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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安公子一起头碰头在看风水图的几位公子,不再是来时心绪不宁坐立不安,都是谈笑风生眉飞色舞。
安公子缓缓低声起誓:“如有一个走漏风声,我辈皆得而诛之。”大家肃然,低声指天为誓:“如我走漏风声,猪狗不如,不得好死。”
书案上展开的风水图上,公子们手指一一指过来:“此处是吉地,就是看风水的张瞎子也这样说过;”再指一处,离河道弯弯不远:“按相书上所说,这里是风生水起之地。”
安公子提笔把这几处一一标注出来,再微微一笑:“既如此,我们一人领一个地方,应该如何弄,大家再来商议商议。”
第一个难题解决,余下的难题,在几个人心情不错的情况下,应该是也不难。安公子这就不着急了,先喊良月进来:“换热茶来,把香炉里香换了。”
良月出去从锡瓶里撮出银针茶来,冲入沸水听过声响再送进来。再把几处香几上的香炉内香重新换上百合香。
小周公子看着良月一一地做完出去,调侃的心又起来:“桑大人说要往你家里来赏一回园子,只看这小婢烹茶,觉得他非要来也有道理。”
安公子反唇相击:“在座的各位,哪一个没说过要请他家里吃一天酒的,我不来说你,你也别来说我。”
嘻笑声重新起来,莫公子重提金不换:“左大人来,他让他新买的妾来陪酒。被左大人说回避才肯走开。再这样对桑大人,只怕是肉包子来打狗。”
安公子皱眉:“这腌脏话少提的好,我们还是品茶闻香办正事要紧。”。。。。。。
这里几个公子眉开眼笑悄声商议对策。小花厅上坐着的琼枝心里忐忑不安,她是个文弱女子,要来硬的还不如莲菂。安权在迎接桑大人的人群中看到她,劝她出城不肯。就把她先送回家里来。琼枝坐在这里,咬牙只想着桑大人。
为迎接桑大人,刘知县是出尽浑身解数要弄得圆满,别影响他的绩考,城里城外都是无人不知,钦差大人今天要到。
琼枝只听到一个“桑”字,仅存的一点儿要伴母亲的理智也没有了。钟离大人惨死以后。得到消息早走一步的钟离琼枝带着母亲,在左植的护送下从后门坐上马车离去。
马车与奉命来捉拿她们的桑大人在路上走了一个顶面,琼枝姑娘把桑大人那几绺山羊胡子牢记在心里。听说钦差到,她换上惠儿的衣服偷溜到城门口,只看了桑大人一眼,就浑身颤抖怒火中烧,这就是那个来捉拿自己和母亲的人,后来听左植说,就是他告发的父亲。
幸好是安权把她拦了下来,不然的话要酿成大祸。琼枝姑娘已经全无理智。也没有想到会连累到别人,当时心中只有一腔怨恨。
看外面两个婆子木然站着,琼枝姑娘等得着急,就走出来和两个婆子们攀谈:“公子在哪里。我等不及他,我自己去看他。”
一旁坐着的小厮当车脆生生地道:“林姑娘,她们听不懂你的话,您还是坐着等的好。”当车年纪只得十一岁,坐在栏杆上,对着琼枝眨眨眼睛,象是在说我明白你的心思,不过你也得等着。
只能再回到厅上的琼枝低头暗自心伤,仇人就在这里,不杀他不解我心头恨。又等上一会儿,当车才走进来:“姑娘请随我来吧。”
当车把琼枝带到安公子的书房里去。自从安公子抱病以后,书房就来得少。安公子也是刚进来,他刚办完一件趁心事情心里高兴,再看看自己许多日子不来,书房里窗明几净,可见安步和当车平时没有偷懒,更是引得安公子一笑。
“林姑娘来了,”安步在外面回过话,安公子收起心里的喜欢,这位姑娘也是让人棘手,她一心要报仇,不愿意安分地避祸,就眼前来说,这个难对付劲儿不比桑大人差。
琼枝在房门外出现,浑身不知道因为冷还是因为恨,微微颤抖着。面上虽没有泪痕,由那眼中恨意看上去,苍白面容也似一枝梨花,要是小周公子看到,怜香惜玉的心情又会油然而生。
心事多多的安公子没有心情去欣赏她的娇态,站着接了她,指指一旁水磨楠木椅子:“姑娘请坐。”门上是厚锦帘子,安步和当车又坐在外面看着,安公子放心地道:“老师送你们到我这里来,你是怎么想的,不妨对我直说。”
要说安公子的长处,就是他时常不慌不忙,这对于有些人来说,其实是先天的个性优点。这温声慢语的态度,就是焦躁起来的莲菂也能安抚。琼枝听过以后,更是觉得如一只无枝可依的孤雁,眼前出现一株可以栖息的大树。
“我要杀了他!”钟离琼枝恨声道:“父亲惨死,我怎能苟活。”安公子听过毫不动容,上下打量这位娇小玲珑的琼枝姑娘,骂人估计不如市井樵夫;打人是一定不如莲菂。心中一股子气上来,就要打要杀,倒是和菂姐儿很是相似。
安公子双手交握放在书案上,可以感受到琼枝身上漫无边际的恨意,只是不搭理她。而琼枝这样恨恨过后,有如石沉大海。看安公子全没有一句话,心中有些惶恐的琼枝对着安公子看过来,面色更为苍白:“你认为我错了?”
一个不觉得自己错的人是不会这样问出来,安公子道:“你心里只想着你父亲,把你母亲不放在心上,我何必对你多说。”
琼枝身子颤抖一下,安公子眼睛看着地面,索性道:“你要去只管去。一个弱女子一定杀他不成,你是不管不顾别人死活,要我们一古脑儿都赔进去。至于你母亲当然也是打定主意你死以后。也就地了结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琼枝这才想起来连累二字,惶恐不安地道:“公子肯担着罪名收留我和母亲。我决没有拖累公子的意思。”
安公子这才转过脸来看她,眼中是极其认真:“琼枝姑娘。以卵击石的人,是个傻子。”钟离琼枝愤怒中进城,这一会儿才想到母亲。钟离夫人一到这里,忧郁愁苦下是真的病倒在床上起不来。
病中只是喃喃:“琼枝,我要好好把你带大,才能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想到这里,从父亲去世以后。就没有流过眼泪的钟离琼枝面上滑落两滴泪水,她随即就用手背拭去,对着安公子激昂慷慨:“我虽然是弱女子,在父亲身死以后,我发过毒誓,父亲之仇一天不报,我钟离琼枝就是死也不瞑目。”
安公子嗤之以鼻:“我从来不愿意耻笑女子,林琼枝姑娘,你破了我的先例。”安公子重重喊一声:“林琼枝”,然后冷嘲热讽:“可笑。你真是可笑。你不想瞑目,好好服侍你母亲安养不报仇也是一样死了不闭眼;一头冲到桑大人手下去送死,也是一样不闭眼。你反正是死不瞑目,看你选哪一条。”
对着气得发抖的琼枝。安公子一抬手“啪”地一下,把一个铜板扔到琼枝脚下:“你要是选不好,抛铜板来定也行。”
“你!”琼枝姑娘对着脚下新崭崭的铜钱看看,人慢慢冷静下来:“你是什么意思?”安公子不屑一顾地道:“那要看你是什么意思了?”
琼枝姑娘大怒站起来:“你是个胆小鬼,也要让我随着做胆小鬼吗?”安公子也大怒站起来,他一站起来个子高出琼枝一个头,居高临下地扶着书案压压火气道:“你白长这么大,逝者已去,还有生人。你当前要先想的是如何照顾你母亲的病,如何让你母亲从悲痛中好起来。你父亲惨死,没必要拖着你一家人都不得好死吧!”
“我决不会连累你!”琼枝觉得安公子的怒气冲天,比自己心中丧父的怒气还要声势大,她这一会儿稍有理智,只是僵直站着。
安公子好笑一下先坐下来,这姑娘一头钻到父仇里去,别的什么都不要了。菂姐儿是个榆木脑袋,她是花岗岩脑袋。
对着这位倔强的琼枝姑娘,安公子突然嘘唏,带着不胜心事的面色好言好语:“你当前只要护好自己,照顾你母亲。”再就一摆手,又是言语温和:“去坐下来说。”
对着重新坐下来的琼枝姑娘,安公子先说自己的不是:“自你和夫人来了以后,我只看过两次,并没有好好劝过你。我知道你心里恨,你只管对我说一说,或许会好过些。”
恨不能掏心掏肺的安公子苦苦相劝:“要报仇,要除奸党,是大家的事,不是你一个人就可以做到。”
琼枝低头听着,心里半信半疑,他家里无官无宰,他自己秋闱还没有中,这话说不定是用哄骗我的。再说我为父仇才深恨,他无仇无冤,肯平白出来做这样不讨好的事情?
不管安公子的话是真是假,琼枝觉得自己都要感激安公子收留自己和母亲的一片情意。再想想桑大人那张魔鬼一样的面庞,琼枝手刃仇人的心依然存在。
想想琼枝不愿意回去,人一死也就一了百了,琼枝姑娘当然是不怕死。安公子在面前不停劝说,琼枝只是嗯上几声。看外面天色阴沉,想一想在这里住一晚吧,明天再想办法去碰运气,也比从城外走来要近得多。
安公子一片耐心要说服琼枝姑娘暂时安心呆着,他也看到天色阴沉。这顿午饭吃的长久,回来时是下午,和琼枝姑娘说上一通话,已经近晚上。
让人送她回去还来得及,只是让人看着她就不大容易,一旦走漏风声,对自己家里也不利。琼枝压根儿不提回去的事情,安公子也能猜出来她报仇的心思还在。
家下人等虽然多,心腹知己的就那么几个。安公子想想,桑大人在的期间,琼枝留在城里正好,让她和菂姐儿住在一起。安五正好看着她们两个人。
一个孤女住到自己家里。和菂姐儿相伴,以后有瓜田李下的说法,也可以说得明白。就是菂姐儿那里。公子我也是清清白白。
想到这里,劝累了的安公子就客气地道:“天色晚了,再也到腊月里。我原本说过年的时候,接夫人和姑娘到家里来住。今天既然来了。就在家里住上两天吧。”
看看琼枝面上有一丝喜色,安公子微笑,这姑娘报仇的心思太重,真是一会儿都不能对她放心。
“我家里现在祖母和母亲在,另外就是宋姑娘在,你和宋姑娘年纪相仿,你们住在一起最好。”安公子这样简单说一下。他压根儿不提莲菂是什么人,琼枝姑娘也能听明白。这是惠儿同家庙上的人打听过,宋姑娘的名字实在是安家的人都知道。
听说和房里人住在一起,琼枝先没想到降身份,反而觉得这位宋姑娘拦不住自己,一定好哄骗,自己做起事情来也处处方便。
当下答应的琼枝,看着安公子喊来费妈妈:“带林姑娘去见祖母和母亲,然后送到宋姑娘房里去。”等费妈妈带着琼枝出门,安公子让人去喊莲菂:“让她过来一趟。”
莲菂来得很快。她在房里实在闷得不行。安公子皱眉看着她风风火火急步过来,再想想琼枝姑娘心中有恨,走起路来也还是姑娘样子。
“下雪呢,小心滑倒了。”安公子只是皱眉。不高兴看脸色的莲菂转身打算走:“那你还喊我来。”
作势要走的莲菂在门口停下脚步。再回身来笑嘻嘻:“有什么话,我听过再回去。”安公子叹气:“过来我对你说。”
走近的莲菂狐疑地先在房里闻了一闻,这个小小的动作也被安公子看在眼里,懒洋洋的安公子道:“不用闻了,这里刚才来的是一位姑娘。”
“我说呢,香喷喷的不一样。”莲菂这句话让安公子啼笑皆非:“你这无情意的人,管我房里香不香呢。”
莲菂装作没听见,没听见一般等于默认自己无情意。无情意的莲菂对着安公子再提意见:“这是公子的书房,怎么也在二门里面,应该搬到二门外面才对,这样进来的人就少好些。”
“你就可以到处乱逛,爬高爬低对不对?”安公子想起来就要再计较一回:“平白地让人看了去,你就喜欢了。”
莲菂嘻嘻哈哈:“你也往别人家里去多看几次就扯平了。”然后往外装着要转身:“喊我来,就说这个,那说完了我回去了。”
安公子恨恨地道:“我要说什么我都忘了,被你扯得八百里远。”想上一想,才想起来要说的不是一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最近还是别出来,这几天不会再客气,守门的妈妈们让她们关着门,出院子一步看我打你。”
“为什么,我平时也少出门,但一天至少出来两次,一次才半个时辰,都是人少的地方去逛逛,不是说亭子上打扫好,让我过去玩。”莲菂姑娘不干,据理力争一下。
安公子拍拍额头,自己是进门的时候说过这句话,都怪桑大人,我被他气糊涂,还有钟离琼枝,她再把我气得不行。
“这几天不行,家里要请重要的客人,过了这几天,你再出来随便逛。”安公子赶快笑容满面安慰一下。
莲菂问道:“那第二呢?”安公子眼睛对着房顶,才道:“母亲的亲戚林姑娘,让她和你住上几天,你要看着她,别让她也乱跑,也别带着她乱跑。”安公子郑重地交待:“不要让她出院门。”
“那你打她好了,”莲菂笑逐颜开:“我要出去逛,只带上我自己,她要出去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