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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林醉-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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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思无益,他抬头辨别方向,唯恐追兵赶上,挑些偏僻小路,不久离开雪山神地。怀中陈涟,恢复死尸模样,不再动弹。行了个把时辰,女子脸色转青,燕霡霂咬破手指,放入她口中,陈涟喝血之后,果然面色转好,只双目微阖,仿佛安睡一般。燕霡霂一天不吃不喝,加紧赶路,到得晚上,胯(-)下座骑筋疲力尽,屈膝倒地。燕霡霂跳下马来,抱起陈涟,沿着崎岖道路飞奔。眼见天色越来越黑,再也无法赶路,他寻找僻静场所,摇摇晃晃放她下来。他自己多处伤口开裂,失血过多,周身酸痛,勉强抹了把药,靠墙喘息。
暮色深沉,陈涟仿佛大梦初醒,身躯动弹了两下,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凑将上来。燕霡霂心下惊悚,“死尸食人肉吸人血,方可凝聚身形。我竟忘记她的习性。夜间阴气厚重,她身手反比白日厉害些。”伸手点她穴位,却不奏效,才忆起她气血全无,便解下犀束带,捆她双脚,又撕扯衣衫,缚住她手,令她不能动弹。
捆缚停当,燕霡霂累得浑身脱力,只恐自己一头栽倒睡去,想想又不放心,从女子怀中掏出一段丝线,一头缚住她的手指,一头捆住自己手腕,对陈涟道,“你若有事,就扯动绳子叫我。”这方法正是陈涟为他治病时所用,燕霡霂想着又觉心酸,看她双眸空洞,也不知是否听懂,暗叹口气。他疲惫衰弱,眼皮沉重,昏昏睡去。
朦朦胧胧间,一个娇俏红衣少女掠过,依稀就是陈涟的模样,燕霡霂心头狂喜,慌忙追了上去。漫天大雪纷飞,一片玉树琼枝间,陈涟停下脚步,转头看他,容颜美艳得不可方物。燕霡霂也刹住脚步,眼神凝注陈涟,一时说不出话来。少女瞧了他半晌,忽然抬手,扇了他一记耳光,“我已经死了,你抱着个死尸做什么?”燕霡霂抓住她手,只觉冰冷似雪,不由打个寒噤。他缓缓拉起陈涟的手,放到自己唇边,狠命地咬下一口。他的牙齿深深刺入她的手指,即使是个虚无魂魄,陈涟也惊的倒吸冷气,女子身躯如风中落叶般摇晃,几乎要昏倒过去。
渺人习俗,男女互相噬指,结为夫妻。燕霡霂扶住她,少女眼神雪亮,恍如电光闪烁,眸中的惊讶、欣喜、爱恋和痛惜,他都看的明明白白,还有那缓缓滑下的晶莹泪珠。陈涟大声痛哭,“我已经死了,你要娶个死人为妻吗?我不肯,我不肯的!”燕霡霂静静望她,“你肯也好,不肯也好,活也好,死也好,我燕霡霂,今生都娶你为妻。”伸出手来,轻轻擦拭她脸上泪水。
陈涟悲喜交加,神晕目眩,握紧他手,忽然瞥见他手背血肉模糊,大惊失色,急道,“她不过行尸走肉,没心没肺,你快杀了她!”燕霡霂摇头,“斩断你的肉身,你焉能活转?”男子的柔和目光慢慢转为坚毅,“等着我!我找到你师傅,定能救你!”少女眼神哀痛悲悯,又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傻瓜,你还不明白?你救不了我的!你不杀她,她就会杀你!”燕霡霂神色执拗,陈涟暗叹口气,低低言道,“她手上戒指,帮我带回无医门。”燕霡霂正待答允,眼前的红衣少女猝然变成鹤发老妇,她嘴角淌血,眼神凶恶,怪笑连连,十指尖利如爪,向燕霡霂咽喉抓下。
男子惊出一身冷汗,蓦地坐起,原来是个梦境。月华若水,照着地上胡乱摊绕的绳索,陈涟却不见踪迹。想着夜间灵异出没,燕霡霂怔忪恐惧,提剑飞奔出去,行了一阵,听见狼吞虎咽的咀嚼声,他循音而去,陈涟正伏在一具尸身上,撕咬鲸吞。燕霡霂松了口气,“原来她外出觅食。”立在一旁,怔怔的瞧着她饕餮的模样。陈涟抬头望见他,忽然住口,将头别了过去。
燕霡霂心中一动,“你还记得我吗?”陈涟摇摇头,燕霡霂道,“那你为何不吃我,要来吃它?”陈涟眼神胆怯,嗫嚅道,“你太厉害,我怕你恼怒,会杀了我。”燕霡霂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我哪里舍得杀你?你慢慢吃,等你吃饱了,我们赶路。”他语音轻柔,陈涟胆子略大了些,试探着说,“其实——他们的血,没你的好。”燕霡霂怔了一怔,“什么?”陈涟眼神犹豫,迟疑片刻,忽然扑了上来,一口咬住他的手。她眼神迅速搜索,看男子手背模糊一片已无处下口,便咬住他的手指,拼命吮吸。
虽然知道燕霡霂厉害,她却按捺不住美食的诱惑,吸了数口,热烫血腥的鲜甜味儿,激的她兴奋战栗,牙齿越发刺的深了,几欲咬断燕霡霂的手指。奇怪的是,被咬的人,始终纹丝不动,忽然间,两滴滚烫的水珠,落入她的头颈。陈涟诧异地抬头,夜色中男子双眸低垂,却看不清表情。她略略放松,更不客气,心道,“喝了他的血,我灵力增长好快!”
天色渐明,陈涟又昏睡过去,燕霡霂抱着她,瞥见她手上玉石戒指,除下藏入自己怀里,继续赶路。正午时分,已到繁华街市。离开神山后气候转暖,他俩衣着厚重肮脏,实在太不象话,燕霡霂随手抢了几件衣裳,给陈涟换好。因为腹中饥饿,燕霡霂抬脚进了家小饭庄,随意叫了碗面。
吃了两口,就听邻座议论,“明日盛典后,渊王山河一统,改国号为潏!”旁边一人赞叹,“得龙珠者得天下,渊王手握龙珠,才是名副其实的真命天子!”另外一人喜滋滋地插嘴,“还有桩喜事,三天后,氿涣将军娶亲,听说新娘是新皇的妹妹。”忽有人面露不屑,小声嘀咕,“他忘恩负义,才刚弑杀自己的师父,就忙着娶亲,就不怕天打雷劈么?”“嘘!噤声!你疯了?不要命么?”众人吓得变了颜色,纷纷指责他,就此住口。
燕霡霂心道,“氿涣乃氿锋的得意门生,竟然倒戈弑师?”转念又想,“氿锋这么厉害的角色,怕只有自己人下手,猝然不防,才能杀得了他。”渺国事务与他心中,远不及陈涟重要,他丢开念头,垂首端详陈涟,风兜中露出女子几缕头发,竟呈黑色!燕霡霂心头狂跳,忍不住掀开她的风帽,原本一头雪白的发色,如今斑白杂陈,连她的容颜,也似乎较从前年轻了些。燕霡霂脑中倏地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喝了我的血,她的发色竟能够转黑?”
正心下狐疑,脚步声沉重,门口现出二位男子。一个身材高瘦,面孔阴翳,眼珠泛蓝,另一人琥珀眼珠,身材粗矮,两人手中皆提着古怪的兵器。高瘦男子双眼逡巡到燕霡霂时,狠狠亮了一亮,大步走近,拱了拱手,“燕将军,别来无恙呀!”他言语冷冷,眼神透着锐利狠辣,燕霡霂心下一沉,“真是冤家路窄,水怪和土怪怎么来了?”水火土霜四怪,原本是四位兄弟。因为老二火怪、老四霜怪行刺燕霡霂被当场杀死,大哥水怪和三弟土怪悲恨交加,欲寻燕霡霂报仇,听说他去了渺国,两人便跟随过来,一路找寻他的踪迹。可巧在这里撞上!
高瘦男子话音刚落,身材粗矮的土怪倏地消失。土怪善于遁地挖洞,意在偷袭,燕霡霂冷冷一笑,也不用剑,右手朝下一抓,土怪已被他擒住提将出来,燕霡霂的五指,正卡在土怪咽喉之上。燕霡霂兔起凫举,手法快若鬼魅,水怪心下惊惧,“他怎么变得如此厉害?”燕霡霂冷酷嗜杀,唯恐三弟顷刻间毙命,水怪闪电般翻转水袖,一阵惊涛骇浪从他的袖中冲了出来。燕霡霂冷哼一声,右手又是凌空一抓,与先前的手法一模一样,瞬间将水怪也提在手中。他端坐不动,一手轻轻松松提住二人。两怪动弹不得,满眼闪现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表情。
等了片刻,燕霡霂忽然放手,将二人扔回地上,眼神陡然掠过说不出的复杂神色,似是悲凉,又似怜惜。他伸手抚摸陈涟手背,喁喁自语,“原来,没有玉宸丹,你又骗我。”他近日武功大增,心头讶异,此刻终于恍然大悟,呆立片刻,暗想,“她拼了性命才求得宝石,却为何,为何——”回思当日凶险,若无宝石护身,他怕是早已尸骨不存了。
燕霡霂怔怔瞧着陈涟,转念又想,“因为我服食泫泫石的缘故,所以她发色转黑么?”暗叹口气,一把抱起陈涟,流星掣电般飞奔。两怪看他怀抱尸体远去,暗自幸庆留了条性命,对望一眼,满脸惊奇,“燕霡霂抱着个死人,还跟它说话?莫非是疯了?”
到得傍晚,寻个客栈休息,陈涟早已迫不及待,凑到燕霡霂跟前,垂涎期盼。燕霡霂左臂被她咬得伤痕累累,再咬下去,便要露出筋骨了。右臂还要留着抱她,燕霡霂想了一想,索性脱下上衣,露出半身赤(-)裸的肌肤。陈涟目光贪婪,狠狠盯住男子遒劲的肌肤,伸手抚摸一把,欣喜无尽,环臂抱住他,一口咬上他的胸口。
她慢慢撕扯肌肉,舔着流淌的血滴,面上流露出惬意享受的怡然,在她掌控下的燕霡霂,依旧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坐姿。陈涟忽觉有些奇异,偷偷抬眼看他,男子阖上双眼,面容冰然沉静,却无苦痛之色。真是个奇怪的人呢!她埋首继续咬噬,慢慢靠近他的心脏,想找个合适时机,一口咬破,结束这场奔波劳碌。他的尸首,她要好好收藏,独自享用。这念头令她兴奋激荡,真想大声嚣叫。她张开獠牙,眼神闪着寒光,就在那瞬间,她忽然瞥见,燕霡霂搁在几案边的右手,慢慢抓紧,放开,抓紧,再放开,他的动作很慢很慢,几乎凝滞得难以察觉,但是,她还是看到了。
霎那间,她的脑子有些恍惚,仿佛什么东西忽然注入这具行尸走肉,她蓦地停了下来。耳边响起男子低低的、衰弱的声音,“怎么不吃了?”莫非,他已经洞察到自己的杀机?陈涟恐惧抬头,燕霡霂面容温润安定,黯淡眸中透着怜惜,“再多喝些血,你的头发又黑了不少呢!”她忽然怔住,迟疑片刻,又慢慢舔将上去,轻轻对自己说,“再多等一天,等到明天晚上,我就咬死他!”
燕霡霂到达无医门时,已是第三日黄昏。一路草色葱郁,野花丛生,夹杂大片菜地,许多乡人地里忙活,一副恬淡闲适景致。无医门院落大门敞开,燕霡霂大步踏入,一个少女迎了上来,“郎君要看病?”燕霡霂压抑住心头激荡,朗声答道,“医圣可在?我要见陈先生!”他风尘仆仆,衣衫残破,望去狼狈不堪,少女上下打量,噗哧一笑,“每日都有人吵着要见师祖,师祖哪里忙的过来?”少女的尾音未落,燕霡霂箭步上前,一把卡住少女的咽喉,“医圣在哪儿?”声音竟微微发抖。
少女陡然受制,一口气透不过来,雪白的小脸儿瞬间憋得通红。燕霡霂眼神凶狠,手上加力,“带我去见他!”少女断断续续道,“师祖远游去了……”燕霡霂一把推开她,径直向院内闯去,无医门众位弟子闻声涌上拦阻,自然也拦他不住。燕霡霂心下焦急,随手拖住身侧一人,“带我去见陈无医!”那弟子脖子被燕霡霂扼紧,拖着行了几步,口中急叫,“师祖真的不在门里。”吵吵嚷嚷间,眼前出现一位五十岁的妇人,“医门清净地,请郎君留步!”声音颇具威仪。
她气度不凡,俨然头领模样,燕霡霂停下脚步,缓了缓口气,“我这个病人紧急,盼请医圣救治!”妇人显然见惯了求诊之人的焦急神色,面上傲然,“师父远游去了,郎君倘若不弃,随我进屋,让我看看可好?”燕霡霂想一想,依言跟她进屋,将尸体放在床上。少妇手指一搭,微微变色,“她已死去三日,全仗鲜血支撑,才能栩栩如生……郎君还请节哀!”
燕霡霂闻言大怒,一把扣住她的肩头,“你这个庸医,带我去见陈无医!”少妇被他捏住肩骨,直疼得面色泛白,神情却颇为镇定,“人死焉能复生?师父远游,我陈涟说治不了,无医门下,自然无人能治。”燕霡霂听到陈涟二字,仿佛被一记重拳猝然砸中头顶,男子脑中忽然一片空白,按在少妇肩头的右手,止不住地打颤,“你说……你叫什么?”
他表情怪异,少妇倒无惧色,朗声回答,“我是无医门大师姐陈涟。”燕霡霂眼神又是惊讶,又是迷茫,“无医门有几个陈涟?”旁边童子答道,“无医门下,只有一位大师姐呀,哪来第二个?”燕霡霂眼神空空荡荡,指着榻上尸体,“她……是谁?”
他问话古怪,众人心头滑稽,碍于他先前骇然凶狠的发难,均不开腔,偏有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忍不住作答,“你把她带来,她是谁,那要问你自己!”燕霡霂脸色铁青,“你们不认识她?”少年眼神鄙夷,“真是笑话,我们怎会认识她?”燕霡霂耳中轰隆作响,胸中涌起狂躁怒气,少妇暗想,“此人眼神散乱,气血殆尽,怕是要疯癫了。”
燕霡霂迷茫的目光,陡然转回凶恶,从他们一个个脸上扫过,五指如钩,再次扣紧少妇,“陈无医在哪里?叫他来见我!”少妇回道,“家师远游……”燕霡霂不耐烦的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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