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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来由地，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有点无奈，还有一点点……难以言喻的甜腻。
啊，是被催眠的后遗症吗？
“你到底是……”他按住太阳穴，有点艰涩地挤出话语：“为什么一再这样做？这样是什么意思，你是懂的……对吧？”
凯米伦点头，脸上毫无异色。
“那你还……”罗伊感到喉咙更干涩了，有点呼吸困难，心跳却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快了起来。
“这跟我第一次吻你时的情况不一样……那时候我其实做得不对，我得承认。那么你认为你现在这样做，是对的……是应该的吗？”
“为什么不？”凯米伦反问，想当然似的，“这样做不是很舒服吗？”
“舒、舒服？”
“以前我也不知道，直到那天你对我做了。”凯米伦笑了笑，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回味般的惊喜和甜蜜。
那样的笑容看得罗伊一阵心惊肉跳。
“那时我的确被你吓了一跳，但是后来我发现那种感觉真的很好。”凯米伦的笑容越发绚烂，“我喜欢这样，也喜欢你。”
罗伊脑子里猛地一炸，还来不及说什么，甚至连思考都来不及，嘴唇就再一次破覆盖住了。
他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就算知道也不想做了。
感觉很好……是吗？
是的，是吧，其实连他自己也觉得。而且说不定就算继续下去，感受也会一样好，甚至更好……
他也不确信，或许吧！现在的他只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他大概在无意之中，一不小心，教出了一个接吻狂……
十年前，罗伊刚和凯米伦认识的时候，压根不敢想自己有一天能有机会把那个小海怪带回家给他的家人认识。
然而现在他却真的有机会了，因为凯米伦已经不是小海怪，而是一个人类，至少看上去是。
他领着凯米伦进了家门，只见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坐在沙发里，一边看电视——或许更应该说是听电视，一边编织着手里的毛线。
听见开门的动静，老太太放下毛线看过来，“回来啦？”
“嗯，奶奶。”罗伊把凯米伦带过去，向老太太介绍：“这是我的朋友，狄伦。狄伦，这就是我奶奶。”
之所以用“狄伦”这个名字，是因为他那几位元朋友所认识的都是狄伦，没必要去刻意修正，就把“狄伦”作为凯米伦人类身份的名字好了。
“下午好，奶奶。”凯米伦说，漂亮的脸孔上露出微笑。
“你好。”老太太笑眯眯地应道。以她作为老人家的眼光，她觉得这个年轻人很乖巧，她很高兴孙子结交这样的朋友。
“奶奶的腿脚不方便？”凯米伦的视线往下移动，落在老太太腿上，那上面铺着薄毯，其实这样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异常。
“哎呀……”所以老太太相当意外，挑高眉毛，“你是看出来的吗？孩子，你的眼力可太厉害了。”
连罗伊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事先他没说过这方面的事，他真不知道凯米伦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摸摸鼻子，凑到凯米伦耳朵附近小声解释：“几年前奶奶中风过一次，后来经过调养逐渐恢复健康，但之后就再也没站起来……”
虽然没有人说起，伹其实家中每个人都明白，一向健康的奶奶之所以会突然中风，主要还是由于精神因素。
如果那时候她的女儿、罗伊的母亲没有不告而别，那么这种事多半就不会发生了。
这是一段沉重的历程，不过至少现在的老太太看起来还算开朗，除了腿脚不便，其他方面都还挺健康。
而听了罗伊的话之后，凯米伦沉默了几秒，忽然上前两步半跪下去。
在另外两人错愕的目光中，他伏下身，在老太太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她，笑了笑，“您的双脚几十年来为您奔波，只是有点累了，它们需要休息休息，但不论到什么时候，它们都一定会支持着您。”说完就站起来，退回到罗伊身边。
罗伊目不转睛地盯着凯米伦的侧脸，老太太也直直地看着他，很久都没人说话。
“呼……呵呵呵……”忽然，老太太笑出声来，点点头，“是啊，我知道。不过还是要谢谢你重新提醒我这一点，亲爱的孩子。”
去向正在储藏室里忙活的爷爷也打过招呼之后，罗伊就带着凯米伦去了自己的卧室。
进门之后，凯米伦看到摆在柜子上的那一排机器人模型，走上前端详了一会儿，回头问罗伊，“这些是什么？”
“那些？是我以前收集的变形金刚模型。”罗伊也走过去，拿起其中一个摆弄起来，“你看，还可以像这样活动，很不错吧？”他不无炫耀。
看他这样子，凯米伦稍稍犹豫，还是说了实话，“我觉得，它们的样子有点丑。”这种说法还算委婉，其实他打从心眼里觉得难看极了。
“你说什么？”罗伊像是被什么噎到了一下，大声辩驳：“你在开玩笑吧？整个地球上也找不到比它们更帅的机器人！而且它们又聪明又能打，本事超群。你啊，唉……你根本没接触过，肯定也无法想像，你知道它们在全球有多走红吗？”
虽说罗伊已经不是沉迷在那个机器英雄时代的年纪，只是这些模型里保留着他童年的美好回忆，他还是很珍惜的。
“嗯，现在我知道了。”凯米伦抬起眼皮望着天花板，“但我还是觉得它们很丑。”
“……”罗伊认输了，也许他可以向凯米伦灌输很多很多关于这些机器英雄们的强悍、神奇、伟大……但他没办法扭转一个人的审美观。
他无奈地长吁一口气，把模型放回原处，揉着额头走到床前躺了下去。
从眼角处瞥着凯米伦站在那里的身影，其实到现在罗伊还是有点在意之前的事，关于他奶奶……
但是他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想算了。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翻了几张CD出来，把其中一张放进柜子上的迷你音响里。
音乐声响起来的同时，凯米伦歪过头向罗伊看了过来。
“过来听歌吧！”罗伊拍拍旁边的空位。
凯米伦走过来，直接躺下了。随即就被他抱进怀里去的罗伊不禁懊悔——他真是太疏忽了，居然邀请这家伙上床！
不过这一次，凯米伦只是这么抱着他而已，其他什么也没做。
罗伊缓缓松了口气，然后却倍加懊恼地发现，像这样抱着但什么都不做，比真的做什么还要让他不自在，但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不自在。
尽管如此，却并不想把对方推开，他也就只能一边懊恼，一边努力寻找能让自己自在起来的方法。
“怎么样？”目前他唯一想到的就是，没话找话说，“这首歌，你觉得好听吗？”
“不好听。”凯米伦诚实而不留情面。
罗伊快要郁闷死了。模型如此，唱片也是——他的东西就都这么一无是处？
他也明白，说起来这其实只是彼此的“文化差异”，可他还是郁闷，并不只是因为自己的东西被否定，更是因为他的东西没能够取悦对方。
“那你说说吧！”他有气无力地说：“你喜欢什么感觉的音乐？我看看我这儿有没有。”
“我想没有。”凯米伦说：“到这儿之后我听到过一些音乐，坦白说，都很难听。”
“……你是本身就讨厌听音乐吧？”罗伊翻白眼。
“也不至于。”凯米伦顿了一下，“不过我听过美人鱼的歌声，很舒服，尤其对比起人类的音乐……我想那才真正算得上是你们所说的天籁之音吧！”
“美、美人鱼……”
在听过那么多匪夷所思的讯息之后，罗伊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再为这种程度的事情吃惊，可是……好吧，他还是惊着了。
美人鱼，原来真的存在，原来，不只是童话吗……
“美人鱼的歌声，有那么好听？”他问，有些向往。
“嗯，很好听。”
“啊……唉，真可惜，要是能有机会亲耳听听就好了。”可惜美人鱼一直都是行踪难觅，更别提想听她们唱歌了。
“会有机会的。”凯米伦柔声说，揉揉他的肩膀。
罗伊呆了呆，是吗？有机会吗？就算有，也一定是这个人为他创造的机会吧！
他会为他找来一只美人鱼，让她为他歌唱啊……罗伊心里不禁一阵酥软，手不自觉地伸出去，把对方回抱住了。
之后，过了好几分钟，唱片的一首歌结束，房间里短暂地安静下来，罗伊蓦地念头一动，“那你自己呢，你会不会唱歌？”
“会一点。”
“那你唱给我听。”
“我？”凯米伦显然吓了一跳，这是当然，他怎么可能想到自己会被罗伊提出这种要求，“你说真的？”
“对，我要听你唱。”罗伊还特意关掉音响，然后兴致勃勃地注视着凯米伦。
这让凯米伦知道，他的的确确是来真的。
“……好吧！”不想让他失望，最后凯米伦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然后开始唱了。
但很快罗伊就“咦”的一声插话：“你唱的是什么语言？”听了两句，怎么一个单词也没听懂？
“是我们的语言。”
“你们的……你们不是说英语吗？”罗伊很意外，因为从初次见面开始，凯米伦就一直用英语跟他对话，而且说得十分正宗。
“不是，我们会说英语，还会其他很多语言。”
“是吗……”
看样子瓦雷也是一种很聪明的生物，至少在语言方面。
“那你继续唱吧！”罗伊闭上眼睛，现在开始他要专心听对方的声音了，至于那些听不懂的语言，不管了。
音乐无国界，而且……真的，他得老实承认，凯米伦的声音好听极了，平常说话时略带沙哑，唱起歌来磁性十足，再配上那温柔的唱腔，简直要把人的耳朵都融化。
罗伊缓缓吸着气，靠过去把脸贴在对方肩膀上，来回轻蹭了几下，然后打了个呵欠。
这歌声让他听得太舒服、太惬意，所以他困了。
“你唱吧，多唱一会儿……不要停……”他喃喃着，心想听着这歌声入眠，一定可以做个美梦。
第八章
“比利！比利！”
叫喊声从门外远远传来，也让罗伊从睡梦中醒来。
这是奶奶在叫爷爷，叫得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他揉着眼睛坐起来，转头一看，一张沉静的睡脸映入眼帘。
原来这家伙也睡着了……他撇了撇嘴，本想把人叫醒，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门外的叫声停歇了，不过罗伊觉得最好还是出去看看情况。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打开门走出去，刚走到阶梯上方，就注意到从厨房传来的刺耳声音，听起来是水烧开了。
他连忙跑下楼，刚到厨房门口，就被眼前所见震惊得愣在原地。
他看到他的奶奶，站在灶具前刚把火给关上，尽管身体有大半部分都倚靠着桌子，但她的的确确是站在那里，一个人。
“唉，你下来啦？”
发现到罗伊也过来了，老太太笑着擦擦额头上的汗，说话也还有点喘，像是刚刚经历了吃力的活动。
“那个老家伙，脑子真是越来越差，烧了水在这都不记得，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她抱怨着，看着孙子那呆滞的脸，她也只是笑，不打算多解释的样子。
“简！？”
罗伊身后忽然响起这么一声，他回过头，看到爷爷站在那儿，眼睛瞪得通圆，脸上带着跟他一秒钟前一模一样的表情。
与此同时，罗伊还看到一个从楼梯方向走了过来的人影。凯米伦，他也睡醒了，而且同样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
“简！”从震惊中回过神，老先生立即冲过来，抓住老伴开始问长问短，“你怎么样？老天，怎么会这样？上帝啊，这简直是……连医生都说治不好了……”
“也许上帝可以回答你这问题。”老太太顿了一下，微笑着看向他们，“也或许我需要的不仅仅是医生，更需要祝福。”
罗伊感到太阳穴上跳动了几下，忽然把凯米伦的手腕一扣，半拖半拽地带到后院。
“你做了什么？”其实他是想询问，只是由于情绪而使得语气听起来像质问。
不过，凯米伦对此表现得很平静，回答说：“我没做什么。”
“你别瞒我！”罗伊不自觉地大声起来，随即意识到自己好像太凶了，他努力把音量压低，“坦白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准确一点说，是怎么做到的？那么离奇的事、那么不可能的事……
凯米伦沉默了一下，低声缓缓地说：“也许你的奶奶，她的身体并不像大家以为的那么糟，她的精神也不是她自以为的那么脆弱。”
“你说什么？”罗伊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似乎更迷惑……
“罗伊，我也可能会生病，我也一定会老去、会死亡。”凯米伦接着说：“我们能做到的事并不比人类多很多，只是人类有时候会做不到自己其实可以做到的事。”
罗伊莫名地语塞了，瞪着面前那张已经熟悉的脸，脸上的神情依然平静，他的心头却渐渐涌上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感觉，总之一点也不平静，一点也不。
当看见对方嘴唇开启像是又要说什么，他低叫：“别说了！”
“……”
“你这个家伙……”他喃喃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已经分不出是在膨胀还是收缩，他扑过去把凯米伦紧紧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