,拳头攥着隐隐发抖。
她这时站到他身后,轻轻的给他捏肩,只感觉手下就是一块石板,硬得一点都捏不动。
她只好掂脚使力。
恰好对面就是梳妆台,妆镜正好对着她,四爷一眼扫过去,一下子就想笑了。
他从肩上把她的手拉下来,把人给拉到前面来:“坐着陪着朕就行。”他道。
这一笑,火气也散了。
四爷喊人,苏培盛麻利的进来就站在门边上,也不敢进来。
“去看看允祀是不是还在磕?让他不用磕了,回去思过吧。”四爷道。
李薇才知道从刚才八爷就在前殿那里磕头,这至少有五分钟了吧?
苏培盛快去快回,说已经把八爷给劝回去了。
四爷嗯了声,苏培盛见再无吩咐就退下了。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四爷也不说话,她也就安静的陪着他。
过了会儿,他看到榻边放雍正钱和丝绳的笸箩,拉过来,从里面拿出一条她编的雍正钱。
有些暗的室内,崭新的雍正钱也闪着黄澄澄的光。
“……你编了这么多,做什么用啊?”四爷突然轻声问她。
李薇道:“过年时让弘昐他们玩骰子用。我总觉得用金银没有用钱实在。”金豆子,银角子,在她眼里始终装饰性大于使用性。倒是雍正钱让她更有‘钱’的感觉。
四爷笑了下,把这串钱放下:“是啊,铜钱实在。老百姓用钱的多。”
336、十三
外面天都黑了,李薇悄悄往里屋看一眼,四爷还在摆弄他面前的银秤,炕桌上摆得满满。他都这么弄一天了。
她也一天没回去了。
轻轻叹口气,她把玉瓶喊到门边,让她回永寿宫看看。
“跟额尔赫他们说我在养心殿这边,让他们照顾好自己,看看宫里有什么事没有?”她嘱咐道。
玉瓶点点头。
她回到东五间,四爷可能是听到刚才的话了,抬头道:“让苏培盛跟着一道去。”
苏培盛赶紧进来,外面自有人去喊住玉瓶。
四爷放下手里的笔,闭目想了下说:“告诉二公主和五阿哥,就说皇阿玛和额娘这里在忙正事,让他们先自己玩。等忙过这一阵,皇阿玛带他们去景山玩。”
苏培盛学了一遍,四爷点头,再看时间已经八点了,就说:“今天太晚就不赏点心了,记着从明天起,二公主和五阿哥一人多一碟萨其玛,一碟鸡蛋糕。”
这个孩子们一定高兴。
宫里管孩子管得相当严,甜点心不能多吃说是怕坏了胃口不吃正餐,这个道理对,所以李薇就默认了。
能每天一人多两碟点心,简直就是过年。
李薇就笑着说:“我也馋了,让他们先拿两碟来。”
四爷正准备拿起笔继续工作,听了一顿,放下笔道:“那就让他们送奶茶来,朕也歇一会儿。”
李薇松了口气,赶紧上前把他拉去换衣服。他在榻上盘上一整天,袖子衣摆上都是墨渍。手腕上也有。
四爷都由她,站在那里任她摆布。
换过衣服洗过脸,她又把他按下来让他泡脚捏肩。
等奶茶和点心送上来时,四爷已经靠在榻上半闭着眼浑身舒泰的养神了。李薇这才让人把炕桌搬下去,嘱咐他们上面的东西一个都不要动。
四爷睁开眼睛道:“不用,都收了吧。”他长叹一声,“朕算清楚了。”
他接下来就认认真真的静静吃点心喝奶茶,三寸长的萨其玛两口就吃完了,看得出来是真饿了。
上午他发了那场火,把八爷赶走后就没再回前殿去,还让前殿的人都走,给所有人都放了大假。可在东五间里,他却让人搬来很多东西,先是伏案算,算到晚上好像得出几个不乐观的数字,眉头皱得死紧,要不是他不炒股,她都要以为他把房子车子存款全赔光了。
然后就让人拿银秤出来秤银子,还嫌宫里收的银子太纯,让苏培盛去外头找外面百姓用的银子。
李薇看那会儿苏公公的神情就是‘奴才真的办不到啊’,但四爷是皱眉瞪眼低头算账时直接吩咐他的,所以苏公公一句废话没有就出去了,逛了一圈回来还真让他找着了!一手五六个乌扑扑的碎银块,总合有没有二两都难说。
但四爷一点都不嫌弃,还为这二两又赏了他十两。
李薇在旁边都觉得苏公公真是太能拉仇恨了。估计外头看到的太监没有不羡慕的。
之后他就一直埋头好像在做什么重要的大事,碍于他之前发的那场火,没人敢去捋虎须。李薇自负两人感情深厚,但看他那样也没在六点的时候提醒他吃饭,只是哄他喝了一碗奶|子。
这会儿看他终于肯吃了,李薇高兴的给他挟了个粘豆包,问他要不要再来碗饭?
四爷这会儿已经解了饿劲了,闻言摆手,想起素素为了陪他到现在也没吃,就改了口:“让他们上个素锅吧。”
素锅上得极快,汤是现成的,放了蘑菇、青菜、粉丝、豆腐、鹌鹑蛋等。
四爷端着碗汤慢慢喝,一边用笊篱给她捞锅里的菜。
看他慢慢又吃了两个粘豆包,李薇才算是放心了。四爷的饭量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再多吃了他就该顶心了。
她也放了筷子,让人把膳桌撤下去。
怕他继续坐着生闷气,漱口过后她就把他拉去写字了。其实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八爷到底是触着四爷哪根筋了。四爷对那几个兄弟目前都是考验观察期。像三爷那样四爷一登基就过来跪舔的还是少数,多数都有些自己的气性在。
只是四爷现在身份不同了,想跟他硬碰硬的都要掂量掂量。
她也好奇,就是觉得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四爷今晚写的全是斗字。大字小字写起来都难,斗字尤其需要运气。四爷就双腿跟站桩似的分开与肩同宽,一手提笔,一手撩着袍子角背在身后,跟着一气呵成。
从他的字上看,他心里还是憋着气的。字都龙飞凤舞,个个都有种纸太小,字快要写出去的感觉。
看着让人都替字难受。
一边侍候的王朝卿的汗都快下来了。李薇看他每回裁纸都比上一张大一圈,但好像他铺多大,四爷能写多大一样。
大概还是他心里的念头。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
李薇心里突然冒出这一句。只是大圣这话说出来带着狂,四爷这字却带着惆怅和憋屈。
这一晚上,他写字写到了十一点。第二天一早就去前头了。
李薇昨天没回永寿宫,今天早早的就赶回去看孩子。十点的时候突然听赵全保说,养心殿送了口谕给长春宫。
干嘛呢?
赵全保脸色古怪的说:“好像是让皇后把八爷福晋叫进来训斥……”
李薇:“……”无言了。
屋里的人,包括额尔赫都看着她,显然都觉得这节奏画风都不对。
八爷福晋并无明显劣迹。嫉妒过头管着八爷不让生儿子但现在已经有了。
对良妃不敬,气死良妃这是流言。
总之,全都站不住脚。
但四爷好像就是别着了。骂完八爷还要再把郭络罗氏拉出来再骂一顿。
李薇见一群人都看着她,心知四爷这是气糊涂了,他就不该跟一个女眷认真。皇上做这个,有些不够大度。不过他还知道让皇后去训斥,还算没真糊涂。
她端正道:“郭络罗氏一向毫无规矩,皇后早该训斥她了。”
四爷是错了,那她就要跟着他错到底。
重要的是摆出姿态来,她在明面上表示支持,总比四爷一个人唱独角戏强。
赵全保是个人精子,一看主子的意思就明白了。他出去就跟玉瓶商量,翊坤宫在这件事上是个什么立场。
玉瓶白了他一眼:“你当我是傻子?郭络罗氏好几次都给咱们主子难堪,难道我还向着她?”赵全保啧道:“你要不要这么缺心眼啊?”他顿了下,小声说:“郭络罗氏跟咱们主子有什么关系啊?到外头不能把这事往咱们主子身上拉。你可别犯这个傻。”
玉瓶反应过来,跟着就犹豫道:“可主子的意思……”
赵全保心知肚明,道:“主子是全听万岁爷的。咱们只要把差事办下来不就行了?”
玉瓶没反应过来,赵全保指着她道:“你就是个傻子。这不是正好吗?皇后训斥郭络罗氏,咱们主子,那不是也要听皇后的吗?”
玉瓶这才转过这个弯来。
总之就是皇后在前头顶雷嘛。
两人议定,各自下去嘱咐。可到了中午,长春宫发了懿旨,让西六宫的人去围观下午郭络罗氏被训斥。
长春宫大姑姑亲自来请,李薇听她说完来意,让人把她送走,心道这回皇后干得痛快。就是要这么跟四爷站一块,他才会高兴的。
长春宫里,庄嬷嬷自打张德胜刚才来了之后,就更发愁了。
她心中不忿!贵妃天天被万岁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的,轮到这种得罪人的差事就想到他们皇后了。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