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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呀?”
“她就没能过来。”杨善桐面上掠过了一线阴影,“才知道消息就晕过去了,现在还病在床上,都起不来……爹差点都不能过来,要不是病情稳定住了,说不定就跟着过去了。”
她和母亲的关系是有些微妙的,可现在说起母亲的病情,语气中的伤痛和心疼又不似作伪,蕙娘拍了拍她的手臂,轻轻地叹了口气。杨善桐抹了抹眼睛,强笑道,“让你见笑了,我这一阵子,心里烦得很,动不动就想大喊大叫地。唉,偏生含沁现在又不在……”
过分的疲惫和悲伤,是很容易叫人失控,蕙娘也能理解杨善桐的感觉,她安慰了杨善桐几句,又道,“确实是天妒英才,实在可惜了,若是健在,我看子梁日后必定青史留名的。”
“我倒宁愿他不曾青史留名。”杨善桐的眼圈又红了起来,她摇头茫然道,“倒宁愿他还是那个结结巴巴的榆木疙瘩……娘总盼着他出人头地,出人头地,又有什么好?”
她忽然有些受不住了似的,低下头狠狠地拿手背抹了两把眼睛,又抬起头哑着嗓子道,“不瞒你说,自从知道哥哥去世,我心里就难受得很。以前……以前家里那个样子,娘什么都是为了他,我也好,姐姐也罢,一生都要围绕着他来安排,我心里有时候也很恨他,可现在他去世了以后,我又比谁走了都失落。以前我想,他是哥哥我是妹妹,凭什么我什么事都要顺着他,什么时候都要照顾他,他又并不真傻,可现在他走了我才知道后悔,是我没好好照顾他。我知道他和媳妇不亲,**子也未必能约束得了他,我为什么就没有多管管,多用点心呢?我娘要在,肯定会这样埋怨我,我也肯定会和她吵起来,可我明知她说得没理,明知我不是为她而活着,现在我自己心里又过不去,总觉得我是应该照顾他的,我应该多牺牲一点,多服务他一些……”
这么长篇大论语无伦次的发泄,让蕙娘都有些说不上话了,她心底,亦不能没有一点感慨:杨善桐好歹还是站出来反抗了母亲,现在这样感慨,多少有点求全补偿的心理,她呢?却是心甘情愿地为乔哥奉献了自己的婚事。这些事,你不去想就不会痛苦,真要计较起来,这种愤怒和委屈,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唯有伤口相似的人,才能互相舔舐一下。
轻轻地拍了拍杨善桐的肩膀,低声道,“别多想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我放不了手。”杨善桐抽噎着轻声道,“我就是接受不了,你知道吗,要是哥哥去世是为人所害,那也罢了,我用尽一切力量,也要让那人付出代价。可他就是这样去了,我连想怪罪,都不知道去怪罪谁,我心里真是难受得说不出话来。我本该好好照顾他的,本该是我为他付出,可我们之间,只有他对我好,我对他却……却……”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直摇头,过了一会,又低声道,“含沁若在,那就好了……我总是不相信这事就这么简单,人就这么去世了……我就是没法接受!”
说着,便握住蕙娘的手腕央求道,“神医的话,我是不敢不信,也不好多问,但――”
两家关系不同,蕙娘对她,自然也不同于别人,她不待杨善桐多说什么,便许诺道,“这事我得空一定细问他,若有隐情他没说出口,我知道了,肯定给你送消息。”
杨善桐方才略略平复了心情,仿佛又燃起了希望似的,冲蕙娘点头勉强一笑,便又擦着眼睛说,“好了,前头也该来客了,我去把姐姐替下来休息休息……”
虽说生前官位不显,但死后却是十足哀荣。杨善榆是第一个葬进皇帝给自己勘探督造的陵墓群的大臣,在规划出的陪葬位中,占据了一个很不错的位置。也许是因此,来送葬的达官贵人也有不少。联上这四十多天的法事,也算是这些年京里罕见的热闹丧事了,势必能在京中人口中传诵很长一段时间。蕙娘等人送葬回来,也有几分疲惫,她回家就上。床睡了。过了一个多时辰这才醒来,才醒来,外头就有人进来回报,“绿松、香花等人都已经回京了,只留下石墨在文娘身边贴身伺候。”
蕙娘连床都不起,靠着就叫绿松立刻进来。等她进了屋子,先看脸色,见除了风尘仆仆以外,别的还算平静,她便直接问,“孩子没了吧?”
绿松点了点头,未曾说话,蕙娘接着又问,“姓王的搞掉的?”
绿松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情况也有点复杂……”
蕙娘便跳过不问,又道,“那人呢,没事吧?”
“从前有事的,孩子没了以后倒想开了。”绿松不愧是她的心腹,知道蕙娘把她叫回来,就是要将此事追究到底,她丝毫未曾遮掩,抬起头平静地说,“十四姑娘不想和姑爷继续过了,想请您帮她离开王家。”
蕙娘不禁抬了抬眉毛,她低沉地说,“她总算是想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哎~~~~~~~~~
好了,补好了
说句题外话,前几天真的很忙,所以更新很晚,看到大家在文下让我别熬夜了,心里真的很感动的。这几年写文下来,真的也积攒了很多熟读者,ID我都记在心里的,对我真的很好,虽然没有对话过几句,但真的觉得和熟朋友一样,已经建立起了文章以外的感情,一直承受你们的关心,真的非常谢谢!!!!!!
现在这几天会好很多,没那么忙,以后更新尽量早些……
☆、324、决断
绿松轻轻地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她还有一个要求――请您千万别为了这事和王家闹生分。”
蕙娘丝毫也未曾想到文娘居然天外飞来一笔;她的眉头不免轻轻地蹙了起来;一时并未说话。绿松犹豫了一下,便站起身慢慢地跪了下去。
屋内一时,陷入了寂静之中,过了一会,蕙娘才说。“看来;是你教她的了?”
“您身边的丫头里;也就是我最了解您的处境了。”绿松说;“王阁老现在风头正劲,您要想扳倒王家;势必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这已经不是在给您找麻烦了,这是在给您找大事……再说,王阁老怎么也是老太爷亲自选定的继承人。和王家闹得太难看,对谁都没有好处,虽说咱们心里知道自己并不理亏,但谁知道外头人会怎么传诵?一开始,十四姑娘也很激动,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我和她随口说了几句您的难处,倒也不是有意要影响她的决断,十四姑娘听了以后,自己倒是改了主意,现在,她是不想和十四姑爷继续过下去了,但却绝不愿您和王家撕破脸皮。她说,您要是真和王家动手,她就一头碰死在王家,不打算活着出来了。”
都多大的姑娘了,还不会好好说话,明明是为姐姐着想,还闹得和威胁似的……
蕙娘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延烧而上的冰冷怒火,低声道,“毕竟是姐妹,我的性子,她还算是有几分了解。”
绿松没有应声,蕙娘也没有再继续逼问:文娘了解不了解,还是两说,但绿松肯定是了解的。文娘现在孩子也被作践没了,人也被作践成这个样子了,要说她对王家没有恨意,那是说谎。不论前情如何,王阁老既然娶文娘,总是有好处得的,老爷子才去世没有多久,文娘就成了这个样子。他以为老爷子能给的东西,她焦清蕙就收不回来?要整下去一个王阁老,恐怕对她而言,还真不是什么办不到的事情!
但,现在朝堂的局势就摆在这里。王阁老团结了老太爷留下的一部分保守派,培植了自己的势力,已然是成了气候,蕙娘固然可以扶植方埔取而代之,但依然会损害保守派的实力。还有杨阁老虎视眈眈要拔出政敌,这一来一回,动静可就大了……不论这一头撞死的主意,是绿松给暗示出来,还是文娘自己给悟出来的,按文娘的性子,现在她也只会一口咬定不放松了。蕙娘要真敢拿王家开刀,指不定文娘还真会一头碰死,就是不碰,她也有点左右落不着好……
冲冠一怒为红颜,那是败家子儿做的事,她现在还远没到能这么轻松地把王家这个潜在盟友搞下台的地步。既然文娘不愿让她难做,火气再大也好,蕙娘心里也明白,她多半还是不会和王家翻脸的。文娘这件事,闹得太大了,别的不说,也的确对乔哥不利。焦家本来人口就少,什么姨娘私奔、出嫁,小姐和离,全给赶上了,在一般大家来看,如此闹腾,怎能放心把闺女给托付过来?
“我现在身子沉重,”蕙娘沉吟着就说,“要亲自去办,是不能的了。这件事,也的确不适合抬到两家的高度……”
她扫了绿松一眼,见绿松面上闪过一丝放松之色,不禁又是自嘲,又是嘲讽地道,“但王辰不能不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你仔细告诉我,这孩子,他是怎么作践掉的?”
“这您得自己问十四姑娘了。”绿松叹了口气,“王少爷回来闺房的时候,我总不好在一边伺候,少爷要清静,丫头们也不准在跟前。十四姑娘又是那样性子,她不想说的事,您是一句话也别想问出来。反正就我冷眼看着,自从您给十四姑娘出了主意,把王少爷身边伺候的两个老人给换了以后,王少爷的脸色一直就不大好看。一开始还不愿回院子里住,后来回来了几次,十四姑娘就有了喜……王少爷更是心事重重了,头几个月是几乎不回来,后几个月是天天都回来。说得难听点,后来我看十四姑娘防他,倒是比防贼还严整。整个院子全换了自己的陪嫁,尤其是吃的用的,她自己筛一遍,还让我也在旁看着,肯定是绝没有问题了,才敢吃用。就是这样,有天王少爷醉醺醺地回来,和十四姑娘吵了几句,也不知都做了什么,当天晚上就见了红,孩子落下来的时候都成形了……好胖大的男娃娃……”
她住了嘴,胆怯地瞟了蕙娘一眼,蕙娘这才注意到她手心里捏着的瓷杯都有了裂纹。
“十四姑娘小月子里哭得不成样子,”绿松叹了口气,“我们怎么劝都无济于事,那些喊打喊杀的话,我也不和您说了。当时您和姑爷都在海外,乔哥又小,送信回去也是白搭。十四姑娘就是再恨也只能暂且忍耐,正好这时候王太太从家里回来了,一听说这事,也很惋惜。她这就把后院的事都给接了出去,虽然没拦着我给您写信,但却不许我出门,而是令人代送给宜春号……”
就只是这一句话,便透出了王太太的心机。蕙娘放下茶杯,不免微微冷笑,道,“她想必也是恨极了王辰了?”
“吵。”绿松木然说,“翻天覆地地吵,王少爷要去衙门,不能打脸,王太太拿了大棍子让人打他身上,打得皮开肉绽的,两个人用家乡话吵,一院子都听得见,只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王太太待十四姑娘比亲娘还好,对王少爷就没个好脸色……十四姑娘开始还有点气平,后来王少爷回来和她说了几句话,她哭了半夜,就说要和离。这回,倒是不提让王家全家给儿子陪葬的话了,只说想走。正好您也回了广州,我就给您写了信,不想正赶上您有了身孕,京里捎话来,说您身上也不大好,要养胎。十四姑娘就说:我什么时候都能走,不能耽误了姐姐养胎。是以也不令我再写信了,不过,到底还是没瞒过您,想来,您一腾出手,就派人过来了。”
蕙娘咬牙沉思了一会,才冷笑道,“王少爷心里想的是什么,我也有点明白了。这样,你去把这番话给姑爷说一遍,看看姑爷是怎么说的。若是乔哥在边上,也不要回避,就原话去回,看看乔哥又是怎么说的。”
绿松微微一怔,却也没多问什么,而是径自起身出了屋子。蕙娘倒在床上,一手捂着额头,瞪了床帐半晌,绿松便又进了屋子。
“乔哥一听就气得不成样子。”绿松面上带了淡淡的笑容,“直说就让十四姑娘回娘家住……看样子,应该是真心话不假。”
乔哥才多大年纪,在几个人精跟前,还能说什么假话?蕙娘的唇角终于微微地勾了起来,“总算还是没白养他……姑爷呢?”
“姑爷说,既然如此,他会去山东处理这件事,把十四姑娘带回来。”绿松说,“他这会外头是来客了,不然,估计也就跟我进来了。”
蕙娘乏力地点了点头,“你看着姑爷神态,情愿去还是不情愿去?”
绿松犹豫了一下,才道,“这个看不出来,姑爷没怎么动情绪。好像是早料到了一点儿。”
蕙娘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想了想,又自嘲地一笑,道,“我也是有点高要求了,他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