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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梅昭仪-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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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病初愈,您的身子……”韶娥迟疑。
  “没问题的,我很好。”在人心沸腾的时刻,方萱梅照例戴着面纱,让手下重重护着,避开孙慕鸿与众悄悄离去。
  皇恩浩荡,准她秘密出宫奔丧,她却在临入宫前生了病,甚至借机滞留在外……
  是啊!她的病老早痊愈了,留下来只不过为了亲眼目睹傅谦扬名立万。
  那天探病探出意外,她回到房中火速整理仪容,将破烂的衣衫与傅谦的衣服找个地方埋了,没让任何人知晓这件事,而后她亲自请了大夫询问傅谦的症状,确信他并非有意,甚至不会记得病中犯下的过错,她便决定隐瞒到底!算是她多事,活该送上门去牺牲,她便不能怪罪于他。既然如此,她就死守秘密,索性将它带回宫去。
  于是方萱梅借口体弱,说要养好身子才回宫,也可以免了手下伺候昭仪不周的职责,顺便缓冲她近君情怯的心病。
  就像那日对着傅谦自称方夫人,而非阳夫人,就是心病作祟啊!
  冠上阳姓的女子太多,不差她一个,只怕她入宫近一年,也没有归属于阳氏的真实感,才会对着傅谦自称娘家姓,犯下可笑的错误吧!
  傅谦,现下已是傅状元,往后将平步青云,他们也永无相见之日了。
  知道他已得偿所愿,像是圆了她的梦般快乐,方萱梅再也没有遗憾。
  还是忘了他,忘了那脱序的一段吧!
  “韶娥,出宫一趟,你觉得……我变丑了吗?”整装完毕,方萱梅淡淡地凝视铜镜。
  韶娥安慰道:“哪里!小姐依然美啊!只要调养些时日,很快就能恢复气色的。”
  这段期间可不能让皇上瞧见她樵悴的模样,方萱梅打定主意。
  随之一想,会吗?皇上会宣她伺候吗?也许会,但不知是多久后的事了,那时她大约也已恢复昔日面貌,毋须担心皇上目睹自己的丑态。只是,美貌又具能留得君主驻足片刻?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错了!于她是——
  请君折梅君不折,无颜劝君空折枝!
  ※ ※ ※
  该是平步青云的人儿,可真得意了?
  “傅大人,今儿个又来捧场啦?欢迎欢迎!”飘香苑老鸨见了傅谦,笑得眼都玻Я耍
  “还是要云瑶伺候吗?”
  “随便。”傅谦淡淡道。
  “是,那就云瑶吧!”
  老鸨正要开口唤人,一旁龟奴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说得她脸色变了变。
  “不好意思,傅大人,云瑶生了病,不方便接客,要不要另外换位姑娘?”老鸨小心翼翼道。
  “随便。”傅谦也不为难。
  “是是是!”老鸨试探,“那就兰芹吧?”是个同云瑶差不多姿色的姑娘。
  “嗯。”傅谦点点头。
  老鸨松了口气,“兰芹哪——打帘子见客啦!”
  尖细的嗓音线绕整个飘香苑,折磨人耳。
  飘香苑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妓院,尤其靠着花魁黎乡乡的艳名,少不了达官贵人上门寻欢。但早说了花魁不卖身,那些自恃甚高的爷们,偏又个个仗势欺人,硬指定了黎乡乡作陪后,每每又要霸王硬上弓,弄得她一天到晚忙着护她的宝贝花魁,简直疲于奔命。鲜少有像傅谦如此好打发的客人,随便叫个姑娘便能交差,赏银一样少不了。这样的客人为何不多几个呢?
  “傅大人,兰芹有礼了。”迎面而来的姑娘捧着满腔仰慕,灿笑着迎向俊雅的郎君。
  每回只能眼巴巴望着云瑶与他出双入对,总算也轮到她了。兰芹雀跃着揽上傅谦的臂膀,傅谦顺势就受,领了她去。
  老鸨目送他们背影,从欢欣鼓舞中清醒,不由得叹了口气。
  本以为是云瑶的福气,让新科状元郎瞧上了,来了几回皆点云瑶作陪,赎身有望,她可能会有一笔可观的银子进帐。今天方知这位状元郎根本不挑食,像是闭了眼随便拣一个,换了人也无所谓,看来赎身钱是赚不了,只能盼着他常上门了。
  “咦?傅兄?您也来啦?”绣楼廊上,冒出惊愕的声音。
  是探花郎冯秀仰,与傅谦同得了翰林院修撰的官职。
  “冯兄。”傅谦朝他点点头示意,便拉着兰芹欲离开。
  这招呼打得可真敷衍。
  “傅兄!别急着办事,进来坐坐嘛!聊聊也不成?”冯秀仰玩笑道:“怎么傅兄没陪着未婚妻,跑这儿来了?”
  “冯兄已有妻子,又何以到这儿来?”傅谦淡淡反问。
  “呵呵呵……这不同啊!在下只是来同花魁乡乡姑娘谈心,并无踰矩处,也不想染上其它庸脂俗粉,算对得起发妻了,哪像傅兄……”冯秀仰皱眉瞧瞧兰芹,又瞧瞧他,
  “还以为那日傅兄为了未婚妻而丢下太师左丞相大人的宴请,应是重义之人,哪知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他不认同地摇摇头。
  “冯大人,您有朋友吗?请进来一同坐坐吧!”房内传来一清灵的女子声音,而后一个眉目如画的佳人探出头来。
  完了!兰芹见到花魁,暗忖不妙。要让傅大人见了赌冠群芳的乡乡姑娘,还会将她这绿叶摆在眼里吗?
  “不必了!谢姑娘美意,谢冯兄盛情,在下不打扰了。”傅谦淡淡地辞谢,携了不可置信的兰芹离开。
  “冯大人……”黎乡乡喃喃瞪着傅谦背影。
  “嗯?”冯秀仰也与她望向同一方向。
  “您觉得……妾身的姿色比起兰芹,可是稍逊了些?”黎乡乡吶吶问道。居然有人免费瞧了她一眼,不但不乘机多看几眼,反而急着想离开,她花魁的自尊受损了。
  冯秀仰下意识想说不,但目睹了傅谦的反应,他还是郑重地扭了头,又将黎乡乡从头打量到脚,然后才肯定道:“不!”
  于是,他们抱着同一念头——那傅谦的品味……耐人寻味。
  ※ ※ ※
  舍花魁而就她,此等“知遇之恩”,兰芹感动得想将整颗芳心献上。“妾身为大人唱个曲子下酒。”入了房,她使出浑身解数,只盼傅大人满意。
  “不必了!过来!”傅谦忽略整桌美食,拉着她便往床边去。
  “大人……”兰芹吃了一惊。
  总以为状元郎该是个斯文风雅的郎君,从她见过傅谦第一面起,便证实了这一臆测,云瑶也老是夸口他待人温柔,哪知他……
  几乎是追不急待地,傅谦熟练地扯开她的衣衫,将她推倒至床上,如同饿虎扑羊——
  兰芹先是惊慌,跟着软软地就范,本能地配合着,莺声呢喃勾诱出傅谦高涨的欲火。
  眼前的一切模糊了,身下不起眼的女子,顿时换上了另一张脸孔。
  一张清新冷艳、今生仅见,令他忘却所有女人,并赔上大好前程的脸孔。
  是他鬼迷了心窍。前些时日于御花园里遇上这个女人,一厢情愿将她当作了公主,偏生没几天后终于有幸再次遇上,得知她竟是皇后娘娘!惊讶与失望也就罢了,皇后娘娘像是刻意刁难,就当着皇上的面,拆穿他曾于御花园朝她大献殷勤的蠢事,气得皇上当场赶他出宫,第二天还提拔沈卓任职翰林院编修,令他担任翰林院修撰,硬是要他这状元低于榜眼一级,与探花郎同职等,成了满朝文武间的笑话!
  皇上曾有意招他为驸马,料想他不必再提了。炙手可热的状元郎原本盼得高官厚禄,这下跌了个大跤,乏人问津,无怪乎方才冯秀仰胆敢讥嘲他。他已是过气的宠儿了。
  仕途阴错阳差地挫个彻底,全是美色所误!
  那女人,那故意不说清身分的假公主、真皇后,像是浑身暗藏着毒刺,招惹上便要遭殃,如今想起,犹有余毒作祟,余悸犹存,他恨哪——
  身下冷艳的脸孔,沉醉在他的掠夺下,娇柔的声音满足了他征服的欲望,渐渐缓了他的恨意。
  此时,那张已开始扭曲的脸孔又换上另一人的。
  一张看了十多年、不怎么美丽,还算清秀可人的脸孔,是他未婚妻何叙君所有。
  虽是未婚夫妻,他待她总是持之以礼,因她是授业恩师的女儿、他敬爱的女子、他力争上游的动力。但上天像是开他玩笑般,让何叙君不知怎的招惹了皇上,被带至京城。
  当时不巧正逢他为了“公主”而神魂颠倒之际,不但狠下心来拒绝何叙君的求见,当她二度找上门来求他履行婚诺,以逃避入宫为妃,他却不想得罪皇上,还异想天开地以为奉上未婚妻,驸马头衔也有望,是以他当着何叙君的面拒绝,正式背上了薄幸罪名。
  好笑他后来没能得到“公主”,也无颜再去见何叙君,正是两头落空,一个女人也没留下,报应啊——
  身下清秀的面孔,扭曲到逐渐露出痛苦之色,揪着他的心一阵抽疼。
  他的负心已是罪过,即使他们无缘,她仍是个敬爱的恩师之女,他岂可待她若此?
  傅谦停下粗暴的掠夺动作,离开她的身子。处于狂乱的混沌脑袋清醒了,那张脸孔又回复为原先的平凡与不起眼,谁也不是了。
  傅谦有一瞬认不出这陌生女人。他撇过头去,不发一语地喘着气。他在干什么?
  既然美色误事,他又藉此来麻痹自己,岂非引鸠止渴?
  自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后,失意得不能再失意了,纵情于酒色虽是常还没有今日的荒唐,竟让一个妓女当了代罪羔羊!
  亵渎皇后娘娘,算是对皇上不忠,纵然他对皇上有些怨言,也不该有淫人的念头啊!
  亵渎何叙君,那就更不义了,她与他共过患难,到头来他没能履行婚约,负起照顾的责任就罢了,岂可让她成为发泄欲念的对象?即使想着也不行!
  他是怎么了?
  傅谦缓着气,整理凌乱的思绪。
  努力地回想,试图回想那最该想起却遍寻不着、甚至已决定放弃的女人,他却怎么也记不起韶娥姑娘的长相。
  既然只是个责任,便缕不上他的心,在遍寻不着乃至绝望后,他一时失了魂,便鬼迷心窍地展开追求“公主”、拋弃未婚妻的行径,他如今的下场便是报应!
  “傅大人……”兰芹怯怯的声音,唤回他的一瞥。
  平淡无奇的脸,因着那几滴泪的点缀,突然又换上另一张在弱怯儒的面孔。
  是她!就是她!
  傅谦发了狂,再度欺身而上,吓了兰芹好大一跳。
  身下的女子出声哀求他。梨花带雨的惨白面色,狠狠鞭苔了傅谦发烫发癫的欲念,颤得他浑身一抖,下不了手。
  那张脸、那覆面少妇、那名唤方萱梅的女子,照例如同以往,以泪水便轻易令他屈服,即使只是个替身,依旧有着不小的威力啊!
  是她!就是她!
  就在今日,就在不久前,他终于见着了她。

  第四章

  随着皇上的看重,朝野众人的示好,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是如此真实,傅谦晕陶陶地站在云端,描绘着美丽远景。
  从困厄的绝境爬到这儿,傅谦不放过任何一个继续往上攀的机会,他不允许自己重回困厄绝境。只可惜,绝境的那端还有个等待他的人,若不能回头牵引她,便得拋下她。
  见过美丽的公主,想想共患难的未婚妻,方知鱼与熊掌是不可兼得了。傅谦矛盾地取舍着,在良心与前程的界线徘徊着,渐渐忘了当初那位曾资助他的覆面少妇……喔!还有她的婢女韶娥姑娘。
  覆面少妇曾答应过他,待他名扬天下时,将派人上门收取借他的银两,但至今没有她的消息。傅谦曾暗暗留意朝臣间可有谁的妾室是姓方的,但打听起来实在太困难了!他既不敢明目张胆地提起方萱梅的闺名惹人疑窦,到人家府中拜访,更见不着有哪家的妾室会出来见客陪客的,就连他多盯婢女几眼,试着寻出韶娥姑娘,也引来暧昧的揣想,主人甚至大方地提议要将之送给他,弄得傅谦尴尬地频频拒绝。
  重重的困难,打消了他寻出她们来的念头。
  她们想出现便出现,没消息便罢了。日子一久,傅谦慢慢遗忘当初的坚持,想娶韶娥的责任心也松动了,他甚至怀疑她根本看不上他,才压根不放在心上。
  之后,随着碰了假公主的钉子,驸马梦泡汤,何叙君又被皇上看中,傅谦不晓得自己倒了哪门子的楣,谁不得罪,偏去得罪皇帝老子,仕途黯淡无光,有一半算他自找的;他开始纵情声色,沉醉于美酒与女人香,想藉此忘怀失意。反正皇上已厌恶了他。给他的官职低人一等不说,朝宴也不再有他的份,趋炎附势的同僚见状纷纷远离他,状元郎的声势顿时跌到谷底。
  想靠拢棣王爷,也因棣王爷意图染指何叙君,他残存的一抹良知驱使他不顾一切地为了护她而当众翻脸,自然赔上了结交王爷的机会,自此,他真个成了朝中孤儿。
  何叙君如今暂住将军府等着入宫,他无颜去见她,既有了风将军的保护,他也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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