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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琬道:“人做任何事都是有其目的的。他如今权也有了,钱也有了,做的再好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当上总舵主,那他还这么处心积虑把身为护法的佟湛拉下来当个分舵主,又是为什么呢?”
田崆愕住了,显然这真的是个问题。
隔壁杜彪刚刚按照田崆的吩咐让人上了菜,并相请程渊等人坐下。
房门又被推开。霍珧湿着双手走进来,问小二拿了干布专注地擦手。
钱壮与程渊同时愕住,不知道他明明去探听消息,怎么变成真的洗手去了?
谢琬沉默了片刻,说道:“田舵主说的这件事确实头疼。”
这件事看起来是漕帮内务。可是如果田崆真的被他人取代,对她来说并不是没有影响。
首先她必须又要与新舵主建交,其次,假若真的如他所说,佟汾这么做的目的是要推佟湛上来做这个舵主,那情况就变得复杂了,起码佟家兄弟野心比田崆大。不管他们图的是什么,最后总会有遭殃的风险,如此难保不会殃及到下面的商户。
总而言之如果一定要选的话,她肯定会选择已经合作过几年,而且一次差错也没有过的田崆来做这个舵主。
“对于佟家兄弟的野心,护国公府知道了有没有可能插手?”她问。
田崆摇头:“护国公虽然管理甚严。但是这属于我们帮里内务,只要不涉足朝政,他是不会管的。”
谢琬沉思着放下手上茶杯,说道:“不知道田舵主需要我做点什么?”
田崆直起腰来,说道:“不瞒姑娘说。在下早已经想到个办法,就是需要借姑娘的粮船帮个忙。”
谢琬道:“怎么帮?”
田崆凝了凝神,说道:“总舵派来的青使不但负责监督沧州漕务,还专管了受理诉颂的诉务司。也就是说,每当沧州河段出现纠纷矛盾之时,皆须报至诉务司。我只要使计把这青使挤走,那么总舵就是再派人来监督,起码也得有一个月的时间。
“我已经准备好在这一个月里将漕务一切恢复正常,并且将做好一切措施,防备佟汾再派人过来搅局。而挤走青使这件事正需要姑娘的粮船帮忙。”
谢琬微怔,说道:“你是说,要我配合你演场戏,闹到你们诉务司去?”
田崆赧然点头:“我知道姑娘自幼细读圣贤之书,对咱们这些下三滥的把戏看不上眼。
“可是在下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找别人的话,实在不熟,容易出岔子,姑娘是宁二少介绍来的,知根知底,何况我也确实敬慕姑娘的才智已久,觉得这个忙只能请姑娘帮我,所以我才借了宁家老爷子的口透漏了些漕帮风声给你。”
谢琬讷然无语,原来自打宁老爷子找她的时候起,他就已经在打她的主意!若没有宁老爷子透露出来的漕帮的那些内幕,她还真不会想到去研究漕帮,更不会想到亲自上漕帮来瞧瞧。
不过谢琬向来不拒绝诚实的人。
她想了想,说道:“这么说来,我的事你也是早就让人打探过了,而不是这两日的事?”
“姑娘英明!”田崆讪然道:“的确早就打听过了。”
谢琬扬唇道:“你还真把我给算计成功了。”
田崆红透了脸,说道:“还望姑娘伸手一把。由此产生的任何损失,都由田某承担。”
谢琬站起来,对着屏风上的图案凝视了半日,说道:“这事我可以帮。”
田崆站起身,深作了一揖道:“如此,田某便就多谢姑娘了!”
谢琬回过头,含笑道:“但是,田舵主对这个计策,有十足把握吗?”
田崆怔了怔。
谢琬笑道:“我这几日都在城里的南风客栈,田舵主若是打点好了,让人来知会一声便是。”
田崆的计划听起来不错,可是却只稳得一时半会儿。佟汾窥伺沧州码头已久。为权势不太可能,他也不可能是想做总舵主,除此之外,那就只能是为着钱了。天底下做什么不用花钱?谁不想当有钱人?何况如今的漕帮捞钱是被默许的。
不过。她毕竟是个外人,这计策能不能从此绝了佟汾的心思都不是绝对的。田崆既然布署了这么久,又谋划得这么细,足见已经深思熟虑,她若说的过多,难免会让身为舵主的他下不来台,也有卖弄之嫌。
“那我明日午前,便就让人来寻姑娘!”
田崆心头大石落定,顿即满面春风端起茶来,双手举起跟谢琬示意。
谢琬走出酒楼时。之前的好天色早已不见踪影,天空不知几时已经阴沉下来,大片沉厚的云乌压压悬在头顶,隐约正酝酿着一场大雪。
风吹得幌子在头顶忽啦啦直响,吹到脸上。也钻进脖子衣服里,尽管披了斗蓬戴了风帽,一双手却还在外头。方才还热腾腾的双手,这会儿十指却透着冰凉。
“拿着吧!”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霍珧忽然走过来,趁着牵马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塞了两颗热乎乎的东西在她手里。然后翻身上马。
一双手顿时暖和了。
她低头进了车厢才把手打开,原来是两颗煮得滚热的鸡蛋。
这伶牙俐齿的霍珧,他居然还有这份心思?
田崆等人护送着她的车马到了南风客栈,然后才回码头。
程渊迫不及待地进来打听日间谈话情形。
谢琬把事情说毕,然后道:“这事说跟我们相干也不大相干,说不相干却也相干。明日田崆那边来人,就劳烦程先生你带着钱壮去走一趟,替他把这事办妥,往后咱们有什么事,才好跟人家开口。”
程渊道点点头。遂与钱壮下去了。
翌日上晌,田崆果然派了人过来见谢琬。
田崆的计划是今日夜间行事,因为谢琬刚好有一船粮经过沧州。通常本码头的船经过自家境内时,分舵都会睁只眼闭只眼,遁查也只是走走样子算数。因为是例行,所以即使总舵的青使在此,也不曾对此有什么特别吩咐。
于是今夜要走的就是这个空子,程渊“恰好”会在这条船上,他发现沧州码头的人居然不上船察看船工,对此感到十分地不可思议,于是将会投诉到诉务司,要求受理此案的人必须给个说法。否则的话就将闹到衙门去,因为谢家可是有官宦背景的。
谢琬细想了下,由程渊和钱壮前去的话,这个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很大。而如今谢荣都已经知道她在开米铺,自然这点也就没有再隐瞒下去的意义了,就此扯着谢荣的虎皮做做大旗也未尝不可。
她嘱咐了程渊他们几句,就让邢珠送他们出门了。
她这里看了半日书,到了下晌,也穿衣打扮整齐,说道:“我们也去码头看看。”
邢珠道:“姑娘也要去?”
她一边打着斗蓬的丝带结,一边道:“得去一趟。我才知道原来积水潭码头的分舵主叫做佟汾。
我记得上回宁老爷子说过,这曹总舵主刚上任那夜,便因为百姓水祭窦准将军的事而发生了纠纷,因此处置了积水潭分舵主。田崆既然说这佟湛是五年前进的漕帮,可见佟汾来的比他更早,而且他就是当初被总舵主处置过的那个人。“
156 神秘
“既然如此,佟汾就很有理由记恨总舵主。他们总舵主对他也很应该心存芥蒂才是。可为什么总舵主还是把他留在油水最丰厚的积水潭码头,而不是调到别处或贬了他的职呢?”
邢珠不知道怎么回答,递了珍珠耳铛给她,不确定地道:“或许他们总舵主是个十分宽厚的人。”
谢琬笑着把耳铛戴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要是宽厚,就不会因为大家伙水祭窦将军而怪罪到下面人头上了。”
邢珠哑然。
顾杏在掌灯时分回来,回来的时候满身都是尘土。
“程先生和钱壮已经在沧州下游上了船,估摸着戌时左右就能到达沧州码头,我在码头附近转了几圈,那个青使果然很难侍侯的样子,我看田舵主说的话有谱。”
谢琬看了下时间,已经差不多到戌时,于是起身道:“顾杏留在客栈歇息,我们去瞧瞧。”
这事儿她不亲自去看看总有些不大安心,尤其霍珧也说那佟汾阴险狡诈,既然如此,那青使只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她虽然不会露面插手,但是她的粮食毕竟是在京师卸的,往后也不了与佟汾手下的人打交道,去看看总也好过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三个人驾着车便前往码头。
其实不到二十里的路程,在车上眯了会儿便就到了。他们下车的地方在南下船只靠岸的这边码头,而今夜要闹事的码头则在对岸。
他们在远离码头的下游落地,这里沿河有排民居,民居之间有狭小的过道可到河岸,霍珧将马车栓在河边槐树下,等待邢珠把谢琬扶下车来。
谢琬站稳后一看对面,只见夜色里对面一排建筑格外的热闹以及灯火通明,许多人影在水上岸边来往着,又不停有吆喝声传来。想来定是漕帮在沧州的分舵无疑。
她望了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黑压压的船只,说道:“这也太远了,能看到什么?”
霍珧看着对面,说道:“这是最安全的地方。”显然不愿意她靠得太近。
谢琬环视了一下四周。吩咐道:“去租个渔船来。我们去江中央看看。”
邢珠想了想,说道:“运河上没有渔船。小筏子兴许会有,我去找找。”
霍珧唤住邢珠:“黑灯瞎火的,你留下来,我去。”说罢,一闪身就没入了夜色里。
谢琬刚想找个背风的地方站着,突然间那头又走回个人来,是霍珧忽然又掉了头,竟然一把牵住她的手将她带到一处民宅屋檐下站定,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一摸就知道是上好皮草的绒皮套子。套在她光裸的双手上。
然后将她一把抱上倒扣在檐下的一只小破船后,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臂,才又走了!
看得邢珠在旁目瞪口呆。
谢琬坐在高高的船头上,两面有墙挡住风,手上有毛绒绒的皮套子。再也不冷了。但是想起自己居然是被他抱到这上头来的,她又禁不住脑袋发寒。
他居然这么样堂而皇之地抱了她!抱了他的东家!
好在邢珠目光闪了闪,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然后安静地坐在船下暗影里。
她摸摸自己两世的老脸,是有些烫。
没过多久,就听一阵水流声由远而近传来,邢珠从暗影里站起来。看了看江下,抬头冲谢琬道:“姑娘往里头坐坐,我去瞧瞧,看看是不是霍珧来了。”
谢琬点点头,小心地往里头挪了挪。
一会儿就听有脚步声轻轻地到了船下,然后船头微微一动。一个人跃上船头,像怕惊到了什么似的轻轻地说道:“是我。”然后还没等谢琬预备好,他一伸手,便又已经握住了藏在黑暗里的她的胳膊,将她拉过来。娴熟地牵着她跳下船头。
他的动作果断又自然,好像这样牵着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谢琬早就从吹来的夜风里闻到那股淡淡的龙涎香,知道是霍珧。只是她虽然不拘小节,可今夜被他屡次这样的牵手,作为一个姑娘家,终是有些别扭。
她把手往外抽。霍珧在夜色里看了她一眼,说道:“别想多了,我只是怕你摔跤了又要我去扶。”说着又牵着她往坡下走。
谢琬语塞,好在夜色深沉,倒是也看不出来。
船已经找到了,是条安着小蓬子的小木筏子,霍珧上岸接她时,邢珠便在船上等着。
谢琬问:“现在什么时辰了?我们的船来了不曾?”
霍珧一面顺着两边渡船穿梭的方向划向对面,一面说道:“现在应该是戌时三刻的样子,我们的粮船应该到了。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会是前面一排船中的第三条。”他居然连划船这样的事情都会做。
谢琬撩开蓬帘,往对面码头上看过去,果然见排了一长排等待盖关文的粮船。而第一第二条都已经在往前行驶了,第三条船上眼下正有人穿着公服和漕帮装束的人从船上下来。
邢珠笑着看向她:“看来是例行检查过了,接下来就该是好戏上场的时候了。”
三个人在船上同看向对面,果然没多久,那船上就传来吵嚷声,紧接着,就听见钱壮在高呼着:“……要找他们讨个说法!我们也不是好糊弄的!”然后一行人就从船上急步下来,顺着舷板到达了码头上。
码头上很快有人出面回应,钱壮嗓子大,程渊擅说,两人一唱一和,很快吸引来一大群人。
又过了片刻,一名衣襟前后都绣着青甲纹的男子,就前呼后拥地到了喧闹的地方。
谢琬精神一振,说道:“把船划近点儿!”
小木船慢慢靠近到码头下,刚好能看清楚面向水面这些人的面容的距离。这里泊了几艘小乌蓬船,应该是用于两岸行走的。
“那穿甲纹青衣的就是漕帮的青使穆癸。田崆猜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