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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依然神情呆滞地看着一个方向,任由胤在一边不理不睬,见疏桐来了,浩眼睛一亮,沙哑着声音道:“娃儿,你过来……”
疏桐走近他道:“皇上,您有什么话要说吗?”
浩道:“朕……在临死之前,还想吃一次酸奶……可来得及?”
疏桐见昔日神采奕奕,精神矍铄的浩如今这般光景,心中不免替他难过,道:“来得及!您等着!”
疏桐尽最快的速度去做,有些工序也省略了,酸奶用冰水加以冷却,等到端至浩的面前时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他已处在弥留之际。
疏桐将酸奶递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鸣,示意他亲自喂他。
浩一直看着鸣,张开嘴吃了一口,他的脖子轻轻一动,咽了下去,却拒绝再吃,他只是看着鸣,道:“叫我一声爹吧!最后一次!”
鸣道:“您现在只有一个儿子,是胤!”
浩的泪落了下来,他浑身颤动着,他的嘴喃喃开合着,他发出嘶哑的呓语声,终是一个打挺,再也不吭声了,带着遗憾,带着悔恨,带着凄凉,与世长辞。
所有的人都跪倒在地上,胤放声痛哭。
鸣没有落泪,他只是不吭声,他不能叫他爹,如果他叫了,那么皇位便还要再继续争斗,他想退出了,一切都已经没有必要。这个爹在心里千次百次叫过了便已足够。
东风帝国天庆农历四月十一,浩行皇帝驾崩,举国大丧。
燕京的城道,街上人马稀少,往日钟鸣鼎食,繁华热闹的景象此刻却也冷清空旷起来,京华楼的生意也冷淡,皇帝新丧,家家都不敢大肆吃食,遇丧的暂停,遇喜的也暂缓。
如此冷清肃穆,一月有余,皇城之地尤其严谨,数月前那生死的巷战,流民的暴动,京华楼惊天的血战,也成了人们口中的谈资,只有亲身经历过的那些人,缄口不言。胤作为唯一的继承者却也有责任将传国玉玺找齐,否则他心中总是寝食难安。
他屡次催促鸣尽快找寻,却没有结果。如此一来又拖了两个月,疏桐的肚子已经十分明显了。连日来她都过得十分忐忑,尽管她表面上看起来生龙活虎。
小青和影子不知去向。
静也要离开了,疏桐独自送他,他带着绿痕父女要回去静水山庄料理事务了。
连月来,在疏桐的帮助和精心照料下,静已经能习惯那样没有光明的生活,绿痕说一定能医治好他的眼睛,这让疏桐心中有了宽慰。
疏桐看着静消瘦的脸,心中万分不舍,道:“静,你不再多留几天吗?”
静道:“我在此地已经打扰了太久,如今一切都已经安定下来,留着还有什么意义呢?”他的眼睛看着没有目标的远方,深深刺痛着疏桐的心。
她看着静的脸,一如他当初那样刻骨地看着她,她的泪落了下来,好在静看不到。静的离开让她心中万般难受,可是她再也没有理由挽留,她再也不能给他什么,除了对他好,她还能给他什么呢?
静虽然看不见,可是他的眼睛依然十分深情,他的眼中有着湿润,他将疏桐紧紧抱在怀中,将他的头埋在疏桐的肩头,温和得几近哀求:“桐儿,我会等你,直到听到你成亲,直到听到你过得很幸福为止!”
疏桐紧紧回抱着他,此刻她再也说不出一句完的话来,她只有实实在在感受着静最后的温暖。
阿珠搀扶着静上了马车,阿珠坐在静的身边,道:“庄主,我们回去静水山庄吗?”
静道:“不!我们去临活山庄找竹翁!顺便去奠基一下娘亲!”
“庄主,我看鸣的蓝苑里供着夫人的灵位,莫非你们两个是兄弟?”阿珠忍不住问道。
静笑道:“是啊!我也没有想到!我竟然同鸣是兄弟!那日他酒后吐露,我还不信他!”静的眼中再次湿润起来,“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有他照顾桐儿,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可是他终究是不能代替你的位置!看得出来你在疏桐心中也是占了一席,怕是无人能够替代!”
“阿珠,谢谢你!听到你这些话,我便觉得此生算是值得了!”静的语调有些颤动,“至于那双眼睛是否可以恢复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因为我已经深深记住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忘却,哪怕将来娶了别的女子,有了自己的孩子。”
阿珠道:“你能那样想,静家祖先知晓了定会觉得安心了!你若真的从此消沉怕是疏姑娘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静沉思着,“是啊!我一直存着希望,我等她,一直等到她幸福的时候,我才能去想自己的幸福,虽然同她一起是最大的幸福,可是当老天不能满足的时候,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看着她幸福,我也就安心了!”
静这话说得阿珠直掉眼泪,她也不说话了,怕一说便会放声而哭,惹了静爷心中的哀伤。
疏桐挥手向他们告别,她的心真的很空虚,静走了,真的走了,她的手停在了半空,望着远处失神……竹翁对她说过,两个对她最好的男人有一个会为她而死,这样物才会平衡。
鸣轻轻走近她,将她的手放了下来,替她披上了外衣,关切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进屋去吧!想他的话,我们可以去静水山庄看他!”
疏桐点了点头,半靠在鸣的怀中,她道:“鸣,你信不信命?”
“难道命里注定一个人迟早会死,你会去自杀应命吗?”
疏桐笑了,赞道:“说得好!”
鸣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太和陌生人说话,对她总是戏谑逗弄的语气。
不过他会做饭给她吃,会带她去划船,会同她一道默默散步,同她一道去看花卉,同她一起去爬山道。
同他在一起总是分外安静,只有在给孩子想名字的时候他才会讨论,只有在玩游戏的时候他才会吵闹,那个游戏叫“猜心”。
今日饭菜格外新鲜,都是疏桐没有见过的。她喜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鸣道:“五月初五,端午,你忘了?没有吃过我做的粽子吧?”鸣神秘兮兮地从身后拿出一串铃铛般的粽子来,“喜欢吗?”
疏桐点点头,他们两个将小粽子一个个剥到盘中,蘸着红糖吃,两双筷子时而打架时而相互帮助夹断粽子。开心极了。
一个温馨的端午节,疏桐欢笑的背后总是隐藏着浓浓的不安,和深深的眷恋,她舍不得离开他们,她真的舍不得,所以她要抗争,每到深夜她总会查阅密罗留下的各种毒物典籍,企图寻找一点生机。
那日鸣突然在她身后出现,担心地问道:“桐儿,你看密罗的毒药典籍做什么?她去外面寻找药材还没回来吗?”
疏桐惊惶失措道:“嗯……是啊!”
“你怎么哭过了?哪里不舒服?”鸣抬起她的脸仔细观察着蛛丝马迹。
“没有,你别瞎猜!女人怀了孩子总是会莫名其妙哭的!”
“是吗?”鸣将信将疑。
“你怎么那么迟还没有睡呢?”疏桐也觉得奇怪。
鸣拉拢了窗子,怔怔看着窗柩发呆,叹道:“我为玉玺烦恼呢!二哥老是着急要那玉玺!”
疏桐心中咯噔一下,她看着鸣的身影,还是那样寂落,令人心疼,她轻轻靠在他的背上,环着他的腰,道:“他不是已经当了皇上了吗?还要玉玺做什么?”
“他说没有玉玺总是明不正言不顺,不踏实!”鸣揉着疏桐的手背,回转身子将疏桐拥入怀。
疏桐的嘴角牵动着一丝笑,她道:“他让你活着不踏实才是真,才拼命想着要拿玉玺!”
鸣轻轻笑了起来,他的胸膛轻微颤动着,他道:“你怎能那样说他呢?这些天来,他忙他的国事,我忙我的家事,不是相安无事吗?”
疏桐因为密罗莫名其妙地死在房梁上一直对胤充满仇视,她始终难以相信他,但又不好说出来免得鸣受他威胁!只得扯道:“你还不是心存顾虑?”
“此话怎讲?”鸣认真道。
“你那么多个月来都没有想过要给我一个名分,是不是因为你也认为我们这样还不是结局,还不足以过安定的日子,你怕没有办法照料我一辈子是吗?”
“不!”鸣道,“我是想将玉玺给他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乌兹国边境上的珊瑚海!再也用不着回来!”
鸣将疏桐揉得紧紧的,他将鼻子埋入她的发间,闭上双目,享受着那一刻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宁静。
“可是,我总信不过他!他不是一个好人!”
“他不需要是个好人,只要能做个好皇帝就够了!”
“不是好人,怎能当个好皇帝?”
“慈悲覆国,残暴亦亡国,处于两者之间,能攻能守恰是他所合适的!”鸣颇有深意地望着疏桐的双眼,那双眼他望过许多次,但从来也没有像今天望得那样自在和轻松,或许是心中的担子已经放下。
疏桐踌躇着,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玉玺不给他,鸣便放不下这个责任,而且胤也不可能会轻易放过他,如今倒不如给了他让他安心,或许可以换得太平,想至此,疏桐离开了鸣的怀抱,拿出一块丝绢包的东西来,道:“拿去给他吧!”
鸣疑惑地在烛火下揭开丝绢,看着这半块玉玺,颇为惊讶,“你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疏桐道:“星宿把这个秘密藏在了他给我的香袋中!”
鸣难以置信地端详着,语气中不知道是喜还是忧,他反而更加沉默了,许久才道:“如此也好!”
疏桐拉着鸣的臂膀恳求道:“明日带我一起去!”
“你信不过他?”
疏桐点点头。
“你害怕竹翁的命运说?”
“不错!”疏桐直视他,已经到了最后,她不能功亏一篑,因为她没有武功可以凭借!
“你何以来阻止他?”
“事在人为!”
“不怕一去不回?”
“不怕!”
“可是我却怕!”鸣将疏桐按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她。
“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鸣道:“可不是?你怕我会因为你而死!而我却怕你因我而死!”
“你也信命?”
“不信!”
“你骗我,你因为信才怕!”
“我向你坦白过我是个骗子,所以……我骗你是理所当然的!”
“那你答应了?”
“你连死都不怕,我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你呢?不过我还是想听你给一个恰当的理由!”
翌日,艳阳高照,皇宫内古柏参天,碎荫铺地,奇石盆景,千姿百态,那亭台楼阁修葺得焕然一新,参差错落,掩映于茂树繁华之中,红墙黄瓦,雕栏玉砌,令人驻足神往。
鸣携着疏桐默默踏在了这条林阴道上,脚下的鹅卵石仿佛一根根神经的末梢,每一步都能触动身上的某些感受,林公公在前面带路,伛偻着身子,他对鸣毕恭毕敬的,口口叫着四殿下。
鸣带着玉玺见东风胤,疏桐在门外候着!
胤大喜,忙将鸣邀请至书房,将两枚玉玺合在一处,刚好,是真的玉玺,胤异常兴奋!说什么都要赏赐他御酒一杯。
林公公颤抖地端着盘子递与鸣,鸣未接,只道:“皇上,听说药殿没有被烧毁!那么解药一定是在了!恳请皇上将解药赐给草民!”
胤道:“是了,朕就等着你这句话了!那密罗就没有白死!”他从袖子中拿出一个锦盒,将药丸捏在手中道,“仅只一颗,密罗死了,你自己决定吧!”
鸣有些不解,他重复道:“你说密罗已经死了?”
胤漫不经心道:“不错!怎么,疏桐没告诉你吗?”
“是你杀的?”鸣淡淡地问道。
“不错!”胤大方地承认。
“为什么?”
“就为了今天,能够让你喝下这杯曼陀罗之吻泡制的毒药!”
鸣的心头隐隐作痛,“为什么?”
“因为我们只能活一个!这是规矩!”胤面不改色地道,“你不想让疏桐和你的孩子都死吧?”
“如果我死了,你一定就会放过他们?”鸣很平静。
“一定!但是他们永世不得踏入本国国土!”
“凭什么信你?”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机会,就凭手中这唯一的解药!”
鸣笑得寒涩,“救我是你,杀我亦是你,信我是你,不信我亦是你!你我兄弟二人,终是将你我分得太清!”鸣拿起酒杯,“我喝!”
胤道:“四弟不愧是四弟,依然镇定自若,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留你!如果不是因为如此当初也不会替你保守秘密启用你!你安心上路吧!”
疏桐大声道:“等一等!”
胤道:“什么人!那样没规矩!”
疏桐挺着大肚子已经进来了,她道:“怎么?你那样快就把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