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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先生那批死士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就算剩下有,也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个。而当日她被劫时也感觉到七先生的确是个年轻人。但是他戴着面具,呼吸怎么样她并看不出来。
“这你就迂腐了。”殷昱轻敲她的头,“要控制手下人不一定要武功,而年纪不大也并不代表他没有阅历。这种事情难说的很,总而言之,我已经暗地里布下了罗网,开始让骆骞他们私下里调查京师所以府里条件相符的男子。”
谢琬想了想,说道:“其实我觉得,与其这样大海捞针地去找,还不如我们下点什么引子去引着他出来。你想想。他当初既然也是想以扶持殷曜上位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必然也还会故伎重施,在你和殷曜这场争斗上兴风作浪。”
“可是我们现在没有机会不是吗?”殷昱眉头微凝起来。“七先生太狡猾,就是引他出来,也必须做的不露一丝痕迹,否则不但会前功尽弃,还会使他藏得更深。”
谢琬沉吟着点头,七先生的谨慎是无人能出其右的,引蛇出洞的确是最好的法子,可是如果刻意地设局,必然会让他察觉。殷昱说的对。还是得寻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不着痕迹地引他出来才成。
当四月的春意也染绿了四叶胡同的树木时。卸了职的谢荣安静地在院子里剪牡丹花的枝。
自从朝堂被殷昱的人占据了一半之后,似乎他被撸职的命运就已然清晰可见了。他的上头是靳永。他能在他手底下呆上一年,也许已经是个奇迹。事实上换成他是靳永,只怕不出三个月就要把他踢出来,靳永没这么做,只怕是谢琬没交代。
谢琬一直都没交代,却在这时候挑了个理由将他弄下来,多半是因为太子的病情……他虽然不知道太子究竟得了什么病,可是从谢琬最近频频动作来看,未必跟这件事没有关系,毕竟太子若有个万一,直接就影响到下任君主的人选。
谢葳虽然不曾回府,可是谢芸却跟姐姐保持着紧密联系,偶尔不经意的时候,谢芸也会把曾家的事漏几句给他听听。前阵子任如画和荣氏那件事,谢琬一反这一年来的温和低调,简直把荣氏和任如画做绝,如果荣氏不是郑家的人,谢琬应该还不会把她逼上绝路的吧?
荣氏的失败,既表明了她们对谢琬的错估,也侧面印证殷昱夫妇向郑家以及朱睢殿那帮人下了战书。
所以这些日子郑家也加紧了对殷曜选妃之事的动作,他们尚无能力与殷昱硬拼,只能一面虚与逶迤,一面曲线备战。这场夺嫡之争是又一场可预见的风暴,而他如今不在朝堂,作为局外人,竟然有几分旁观者清的感觉。
刚被卸职那些日子,他不是不愤怒,不憋屈,可是细想下来,他人生经历的愤怒和憋屈的时刻也实在太多了,他假若还不能变得淡泊,那是他的修为不够。
他坚信自己不会被困难打倒,他只是缺少一个时机。
“父亲,刚打听到的消息,郑侧妃好像选中了工部侍郎段沁的女儿,而刚好段沁又有攀龙附凤的心思。”
才剪好一盆下来,谢芸便轻步到了他身后禀道。谢葳太刚烈,而谢芸相对柔和,姐弟俩性子倒了个个儿。
谢荣慢悠悠唔了声,然后端详着另一盆花,一面琢磨着从哪里下手,一面说道:“段沁出身富裕,祖上原是行商的,这些年在朝上也算兢兢业业,可惜就是没有什么根基,这次好不容易有了个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他抬起剪子喀嚓剪断一条枝,放在木架上。
谢芸道:“那依父亲之见,咱们要不要去段家走动走动?”
这可是极好的机会,如果段家跟东宫结了亲,那么替谢荣谋个职缺也是很简单的事。
谢荣摇头道:“先不急,谢琬还没动呢,瞧瞧再说。”
谢芸哎了声,上前帮忙将剪下的花枝拢好。
“对了。”谢荣顿了下,直起腰来又道:“这些日子我让你整理我藏起来的那些手札,你都整理好不曾?”
“都整理好了。”谢芸恭顺地道,“都分了三大类,回头父亲分别去查看就是。”
谢荣点点头,没再说话。
他也在寻七先生。而他唯一的线索就是季振元留给他的那些信札。
那些信札他并没有全部献给皇帝,他也留了些防身,于是终于还是派上了用场,虽然信札里提及七先生的字句极少,也并没有明显的线索,可是当中却有零星的几张补充并非季振元的字迹,而素日替他捉笔的左必之那些人字迹他都认得的,这字迹绝不是他们所有。
再加上有补充的这些信札都很机密,所以可以推测,应该是七先生的亲笔。
他坚信,总有一天他会找到他的。
郑侧妃挑中段家姑娘为妃的消息传到谢琬耳里,当天夜里她就找殷昱要来了段沁的履历。
看完之后她说道:“郑铎如今也还在工部,这段沁成了他的顶头上司,这层关系倒是被他们利用得好。”
殷昱掸了掸手上履历,扬眉道:“段沁能力不错,不过虽然出身富裕,但是从小在锱铢必较的行商之家长大,也十分爱财,如今他手上正有黄河沿岸的河工在做,前不久才从户部支走了八万两治河银子。魏彬已经准备清查这笔帐了,不管到时候有没有查出问题,他都要沾身灰不可。”
谢琬点点头,招过殷煦来给他扎小鬏鬏,一面道:“等会儿姑姑会来,带你进宫去请安,你可不许顽皮!”
殷煦似懂非懂地哦了声,自己从炕沿下了地,然后扭着小胖身子出去了。
谢琬跟殷昱相视笑了下,起身去替他整衣襟。殷昱手掌轻覆在她腹部,小声道:“真的不防事吗?”
谢琬轻睨了他一眼,说道:“当然。是胡沁开的药,还能有问题?”
按理说她如今也可以备孕怀二胎了,可是现在殷煦还小,敌人又那么多,这个时候再生只是绑住自己的手脚而已。上次孕中被劫的事她再不想遇见第二回,于是跟殷昱商量后决定迟些再要孩子,前几日让胡沁开了点药吃了,刚吃有点不适应,后来就顺了,可是殷昱还是有些担心。
听到谢琬这么说,殷昱倒是也放心了,披了袍子便就出门去。
殷昭晌午前到达王府,接了殷煦一同进宫。
宫里这几个月看着十分平静,实则内里也是愁云惨雾一片了。
太子和太子妃虽然都以为消息瞒得死紧,可事实上谢琬和殷昭都从太子妃日渐憔悴的神色和太子在永福宫寝殿呆的时间越来越长看出来,太子的病情恐怕还是在继续恶化之中。
所以这些日子她们进宫的次数也愈加频繁了,就是谢琬抽不开身,也会让殷昭带着殷煦过去。
正文、359 龙椅
姑侄俩到了东宫的时候,皇帝也在乾清宫让陈复礼诊脉。
殿里除了张珍和陈复礼之外就没有其它人,殿门也关着,整个大殿里十分安静。
稍顷,陈复礼收回手来,端详着皇帝的面色。
张珍道:“圣上近来气色极好,应是龙体大安了。”
陈复礼还没说话,皇帝已然嗤道:“朕已是行将就木之人,还有什么大安不大安?陈复礼你只管说,朕如今已没有什么听不得的。”
陈复礼顿了顿,只好道:“臣遵旨。陛下的脉象看来已有些微弱,虽然肌体有药石保养暂且无虞,但是终归人一上了岁数,五脏六腑都有些吃力。陛下若是不必操劳国事,这点问题倒是不算什么。”
陈复礼到底还是说的比较含蓄。
皇帝听完,目光望着丹墀下一盆君子兰,说道:“下去吧。”
宫里的情况没有比陈复礼更明白的了,他所说的不必操劳国事便可无妨,便是指他这身子已经不适合呆在皇位上,否则他驾崩也是指日可待的事。可是太子已然病入膏肓,不但不能承接这皇位下来,还连手上的政务处理起来也有些吃力,他又怎么可能不为国事操劳?
“皇上,您歇会儿吧。”
张珍走过来替他掖了掖薄被。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强撑着下了地。
张珍连忙跟上前搀扶。
皇帝到了椅上坐下,说道:“殷曜选妃的事怎么样了?”
张珍垂首:“听说已经挑中了工部侍郎段沁的次女,正在禀太子妃示下。”
“段沁?”皇帝眯眼回想着这个人。他现在见大臣的次数不多,记性也不大好了。这个段沁,应该是从原来詹事府里升上来的。“他们家不是行商出身么?这样没底蕴的人家,郑家怎么能往宫里送?”
张珍顿了片刻。说道:“可是论起家世,安穆王妃的家世更加不如。若是格外的讲究家世,恐怕会对安穆王和太子妃娘娘不公平。”
“不公平又如何?”皇帝面上浮起层薄怒。“那不过是个郡王妃!”
不过是个郡王妃,这话里头蕴含的意思可就太多了。
张珍看了眼皇帝。默了默,又道:“除了家世,段家几个子弟还是不错的,他们大公子就是上届的一甲进士,为人也很机敏,应是前途无量。不管怎么说,对二殿下的帮助应还是挺大的。另外段沁这人颇有些爱财,一般爱财的人。权欲都不会太大。”
听到这里,皇帝脸色才稍平了些。
他近年总爱回想起一些往事,越是回想,就越是对权臣和后戚这样的字眼感到厌恶。他也记不清已有多久没有召见过霍达,越是知道自己撑不久,他就越不想见他,有时候他晚上做梦都会梦见他提着刀闯进宫来的样子,他真怕自己一见他,就会忍不住暴露出心底对他的厌恶来。
“上次高丽不是进献过来几坛酒么?送两坛给护国公去。”
他深吸了口气,吩咐道。
掩饰情绪最好的办法。就是越是厌恶憎恨一个人,越是去宠爱和亲近他。他不但以这样的方式瞒过了天下人数十年,有时候也差点瞒过了自己。
东宫里。太子妃喂殷煦吃糕点,一面跟殷昭道:“皇上近来身子也不好,琬丫头没进宫,你带着煦儿去乾清宫请个安吧。”
殷昭便接掸了掸殷煦衣襟上的糕饼屑,接过宫女手上绢子给他擦了脸,牵着他往乾清宫去。
殷煦记忆力已经开始加强了,一路上看着四周的汉白玉栏杆和巍峨的宫殿,已经想起来上次到乾清宫来时是母亲跟郑王妃过来吵架的时候,他突然就想起了郑王妃头上那颗大珠子。以为去到乾清宫大殿她还会在那里,于是挣开殷昭的手就屁颠屁颠地往前冲了。
殷昭知道皇帝不喜欢他。怕他造次引来皇帝斥责,连忙小跑跟上去将他捉住。牵住他不肯松了。
殷煦扭啊扭啊的扭不掉,只好乖乖地随着她到了殿门外。
太监们连忙进去禀道。
皇帝听说是殷昭带着殷煦,立时也想起谢琬的欺尊罔上不守规矩来,皱了眉,挥手道:“不见。”
殿门又没关,殷昭在门外听见了,扭头就要走,一个不妨殷煦却挣脱了她抱着门槛翻到了大殿内,直直地往那日郑王妃所呆之地冲去。
殷昭连忙跟进,太监们见状也不敢真拦,于是一面追赶一面高声道:“不可啊公主,不可啊小公子……”
一路嚷嚷地自然皇帝从成堆的奏折里抬起头来了。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皇帝望着御案下撒丫子乱跑的殷煦却忽然沉下脸来,勃然大怒道:“这是干什么?!”
殷昭连忙跪地道:“皇上恕罪,煦儿想来给太爷爷请安,可他太小不懂事,不知道皇上正忙着,所以闯了进来。我这就带着他出去!”
看着他这副雷公样,殷昭看着也气,殷煦不过是个孩子,皇帝还是他的太祖爷爷,他居然也这般不讲情面对他吆五喝六,于是虽说也起身去追,却是故意地追追赶赶总也捉不着。一面又喝斥前来帮着追他的太监:“手下仔细些!伤了煦儿仔细太子殿下跟你们拼命!”
她说的是拼命而不是责问,深知太子病情的张珍便就不敢擅动了,连忙交代着太监们莫要乱来。
这里殷煦见着这么多人围着他转,还以为大家跟他玩捉迷藏,玩的可欢了,见着皇帝已然站出御案后,便瞅准了他身后的龙椅,迈着小胖腿一溜烟儿冲过去,哧溜爬上了大椅子!
“快下来!”
张珍见着殷煦居然爬上了龙椅,吓得脸都白了,这里皇帝也是气得发抖,唤来了几个羽林军,才将殷煦从龙椅上抱下来。
殷昭见着皇帝气得脸色发青,心里倒是高兴,暗地里跟殷煦竖了竖大拇指,然后牵着他跪地磕头。
若论皇帝的脾气,此刻杀了他二人的心都有,可是殷煦到底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他若真拿他的罪,那恐怕就得被世人口水淹死了!
可到底不服气,虽然只是无意,可是这龙椅也始终让殷煦爬上来了,皇帝再定睛看向这孩子,只见他目光澄静,面对这么多手持矛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