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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成妃-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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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泪珠滚落。悲从中来。说自己本已欠他良多,他对爹爹与苏府的恩情她早偿还不清,若因她再同太子交恶,她绝不赞成。何况父母恩泽未报,她也不想就此撇下爹娘、晓红,一走了之。

    她惊异于自己能如此直白的拒绝。心中痛极,明明自己心下早就答应了千万遍,就差伸手接下这金钗,可她偏偏不能!不能一己之私为令苏府雪上加霜,不能一时贪恋而让他与太子结仇。

    她颤抖的说出太子的提议。既然他医术超群,就封了她的记忆吧。让她再也想不起来,而他也可忘却她的存在、当从未遇见过她。

    她说完已泪湿衣襟,朦胧间瞧着他衣衫上的云纹,止不住呜咽出声。

    只有他无牵无挂,她才不会成为太子的筹码。

    不料,他断然拒绝,只道虽有此等数术,却早不是医药范畴,凶险不说,他也无十全把握日后能恢复,一个差错便能要人性命,太子不过随口说,未必会当真。

    她不知哪来的勇气,竟言若太子当真,谁人担保与之争?

    她兀自含笑,笑靥如花,轻叹愿为君一忘前尘,也不负他对她温柔以待,钗她眼下要不起,就让她要一支糖人,心头之甜、融而忘却。

    他目光微敛,沉默许久,终于自袖间摸出根细长的银针来,针与一般银针不同,细如发丝、偶有寒光,且长了不少,他说这是专门用来封穴的针,这细针自脑后插入、以求封了脑中部分运转而令人记忆全无,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且不可久封。

    他对她晓以利害,十分不愿,握着针的手就要收回。

    她忙握上他洁白的手腕,道若是三五载能天下大定、他能无所顾忌,而她也安然无恙,他可替她取出针来。

    他愁容满面,道即便取出,也可能恢复不了记忆,典籍陈旧不可考,他不能保证那时候的她会如何。

    她伸手替他抚平微皱的眉,说姑且一试,她信他,虽从未细问他的过往却不曾怀疑过他的目的,虽无海誓山盟却能知他的用心,她信他。

    他握着那枚银针迟迟不敢下手,只道是三五载后她若未嫁,他便无论如何都要接她走。

    她心中已然痛极,面上却扔撑着微笑,轻声让他这三五载莫要寻她、只专心做他想做的事,如果可以,忘了她最好。

    他目光沉痛,怔了许久才微微颔首,只是没应下忘却之事。

    她却说,他曾说过造化弄人、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天意如何便会如何。

    他叹息一声,两指断针三分之一,又摸出一个瓷瓶用针尖沾了少许,说入针浅或许好一些。

    她闭目以待,只觉得脖子某处刺痛,紧接着另外三处也被针所封,她只觉得血气瞬间凝固,头晕眼花,吃痛的呻吟出声。

    张眼却瞧见他的双目含着似水柔情离她的眼眸寸许,身子被他圈住,紧接着鼻尖相擦,他柔软的唇瓣轻轻的触碰上她的。

    她瞪大了双眸,下一瞬有一种近乎满足与狂喜的情绪涨满心房,让她的嘴角勾到最高。

    他修长的手指慢慢探上她的后脑,指尖轻点,出声让她别动。

    紧接着后脑一疼,她最后看到的是一抹担忧掠过他的双眸,便陷入黑暗。

    往后的事情她也只是听说,晓红后来说,她被发现的时候躺在自己卧房里,昏迷不醒还发起了高烧。

    她这一病就病得凶且昏沉,刚开始水米不进,后来慢慢烧退可以吃点粥了,而等她完全醒转已经是十天后。

    爹娘怎么问,她只记得自己偷溜出去淋了雨,故而晓红替她读书一事自然穿帮,她眼睁睁看着晓红饿了一天、还罚跪祠堂。

    她见爹爹读着信,气的直骂,又会见几位重臣商谈着什么,可始终没有记起来爹爹的事。

    她很快痊愈,活蹦乱跳,什么都记得,可偏偏忘了他。忘了他的容貌,忘了去看星河,忘了后山遇到过太子,忘了太子要杀她,忘了他与她的约定——从此忘却。

    直到不久后爹爹离京,她尚云里雾里,圣旨一下、举府皆惊,而后先帝驾崩、举国皆丧,爹爹染了风寒而亡,似乎命中自有劫数,苏府并未逃脱家破人亡的结局。

    若芸怔怔的跌坐在地板上,双目干涸、两颊泪迹斑斑,疼痛已然散去,一股无形的痛楚和凄然在她心中蔓延。

    她挣扎着起身,望见手中攥着的花枝,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这一枝繁花是他答应给她的,现在却似她与他的过往一样风干。

    她瞥眼往着那被她当钥匙用了几回的蝴蝶钗,下意识抓在手里,而那一支糖人,早于灯火微烤下在纸上化成糖水。

    她还记得,他三年后再次与她在凉亭相见,曾瞧着她买的糖人发呆……

    若芸泪水模糊,捏着钗子浑身颤抖,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不禁冷笑出声。

    荣锦桓果真对她上了心,要不然那宣她寄养楚府的圣旨,怎能那么快就下,他守着约不曾细寻她,可她在楚府被关了三年,根本无缘再见他。

    明明那日他都寻到了她,是她,是她不甘呆在楚府,是她跟着荣逸轩的轿子走了。那时传言说荣逸轩娶了小妾,他恐她已许了他人,这才不敢同她相认的罢?

    他再见她是心痛还是恐慌她不得而知,但他却能无悲无喜替她引路,在金殿上断琴弦救她,又让百泽保护在她身旁,为了她单枪匹马入姚华山,为了她,与夏朱月动手。

    他自始至终淡笑,一副有所谓也无所谓的态度,云淡风轻,可他偏偏执着至此。

    她根本无法得知,他是如何取得被赵无阳藏起的下半张信,根本无从得知,他在后/宫步道让她跟他走,到底饱含了多少期待。

    而她,再次拒绝了他。

    他现在恨死她了吧,她不认得他,不领情,他尽管听着她弹奏似曾相似的曲子,也能狠心折断那曾经记录过往的玉笛,如同折断了他们的一切。

    “我娶可好”他原来已经说了第二次,可再也不会有第三次!

    落花也有蝴蝶青睐,她才是那易折易落的一季花,他尚容颜正好,她却要老去。他不愿骗她,所以常德那句“执子手、与子老”他选择了摇头。

    她冷笑,放肆的大笑,泪水再次汩汩而出。

    她除了笑还能如何?

    笑自己的迟钝,笑命运的捉弄,笑生不逢时,笑自己在真正失去时候,才看到了所有的一切。

    这三五载,异姓王协助皇上诛外戚、杀权臣,治水文、改赋税,天颐元气逐渐恢复,又并离国、震国威,让北胡不敢再动,南有夏朱月调停、朝中有程清肃坐镇。

    若她不上殿,荣锦桓怕早就忘了她,又怎会再起意设局?

    百泽说得对,异姓王早无所惧,她不知不觉中竟当了荣锦桓牵制程清璿的棋子,与她数年前的愿望竟截然相反。

    她瞅着手上的物件,这是他应给她的,可她却失约了。

    是她给了他期待,可她却堂而皇之的从他身旁离开了,她欠他的永远还不清,但她现在根本不想还清,只想再见到他!

 第一百零五章 追之不及

    “娘娘?娘……小姐!你怎么了!”耳旁传来晓红的惊呼,紧接着她被她不停的摇晃着。

    晓红才叫人备了膳、前来叫她,不料门口就听见自家小姐不正常的笑声,进来一看才发现若芸满面泪水、笑的凄惨和诡异。

    “小姐,你有事和晓红说呀,你别这样……”晓红几乎要急得哭出来,却瞧见若芸渐渐止住笑容,紧接着她泪珠便一颗颗掉落。

    若芸勉强镇定了下,默默将蝴蝶钗子与花枝放回又缓缓合上层层抽屉,摩挲着木纹,抱着箱子锁进柜底的暗格。

    做完这些,她失魂落魄的坐下,提了几次气,才朝晓红道:“无济于事,回不去了,他已经离我而去。”说着,心中又是一痛。

    “谁呀?”晓红着急地问道。

    她苍白一笑,嘴角强勾出一个弧度,道:“程王爷……”泪又流了下来。

    晓红顿觉莫名其妙:“程王爷?程王爷今天不是还进宫了?算时间应该要回了……”

    若芸猛的想起百泽说过,程清璿今天进宫替公主把脉,稍后会向皇上辞行南下,再回京不知要多少年。

    她微微一呆,紧接豁然站起,忙擦了擦脸。

    “唉,小姐!等等啊!你要去哪里?唉……?”晓红还没说完,若芸已然头也不回冲出了门。

    出朝露宫已是天色昏暗,她等不及备轿、顾不得礼节,直奔乾元宫。

    乾元宫离朝露宫不远。宫女太监们忙着送晚膳的送晚膳、掌灯的掌灯,廊上、步道皆人来人往,宫人们却看见新封的贤妃无人陪同、跌跌撞撞的朝乾元宫跑去。

    一时宫人们跪的跪、叩首的叩首,这贤妃娘娘头上朱钗松松垮垮,目不斜视、几乎脚不沾尘的奔跑而过。

    若芸终于看到了乾元宫在高阶上的飞梁画栋,毕竟身体还未痊愈,才踏了几步台阶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常德瞧见有人一步一停朝乾元宫来,路上竟无人通报或阻拦。再一看却是贤妃,忙迎了上来:“奴才参见贤妃娘娘,贤妃娘娘可是要见皇上?”

    “常……公公……王……王爷……可是……在乾元宫?”她停下大口喘着气,脾肺生疼,皱眉焦急的问。

    “王爷?刚回去,走西华门呢……唉……娘娘慢着点儿。”常德才回答,贤妃苏若芸却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没半句话留给皇上。

    常德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这娘娘当真傻,入了宫来成了主子,多少人羡慕着。眼下不去讨皇上欢心、却去追问着王爷。这可真稀奇。

    天色越来越暗,若芸一路从乾元宫赶到通向西华门巷,几乎用上了所有的气力,只觉得双脚越来越沉,转了个弯儿瞧见一顶大轿正要出禁宫。

    她心下一急,忙高声喊道:“前面轿子。请留步!”

    轿夫扭头看到她身上裹了素净的披帛,可罗裙竟显华贵,不敢怠慢忙停了轿子。

    待她走到跟前,只见轿子旁却站着书言,清秀的脸上还留着伤痕。左手被绸带捆着吊在脖子上,见到是她便愣住了。

    若芸心中猛地一沉:“书言。怎么是你?”

    她这才抬头,轿子门楣上分明一只雄鹰振翅,瞬间哭笑不得:常德说的“王爷”,竟不是程清璿!

    书言不知她是何意,忙禀报道:“王爷,是贤妃娘娘。”

    轿帘倏然掀开,荣逸轩束发玉带、锦衣华服,此刻神清气朗,早不见了回朝时那狼狈模样。一双鹰鹫般的眼见到她气喘吁吁的焦急模样,立刻放出了光彩:“若……贤妃娘娘,你找本王,有何事?”说完,还是行了一礼。

    脑子都在想截住程清璿的轿子,她此刻看到荣逸轩竟不知如何是好,听他薄唇轻吐自己的名字,若芸脑中反反复复的是“为何是你不是他”, 心中除了失落还是失落,张了张嘴,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荣逸轩见她双眼红肿、妆容凌乱、神色惨淡,衣着半截华丽半截素,目不转睛盯着他却不说话,当即心下不忍,轻声叹息道:“唉,你要怨本王,便怨吧。”

    当日他回朝迟了,她已成了皇上的贤妃,而向皇上提出求娶丁淑芳,皇上顺水推舟将胡玉儿赐婚与他作正妃,今日拜谢皇上却不料身为贤妃的她会追出来,他只当她不舍,顿觉遗憾又带了丝内疚。

    若芸一个激灵回过神,才知荣逸轩会错了意,只是心中痛楚如鲠在喉,她摇了摇头便移开目光。

    “若你肯等,本王他日定给你安稳之位。”荣逸轩将声音压得极低,语声冷冽,目光忽然犀利起来。

    若芸闻言大惊,后退一步,看着荣逸轩冷峻的脸,他瞧她的眼神与瞄准猎物的鹰一般无二,只觉得他已陌生如斯。

    从曾经才情兼备的皇子,到如今步步为营的亲王,在他的眼中,首先是皇位,然后还是皇位,皇位背后是夺位不成的失落、不得志的愤懑。

    只是他错了,她不曾等他、也不愿等他,更不贪求任何位置。

    “王爷……”轿子里传出一声娇滴滴的女声,还顺带轻咳了一下,似是等的不耐烦了。

    若芸吓了一跳,这才发觉这大轿里还有别人,想来不是丁淑芳就是胡玉儿吧?

    她反而觉得宽慰了些,起码荣逸轩不会再孤身一人,起码有人能陪着他一起图谋大业。

    她惊觉此刻的自己竟对荣逸轩的所有事都木然,紧接着那淡漠孤寂之人的身姿浮现,痛楚排山蹈海的向她袭来,让她整个心都揪了起来。

    荣逸轩尴尬一笑,忙道:“娘娘。本王日后成婚,还请娘娘上座。”说着退后一步行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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