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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长生-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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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太迟钝,亦或说太自我,始终不曾注意到他人的言语动作,注意到了也不往那方面想。被人窥伺了五年而不自知,真不知你到底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全想着小书童是否有危险了罢。”

   “你会不会看错了?”

   “他可变着法子、绕着圈子向我问了许多事。比如是否婚配,有无意中人,喜好……”

洛自醉怔了怔,预感到危险的临近。“你该不会告诉他‘没有’……”仔细想想,这个喜欢看他表露情绪的“挚友”十有八九会再给他招麻烦。

   “我说错了么?你有意中人了?!我毫不知情!”后亟琰笑道,舒展双臂,斜瞥着他。“就算周边有百人窥伺,你也浑然不觉罢。”

   “说到‘窥伺’,大家都是男子,为何我总落得‘被人窥伺’?”

   “啧啧,你也有想‘窥伺’他人的时候么?”

   “……”

   “身为男子,欣赏女子是天性。怎么,你也有喜欢的女人了?待会儿便去教馆走一遭如何?”

为何他总喜欢借曲解他话中的意思来捉弄他?以前可真看不出来,这位有如此奇特的爱好。洛自醉长长一叹:“我只是觉得奇怪罢了。身为男子,我为何会成了‘被窥伺的人’?又非相貌惊天动地。”

   “四公子生得如此俊俏,还要如何惊天动地?像小书童那般绝色才好么?”后亟琰抿了抿唇,难掩笑意。

绝色……居然这么形容无极……洛自醉微微蹙起眉,同时又难以抑制地笑出声来:不过,非常恰当。

   “对了,你用过早膳了么?”

   “正巧看见张贴皇榜,没来得及。”

   “来人,上早膳。”

   “在浴池里用膳?”

   “不行么?”

用随心所欲形容此人,果然恰如其分。洛自醉无奈一笑,看后亟琰背过身,背脊上一个印记一闪而过,不禁张大了眼:“琰,你背上有个图形。”

   “血咒留下的咒印,你不是也有么?”

   “但你的印记是青色的。”血咒咒印应该是赤红的。洛自醉走到他身边,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异常清晰,如纹身一般的图案。展翅高飞的青色禽鸟,栩栩如生。

   “这种禽鸟……有些眼熟,不过想不起来是什么。”

   “噢?”后亟琰侧身笑了笑,“看来我与禽类有缘。”

此话何解?洛自醉双眼中透出些疑问来。

后亟琰笑回道:“明日你便明白了。”

洗浴后,洛自醉换了身新衣。月牙白底色,竹青色与靛青色花纹点缀在衣角上,淡雅之极。后亟琰则一身翻云纹的紫袍,华美雍容。

两人一同来到御书房。

书房内,小皇子后誉正坐在堆满书卷的案几边。四名宫女立在他身后,见两人进来,连忙行礼。

溪豫是四国中唯一有选用宫女制度的国家。不过,选用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二十人,负责照料皇后与公主的生活起居。现下则只剩下这四位照顾小皇子的小宫女。不久之后大概也会将她们赐给世族婚配了。毕竟让小皇子在女人中长大并非后亟琰所愿。

   “皇叔,四公子。”小孩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扑到后亟琰怀里。

洛自醉在一旁看着,不禁感叹后亟琰的小孩缘。无怪乎两位陛下要将爱子留给他抚养。

   “怎么到御书房来了?”

   “皇叔最近忙,只有这里才见得着。”

   “过了这阵,皇叔带你去狩猎可好?”

   “好!”年仅八岁的后誉望向洛自醉,笑道,“四公子这阵能教我读书么?我还有很多事情想问您。”

   “太子殿下,我明日便去东宫。”自从入宫,洛自醉便只有两个去处——藏书楼和东宫。溪豫帝曾想要太子正式拜他为师,但他婉拒了。那位陛下也不喜强人所难,很干脆地放弃了。于是,他便成了后誉的老师兼玩伴。

   “太好了,我等着四公子。皇叔,誉儿告退了。”

目送小皇子走远,后亟琰指了指那大堆书卷:“那些都是近半年坊间流传的野史稗闻,你可以消磨消磨时间。”

真了解他的性子。洛自醉笑着坐下了。

二人互不干扰,不久便到了午膳的时间。就在书房侧阁内用过膳后,两人一面下棋,一面饮茶。

   “这回到献辰有何见闻?”

   “自角吟搬出不少大户,躲在偏僻的小镇上。据说是要躲避汝王和景王征用财产。各地的寒族富户也纷纷搬迁,许多郡府富绅人家都搬空了。寒族能走,世族却无法脱身。大势定下之时,多数世族恐怕只余空名,推行新政也顺畅多了。”

   “汝王和景王征用世族家产?”

   “不仅银两,连田地也征用。虽许诺无数,但世族们仍心存疑虑。这都因他们的军队太多,军饷也多,所以需度不足。加之国库早已由了时国师掌管,任何人都无法盗用国库,他们只能出此下策。”

   “还在征军么?没有粮饷,空有大军能作何用?”

   “他们与许多粮商勾结,正在加紧屯粮。粮价飞涨,百姓苦不堪言。加之南部疫病频繁,大批灾民北上,已造成恐慌。若不控制灾民与流民,降低粮价,再过一阵,恐怕会举国大乱。”洛自醉叹息着。这五年来,他受了时和闵衍之托,观察献辰和昊光的民生民情。这暗行使的差事,他做得得心应手。加之每回都有重霂同行,也不必担心陷入险境。昊光在新帝登基之后,已经开始休养生息;献辰却愈来愈乱,天灾人祸齐行。若不早日解决皇室之争,恐怕国家真会崩毁。

后亟琰拈着棋子,沉吟道:“事不宜迟,就在此时干预罢。”

   “是啊,趁着还未开战的时候。”

   “小书童呢?”

   “他倒没什么大动作,但平民与寒族都已经倾向于他。”

   “没什么大动作么?听说云王殿下的勇士个个能以一敌百,勇猛无比。”

   “操练军队的本事,都是从我爹和大哥那里学来的罢。不过,军队不过是下策,若能不战而胜才是最好。”

   “他想必也知道罢。小书童天赋过人,正适合作为中兴之帝。”

   “希望如此。”

   “你应当很有信心罢。”

   “未有定论之前,任何变化都有可能。”

   “你就是这么教小书童的?”

   “是。”

   “那他必胜无疑。”

   “多谢陛下吉言。”

两人说笑了一阵,后亟琰倏地道:“洛四,你如今较初见之时,平和了许多。”

   “平和?我不是一直心平气和么?”洛自醉微微有些讶异。

   “那时虽然看来平淡,却时时警戒,不信任他人。平淡于你,不过是掩饰内心激烈冲突的面具罢了。现今才是心中淡然,波澜不惊。”

   “我变了?”

   “不,或许这才是你该有的模样。”

洛自醉宛尔,啜了口茶,摇着茶盏,望着棋盘上的风云变化:“你说得是。”

   “我初到此地,所怀的是憎恨、愤怒和悲伤。这些情绪所形成的冷静、冷漠都不过是一时的。”受伤的人总需要伪装,将自己掩藏在重重防护之下,以免再度被伤害。“所幸,我得到了比失去的更多的情感,补偿了伤口,也回归到自我。现在回想当初,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无情,只是我只能看见虚伪和贪婪,只能感觉到悲哀和恨,忽视了那些真切的人们。”

那些亲戚便罢了,还有几位确实关怀过他。然而,他却被恨蒙蔽了,感受不到他们的真心。

首先便是父亲熟识的律师。双亲出车祸身亡,是他提起保险索赔,并保护着父母留下的遗产。得知他在亲戚家被变相虐待后,他亲自接他搬回家,而后便时时关照他。他知道他患了AIDS,却总是劝他与他的家人一同外出游玩。但他谢绝了。他惧怕那个世界,所以惧怕想要他外出的援手。去公共场所也存在很多危险,他不想面对,所以将自己软禁在家里。

而后便是邻居家的几位老人。他们受律师所托,经常捎带食物和日用品、书籍给他。有时他能在方便袋中看见他们做的食物,看见蛋糕和糖果……他竟然忘了向他们道谢。

还有偷偷爬进院子里来玩耍的孩子们,爬到桔子树上帮他摘桔子。

住院时照顾他的那位护士,有着温柔的目光。那时他以为她不过是怜悯他罢了,而他不需要怜悯,所以冷漠以对。现在却明白,即便是怜悯,也是一种关怀。

并非没有人关心过他,但他只记得仇恨,只记得寂寞和孤独,只记得痛苦和恐惧。所以他愤世嫉俗,所以他不愿相信他人,不愿相信长久……甚至,连亲人间的羁绊也不信任。

不过,若无那种执念,也不能来这个世界罢。

落下一颗棋子,洛自醉抬眸,轻轻笑道:“忽然想起了我爹和我娘。”

   “噢?两位是怎样的人?我很好奇。”后亟琰索性放下棋子,似乎对这个话题已经期待了许久。

是谁曾说过去不重要?洛自醉失笑:“我爹是建筑设计师,负责设计房屋式样,画出房屋构图。在那个世界,这是个既有前景也有财富、名望的行当。他声名远扬,我很尊敬他。曾经也想要成为建筑设计师,却对单纯描画线条不感兴趣,反喜欢绘画。我娘是教史学的先生。在太学任职。因她的影响,我从小便喜欢读书,尤其是史书。娘也常常教我如何看懂那些艰涩的文字。可惜,还未等我学会,她和爹就去世了。他们留给我的,只有一幢房屋,一堆书,一些钱财和回忆。或许,是太过幸福了才招致不幸罢。”

   “原来如此。不过……如今不也很愉快么?”

   “是呵。”洛自醉浅浅地笑道,“那时,我没有保护他们的能力,所以失去了他们。如今,我已有能力保护家人,一定要护得他们周全。”

后亟琰摇了摇首,叹道:“你简直就是生在洛家长在洛家的么……本性相似,怎能不投缘?看来,选择你落在洛家,神真是看透了你。”

   “说到神……我所见的那位曾断言我会是冷漠的人。”

   “对敌冷漠对己友善,不是么?”

也有这种解释么?洛自醉笑着催后亟琰落棋。

后亟琰下了子,忽然又道:“那三十史是你娘留给你的书?”

   “是,幼时她便开始教我看这些书。”

   “看这些史书真是受益良多。啧啧,当初在池阳,你为何不告诉我还修了史书?”

   “陛下,这些都是我教导所用的教材。而我当时是太子殿下的太傅,而非皇后陛下的。”

   “……在你们那世界,人人都能看这些书?”

   “这是自然。”

   “你打算以后让太学生看这些史书么?”

   “怎么?有何不妥?”

   “不妥。三十史中以下犯上的事比比皆是。每朝建立都是臣子或平民犯上的结果。将相无种是确实,君王却是唯一的。之所以五千年中朝代更迭频繁,归根究底,是人人都认为自己能做得王侯,才敢行大逆不道之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君主是唯一的,人人都觉得能当皇帝,天下便要大乱了。“不过,若与神权相统合,民就不会反了罢。东瀛的帝皇不是一直未变么?”

   “那种有名无实的帝皇,怎算得上是帝皇?神至高无上,而天子是神之子是确实的。只有四国皇室才是天之子,连我们的姓氏也是神赐下的,显示至高无上的权威。”后亟琰顿了顿,正色道,“我们的力量,便是受神眷顾的明证。”

   “我理解了。此世不同于彼世,这些反例的确不能宣扬。”不愧是君主,立刻想到了思想控制。洛自醉点着头,再看棋盘上,自己已经被杀得落花流水。看来,即使再专修五十年棋艺,他也不是后亟琰的对手。

翌日,洛自醉一早与后誉一起念了会书后,便又到了御书房。甫跨进门,他便觉得自己真是挑错了时候。

和昨日不同,今天里头摆满了案几。丞相、六部尚书、大学士、御史都在忙碌着,各种文书堆满了君臣案头。

   “不打扰——”

后亟琰飘过来,拉住他的长袖,道:“可巧,我忘了件要事。众位爱卿,国师确实是请我今日去圣宫捕灵兽罢。”

众臣抬首,面面相觑。良久,才异口同声地应道:“是,陛下。”

准皇帝陛下露出满意的笑容:“洛四,与我同去。史骞,你也过来。”

   “保护陛下的责任,应该交给将军们……”

   “现在还有余裕召唤他们么?”

   “是,陛下。”

洛自醉皱起眉。捕捉灵兽,听起来似乎不像是脑力活动。“陛下,我不擅长捕猎,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不劳你费心。灵兽必须我亲自逮。我只是念你从未见过灵兽,所以带你同去见识见识。”

灵兽,应该是守护京城的神兽罢。曾经听洛无极和皇戬提过,守护京城的天地合一阵的八大阵眼之一便是神兽,令阵势安然运行的灵力泰半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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