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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梦溪注定让他们失望了,只见她脸上依旧淡然无波,见大太太停住口看着她,梦溪就像问今晚吃什么一样,开口问道:
“萧氏家主的嫡妻必须是嫡女,那这祖训的意思岂不是说,媳妇庶女出身不能做二爷的嫡妻?”
废话,这还用问!
大太太听了这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不知道这个媳妇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怒极反笑,开口说道:
“二奶奶说的不错,他日俊儿接任家主,二奶奶庶女的身份便不能做俊儿的嫡妻。”
听了这话,梦溪沉吟片刻,抬头冲老太君说道:
“回老太君,两年来,孙媳一直以为您已经默认了孙媳的庶女出身,孙媳只知大奇律中没有庶女不得成为世家嫡妻的说法,着实不知萧家有这样的祖训,孙媳于二爷病危之时嫁入萧府,亲自下厨洗手做羹,伺候于病榻前,每日晨昏定省不敢稍有差池,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更不敢违反七出,让父母蒙羞。”
你终于知道怕了,大太太听了二奶奶说到这,眼睛一亮,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她比任何人都渴望听到二奶奶接下来的苦苦哀求。
感觉到众人的目光聚了过来,梦溪故意顿了一下,眼睛从众人面上一一掠过,最后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又接着说道:
“虽然孙媳自认没有过错,不应被休,但今日初闻萧家祖训,以致孙媳不能成为二爷的嫡妻,不忍让老太君为难,更不忍让二爷因为祖训休妻,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被千夫所指,念在老太君待孙媳如己出的份上,念在大婚两年来,和二爷夫妻情深的份上,孙媳甘愿自请下堂,以成全萧家祖训,只求老太君念在孙媳处处为萧家着想,对萧家有恩的份上,将知夏知冬赏给孙媳。”
梦溪之所以这么说,一是李家势力远不及萧家,又有错在先,萧家丢了这么大的脸,闹不好她下堂后,萧家气不过,会灭了李家,虽然她那便宜老爹为了利益把她推入火坑,死有余辜,但李家上下几十口人不应为她的婚姻陪葬,所以她才尽力为李家争取利益,至少让老太君明白,萧家为这事儿为难李家,会背上不义的骂名,后果很严重,权衡之下,老太君还是会选择先封了口,在悄悄地休了她了事。
二也是为了彻底激怒萧家,绝了二爷想把她留在萧府的后路,当然了,她那恶婆婆太疯狂,说不定一怒之下会暴打她,毕竟挨打谁都疼!所以她才当众再三强辩自己对萧家有恩无过,却要被休下堂,以博得厅里众人的同情,众目睽睽之下,尽管恨得牙根直痒,但城府极深的老太君还是不敢让大太太动她一根毫毛的。
扑的一声,见梦溪竟然可以面不改色地把谎话说得这样大义凛然,萧俊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在那剧烈地咳嗽起来。
眼看着梦溪上一句话还在强辩,她没犯七出,萧家祖训不能与大奇律抗衡,堵得众人哑口无言,下一句便峰回路转,自求下堂了,貌似还给了他们萧家一个天大的情面,成全了萧家。饶是老太君素日里喜怒不形于色,此时脸上也是五彩缤纷,第一次察觉,这个孙媳翻云覆雨的功夫尤胜于她,坐在那里忍不住浑身颤抖,竟说不出话来。
梦溪的话,无异于当众打了她这个萧家老祖宗一个嘴巴。
好个二奶奶,都快被煮熟了,还跟这么折辱我萧家,今天就是让你下了堂,也不能便宜了你!听了梦溪的话,大太太更是七窍生烟,心里也发起了狠,看着古井无波的梦溪,冷冷地说道:
“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女人从一而终,二奶奶既已嫁入萧府,和俊儿拜了堂,圆了房,便已被打上萧家的烙印,生是我萧家的人,死是我萧家的鬼,即使二奶奶今日下堂,萧府还有清心庵,可以静养,怎可让二奶奶轻易脱离萧家,流于市井做出不轨之事,辱没俊儿的名声!”
大太太一句话,今天罚不了你,那就先把你送进家庵,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折磨你!
见大太太要强行把她送入家庵,老太君坐在那也点了头,梦溪便知今日无论如何是不能善了了,环视了一圈大厅,这里只有她和知夏两人,知夏正一脸惨白的看着她,颐春堂势虽大,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更何况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拿颐春堂和萧家抗衡,不说她后半生还想过清闲的日子,单说太子这两年对她恩重如山,颐春堂也不能在储位争风声鹤唳之时,与同是太子阵营的萧家反目。
终是梦溪,深明审时度势的道理,该自保时就绝不能孟浪,沉默了良久,没理大太太,梦溪又给老太君磕了个头说道:
“老太君,自古已来,确有男人三妻四妾,女人从一而终的说法,但梦溪父母尚在人间,今日被休下堂,自应返回母家,大奇律法也没有规定下堂妻必须苦守夫家家庵之说,无错而被休,怎能再厚颜留在夫家,梦溪今日死也要离开萧家,二爷从此是路人!既然大太太怕梦溪另嫁,辱没了二爷的名声,看在老太君的情分上,梦溪今日发誓此生不再另嫁他人!”
和老太君说话,梦溪已不再自称孙媳,可见她离去的意志之坚,尤其那一句“二爷从此是路人”,让萧俊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手里的茶杯险些落在地上,坐在那脸色惨白的凝视着她。
萧家嫡妻,她不稀罕!正当厅里众人被这个信息所震惊,还无法消化时,只见梦溪跪在那里,又举起了右手,发誓道:
“我,李梦溪,发誓今日离开萧府后,不再另嫁他人,从此孤独一生,如违誓言,天打雷劈!”
梦溪说完,左手拔掉头上的银钗,一头乌发如瀑布般垂落下来,右手从袖笼里拿出一把剪刀,撩起一缕秀发,便剪了下去。
厅里众人都没想到梦溪为出萧府,会发下如此毒誓,一时都傻在了那,只见萧俊腾的一步窜到梦溪眼前,伸手就去夺她手里的剪刀,无奈梦溪的决心太大,剪刀去势太快,带着一缕秀发,剪刀生生的插入了二爷的掌心。
“二爷……”
“表哥……”
“俊儿……”
厅内的人立时惊呼起来,秀儿和侍画等人也醒过神奔了过来,却被二爷冷峻的目光给逼退,立在旁边不敢上前。眼睁睁的看着二爷和二奶奶在那僵持着,血一滴一滴顺着二爷的手指滴落下来,染红了梦溪身上那淡蓝色的百合花。直视着梦溪的眼睛,萧俊一字一字的说道:
“李梦溪,你听着,你是我萧俊用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嫡妻,我们俩人拜过堂,圆过房,有洞房夜的元帕为证,你今生已打上了我萧俊的烙印,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一生,你休想离开我,离开萧家!”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对上二爷那坚定的目光,梦溪心里生出一丝慌乱,一丝疼痛,她不知道,明知祖训不容,他为什么一定要把两个没有未来的人硬捡在一起,相互折磨,为什么不能好合好散,只为他付出了感情,就要如此霸道的强留,可那点感情又怎能与整个家族对抗!
很想告诉他,在这家族利益至高无上的萧府,他的真情,最终只能为家族利益陪葬,成为炮灰,她不想亲眼见证那一刻,她必须离开。
嘴唇翕动了一下,终是没有发出声音,被越来越多的鲜血所眩惑,梦溪的手渐渐的软了下来。
见梦溪的手终于松开了,萧俊这才夺下她手里的剪刀,递给一边的侍书,侍画早已捧来药盒,上前要给二爷包扎,二爷一挥手将她推到一边,伸手取过一块布,紧紧的缠在右手上。
止住了血,二爷这才拾起刚刚来不及阻止,梦溪已剪落的那缕带着血的秀发,小心翼翼缠成一团,揣入怀中。然后又轻轻的把梦溪凌乱的秀发理顺了,披在脑后。
慢慢地做完了这一切,萧俊这才在梦溪身边跪下,给老太君,大老爷、大太太分别磕了个头说道:
“奶奶,父亲、母亲,两年前,俊儿病危,几乎生还无望,是溪儿救了俊儿一命,那一年,李氏谋害俊儿的骨肉,又是溪儿用高僧所赠之药,救了两个女儿性命,没有溪儿,俊儿早已是一抔黄土,和亲人阴阳永隔了,不说两年来,我们夫妻恩爱,伉俪情深,这份情让俊儿无法割舍;单说溪儿对我萧家的大恩大德,也让俊儿做不出忘恩负义,被千夫所指的休妻之事。”
“俊儿糊涂,溪儿对萧家的恩情,萧家自会报答,但祖训不可违,俊儿不要再说,今日梦溪必须下堂!”梦溪敢如此藐视萧家,践踏世家的尊严,怎能还让她存在萧府!老太君见萧俊不同意休妻,不等他再说完,当即出口打断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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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不做家主
老太君见二爷以梦溪对萧家有恩为由,不同意休妻,怕二爷当着众人的面为梦溪求情,倒更显萧家做的理亏,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事已至此,她必须果断地打消二爷不休妻的念头。
众人见老太君语气异常严厉,都知道老祖宗怒了,一个个都变了脸色,连大老爷也禁不住脸色变了变,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训斥儿子。
只见二爷—顿,又接着说迸:
“溪儿是俊儿的结发妻子,既然溪儿的出身被萧家祖训所不容,俊儿愿意辅助三弟继承家主之位,如果萧家当真容不下溪儿,奶奶、父亲、母亲,请恕俊儿不孝,俊儿宁愿带着溪儿远走他乡,也绝不休妻!”
一石激起千层浪,二爷的一句话,寿禧堂顿时炸了锅,只见老太君的双唇颤抖,举起手里的拐杖,指着二爷,你、你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就这一个嫡孙,她真想把他给废了,终是下不了手,颤巍巍的身体摇摇欲坠,只听见一边侍书侍画的呼喊声。
众奴才见了,早吓得乌压压跪了一地,纷纷磕头哀求老太君息怒。
大老爷见母亲气成这样,那里还顾得上世家的规矩体面,更忘了一屋子的奴才,几步上前,噼噼啪啪地打了起来,边打边骂:
“逆子、逆子,我萧臣哪世做了孽,生了你这个不肖之子,为了个婆娘,竟连家都不要了,忘了祖宗的孝道,圣人的‘礼治’,今天索性打死了你干净,也免得我辱没先人,做了萧家的罪人!”
萧俊只跪在那一动不动任大老爷打着。
仿佛从云端坠落,秀儿早已是一脸惨白如木雕泥塑般,心里绝望的呼喊着:不可能的,她和表哥是青梅竹马,表哥爱的是她,不是表嫂,表哥是不会变心的,绝对不会!
这只是个恶梦,一会儿就醒了。
有些呆傻的看着大老爷噼噼啪啪地打着二爷,大太太仿若一点知觉都没有,她一直闹不明白,事件怎么突然之间就会急转直下,变成这样?
明明是二奶奶下堂的局,转瞬竟变成了二爷不做家主,明明看着他从没在二奶奶房里宿过,怎么竟变成了夫妻情深,看着鲜血顺着二爷的鼻子和嘴流了下来,不觉感到阵阵晕眩,耳朵嗡嗡直响,俊儿真不做家主了,她的后半生还指望什么?
大太太一念至此,不觉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滑了下去,昏死过去。
“大太太……”
“大太太……”
跪在一边的宝珠、紫月见大太太摔在地上,一边爬起向这边奔,一边杀猪般尖叫起来。
“姨妈,姨妈您怎么了。”
木然的看着大太太滑倒在地,直到听见宝珠紫月的尖叫,秀儿才回过神来了,一把扑过去,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仿佛死了娘一般。
一时间,寿禧堂的大厅里变得开锅稀粥般热闹。
……
“二奶奶,我们要不要等二爷回来,还没拿到休书就这么走了,能行吗?”
知夏边收拾东西,边担心的问。
听了知夏的话,梦溪神色一暗,她知道二爷会阻挠她出府,却不想他会为她不做家主,这份情让她感动,但她不能仅仅因为感动就把自己的一生埋葬在萧府,和成群的女人斗来斗去,既然已和萧家撕破了脸,这府,她一定要出!
看着知夏,幽幽的说道:
“你看他昨天的样子,我还能要到休书吗?本以为庶女的身份揭开了,拿休书很容易,如今看来只有硬走了。”
“二奶奶瞒得好紧,奴婢还从来不知您是庶女,昨个儿差点吓死奴婢……”
“快收拾吧,再晚了,怕是二爷回来就走不了了,只带要紧的,别的出了府我给你们添置。”
听了二奶奶的话,知夏不敢再说,低头忙碌起来。
不一会儿,便收拾好了三个小包袱,主仆三人带着出了东厢,直奔萧湘院二门,远远的看见萧夏正和几个小厮说话,梦溪心里一惊,萧夏来二门做什么,脚下迟疑了片刻,迎着走了上去。见她们过来,萧夏忙上前施礼:
“二奶奶安,您这是要做什么?”
“二奶奶嫌院里太闷,想去出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