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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水就走水罢,这倒也不关他什么事,谁知偏偏还走到隔壁私窑!走到私窑就走到私窑罢,偏偏还正碰上朝廷好几位当朝要员在这里鬼混!
若是平常,撞见了也就算了,他们是季振元的手下,他一个勋贵,顶多装作没看见,打个马虎眼儿也就过去了!可偏巧他身边又还有都察院一位御史,兼任兵部尚书的魏阁老的一位手下!这下他还能打马虎眼儿吗?他打马虎眼儿,那靳永参的就不是谢荣他们,而是他!
如今勋贵不值钱,他可惹不起,靳永要怎么参他们,他也只得让他们参,可是靳永却还死拉着他过来当证人!
这种证是随便能做的吗?
作了证,就等于让季振元下不来台,也就等于间接得罪了他,在朝中他们勋贵之家一向是聪明地保持着中立的,这样一来,不就硬生生让他被季振元他们给惦记上了吗?!
可是靳永他却也不能得罪,都察院这些家伙,全都是活的能参死,死的能说活,他更加得罪不起!
荣恩伯此刻的心情真是说不出的晦气。
“启禀皇上,季阁老到了。”
正在满殿里气氛凝滞之时,太监进来了。
皇帝道:“宣!”
太监下去,很快就带来了季振元。
皇帝今日并没有赐座,没等他行完礼便指着那地上几人道:“季阁老仔细看看,面前这几位可都是你的得意门生,你教出来的好徒弟啊,一个大理寺少卿,一个刑部右侍郎,一个工部左侍郎,连同你的幕僚,好家伙!几个人结着伴地去逛私窑!你季阁老桃李遍天下,朕看是教出来的嫖客遍天下罢!”
季振元深躬着腰,扫了眼在场几人,与皇帝道:“臣相信这几位大人的人品,皇上,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靳永双手叠在小腹前,挑起眉道:“这可是我亲眼撞见的,还有荣恩伯以及那么多五城兵马司的兵士为证,这还能有假?季阁老相信他们的人品,敢问是相信他们这种团结友爱有福同享的人品么?”
“靳永,你放肆!”
顾若明抬头喝斥。
“你给我闭嘴!”季振元怒斥于他,转而面向皇帝:“皇上,郭兴是臣的女婿,他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他的为人我是真相信的。
“还有谢荣,他府上到如今为止,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与妻子更是和睦恩爱,当初皇上不也深赞其私行甚佳么?顾若明和伍叙就更不可能了,他们除非出门办事,是绝不会走到一块儿的。所以臣觉得,还是应该给他们一个解释的机会,如此就是算是定罪,也不至于落下什么冤屈。”
“解释?”皇帝冷笑连连,“好啊!朕也正想听听他们解释解释,怎么会三更半夜在私窑里集合,而且这郭兴还衣衫不整地出现在朕面前的!”
229 意外
季振元原只听顾若明说谢荣逛私窑,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婿也在列,因而也就只让了伍叙同来,等进宫的途中听得左必之说郭兴也在内,而且还捉的是现行,顿时一张脸就沉得能拧出水来。
到了这会儿,当然私下里的气怒是一回事,眼下先把皇帝这关过了才是要紧。于是,先转向靳永,“在让他们解释之前,我想问靳大人,你何以得知那处谢荣郭兴等人所呆的地方是私窑?”
姜还是老的辣。开口就点中了要害。
既然是私窑,当然面上是看不出什么的,既不会挂牌子,也不会做宣传。就是有人去,也是熟客带熟客,靳永既然是正人君子,那他又为何会一进去便知道那私娼是私娼呢?
皇帝往靳永看过来。靳永果然顿了顿,他与荣恩伯对视了眼,回道:“季阁老许是把下官当成不识人间烟火的圣人了。照您这么说,不入私娼便不知私娼为何物,那么都察院参百官私德不修,岂不都要亲身经历过一遍才成?我参漕运的案子,莫非也要自己去参与一回合谋牟利之事才成?”
季振元道:“你的意思,是不入私娼也知道那是私娼,敢问靳御史又是凭什么认定那就是私娼的呢?难道就不能是某个文人雅士私设的茶会,郭谢二人闲来前去捧场?你不过是在庭园之中看到这几人,便一口咬定那是私娼,总得有个证据才能让人信服。”
“证据自然有。”靳永气定神闲,与皇帝道:“臣请皇上允准宣湘园里的妓女进殿为证。”
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太监出门去,带进来怯生生的一个人,是采薇。
采薇瑟索地站在谢荣旁边,咬唇看了他一眼,也跪了下去。
靳永道:“你叫什么名字?”
采薇又看了眼谢荣,答道:“采薇。”
靳永又道:“你在步生香开设的私娼里为妓多久了?”
采薇可不知道殿里之前争论过什么,听见他这么问。就要答。季振元从旁咳嗽了声。皇帝瞪了他一眼,他垂下头去。采薇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哑谜,也不知道谁是谁这边的,咬着唇。答道:“妾身,妾身才去不久。”
有这句话就证明一切了!皇帝脸色阴沉如水。
季振元紧皱着双目,投向靳永的目光充满了忿恨之意。而地上郭兴和顾若明则满头是汗,肚子里的悔意有几重就不得而知了。
最后悔的应该是顾若明,本来此时应该是他在季府里扬眉吐气看谢荣的笑话的时候,没想到突然杀来个程咬金,把自己跟谢荣这厮一道成了靳永他们眼里的笑话!这真是偷鸡未成蚀把米,眼下这关能不能平安度过不好说,就是过了,季振元那边他也讨不着什么好了!
靳永指着谢荣郭兴。“你见过这二人几次?”
采薇面色一白,道:“没,没有……”
“老实答来!若是有一言不符便是欺君之罪!”
靳永猛地一声喝斥,采薇抖瑟了一下。
皇帝望着地下,打鼻子里冷哼了声。也侧身喝起了参茶。
采薇脸色煞白,垂头道:“见过,谢三爷和郭大爷四次。”
靳永望着季振元,季振元牙关咬得死紧,默然不语。皇帝却是笑起来,目光冷冽冷冽地。
“每次来他们都做些什么?他们各自都有谁招待过?”靳永再问。
“不……”
“启禀皇上,不必审了。臣确实去了私娼馆。郭大人是罪臣带去的,请皇上降罪!”采薇还没开口,谢荣已经伏地磕了个头,一字一句地认了罪。“郭大人只是今儿陪罪臣一道去喝茶,并没有做下不轨之举,请皇上看在郭大人一向本份的份上。轻饶于他。”
“微平!”郭兴蓦地从地上直起身子,然后赶忙爬行着向前:“不是的皇上!微平是罪臣带去的,他才是清白的,每次去了都只是喝喝茶,并没有越过雷池一步!求皇上饶了他!”
“今儿谁都饶不了!”
皇上猛地一拍龙案。桌上装参茶的杯子跳起来,险些砸落到地上。“谢荣,你是庆平五年的进士,朕记得你作的一手好文章!季阁老当时还曾向朕极力举荐你,说你才德兼备,私行甚佳,只要细加雕琢,来日必成大器!
“朕对你也十分赏识,觉得我大胤朝终于又要出一位能臣,所以那会儿季阁老极力向朕要走刑部侍郎这个职缺给你时,朕也并没有多加阻挠。朕也期望你能够在侍郎位上给朕作出番成绩来!可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你当上侍郎才几日,竟然就放纵到去宿妓!朕要不办了你,愧对祖宗律法!”
“皇上!”
季振元见皇上不似说假,情急之下亦跪下地来,“皇上!还请三思啊!郭兴老臣便不说了,他是臣的女婿,如今做下这样的事,便是皇上不处置,老臣回头也定要严惩!可是谢荣一贯行正坐端,即使是去私娼馆坐坐,也不见得他就沉迷于女色,去私娼馆喝茶闲坐,与宿妓有着本质区别呀!”
皇帝沉哼,并不理会。
靳永道:“皇上,季阁老所说的吃茶闲坐与宿妓有着本质区别,微臣不同意。吃茶的地方大把,莫非只有窑子里才能吃茶?既然去都去了,又何必怕认下这桩罪?俗话说的好,既要立牌坊又要当婊*子,哪里有这么好的事?不如痛快认了,皇上说不定还能酌情轻判。”
皇帝目光扫着地上一圈人,扬声道:“沽名钓誉,其心可诛!”
季振元闻言一震,抬起头来。
郭兴等俱都默然无语。
至今为止,不管是谢荣自愿请罪,还是郭兴勇于承担,再者是季振元求情避亲,实则都是在冲着一个目标行进,那就是能够争取皇上轻判。虽然他们知道有靳永这把利嘴在,又有荣恩伯这个目击证人,他们要脱罪的可能性很小,但是能够争取从宿妓到闲坐,罪名自然有了商量的余地。
因为自古以为所谓文人雅士也有其风流不羁的一面,从古至今官员*者不在少数,不过是到了本朝,律法更加严格罢了。但是私底下这种事并不能灭绝,因为官员也是人,而且都是权势在握的男人,几个不会被女色所诱?
至今为止,官员宿妓当然是要办的,可是因为宿妓而真正按律严惩的官员却不在多数,皇帝如果真心要管,那一年到头吏部的委任状与解任状要堆积成山。
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这就说明,皇帝从某个角度来说,是允许官员有些微的毛病的。所以即使宿妓之罪不能幸免,那么只要争取到闲坐逛逛的理由成立,也还是能有转寰的机会。
可是这句话,却把他们所有人的心都打到了冰窟里。
季振元仍然是有几分相信谢荣不会做下宿妓这种事的,可是皇帝不信,那他就是再信也没有用。
他侧眼看着靳永,开始觉得,今夜这一切都是个陷阱,就连顾若明也成了这网里的鱼。
“靳永拟旨,谢荣郭兴还有顾若明,知法犯法,各自连降五级!即日起执行!”
皇帝拂袖站起来,与靳永厉声道。
“皇上!贱妾还有话要说!”
靳永正要接旨,一直像朵受够了惊吓的小白兔的采薇忽然把腰挺了挺,说道。
殿里的人全都往采薇望来,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采薇有点心慌,原本丰润的双唇此刻看起来更苍白了。
但是她看了看谢荣,仍是壮着胆子说道:“皇上,谢,谢大人到湘园里来,真的只是喝茶吃酒,他连奴婢碰都没有碰过!寻常男子到了我们那里,几乎没有不为所动的,谢大人坐怀不乱真君子,不是更加显示出他的高洁品性吗?”
没有一个人料到身为妓女的采薇会为谢荣求情,包括皇帝都愣了会儿。
而季振元看看采薇又看看也在注视着采薇的谢荣,迅速回过神来,说道:“这女子说的不错!
“皇上,既然是私娼馆的妓女亲自为证,自然就能证明他们的私德了!好一个坐怀不乱真君子!皇上,律法严禁宿妓是为的什么?是为的管束官员的私德,如果当官员能够自律到数次三番进娼馆都坐怀不乱的地步,难道不是更能说明官员们的操守可靠吗?”
“季阁老的意思,难道是说谢荣结伴逛私娼这事,不但不应获罪,还应受到嘉奖?”靳永咬紧牙关,指着采薇说道:“娼馆妓女乃下下流之辈,她们的话又岂能信?私下娼馆只为吃茶,我倒是头次听说!皇上英明神勇,又岂能被你几句话便糊弄过去?”
采薇双肩瑟索,她目光投向皇帝,连磕了几个头道:“皇上,贱妾说的都是真的!谢大人他们到馆四次,每次都是我接待的谢大人,他真的没有对于有过丝毫不轨之举!皇上若是不信,可让人验贱妾的元身!”
“元身?”皇帝眯起眼来,“莫非你到如今还是处子?”
230 太子
谢荣也不由得直了身子。
采薇两颊顿时由白转红,但是她咬唇道:“贱妾不敢欺瞒皇上。”
皇帝探究地看了她几眼,又看向谢荣,摸起下巴来。
全殿里都清静了,就连靳永也有些失措,他是真没想到采薇成了这件事唯一的变数!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驾到。”
太监又进来禀道。
皇帝闻言把身子坐直,目光投向门口。门外缓步走进来着一身月白色常服,头戴冠冕的太子,底下人俱都躬身行礼。皇帝温和地朝太子招了招手,等他近前,遂道:“夜这么深了,太子怎么来了?”一面让人搬坐。
太子坐下,说道:“儿臣听说父皇深夜还在审案,担心父皇龙体,故而过来瞧瞧。不知道审得如何了?”
既然直接问审得如何了,自然就是来之前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皇帝也不遮掩,指着下方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现在,这娼馆的女子正说自己是处子之身,谢荣到馆几次都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眼下要出头为谢荣作证。——太子怎么看这事?”
太子微凛,说道:“既如此,不如带下去查查这女子的身子再议。”
皇帝赞同地点头:“正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