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两人听到动静,站着的人抬起头,看着到李老夫人和古萧,半跪在棺椁前的黑衣人忙将手里快要焚尽的祭文抖了抖,扔在了地上,缓缓起身,迟疑了下,走到李老夫人和古萧面前,躬着身子,长鞠到底。
李老夫人轻轻示意古萧,古萧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黑衣人忙上前几步,拉起古萧,蹲下来,满眼怜惜,仔细的看着古萧,伸手抚了抚古萧的鬓发,沉重的叹了口气,牵着他送回到李老夫人身边,拱了拱手,声音低沉的说道:
“老夫人,晚生有礼了,老夫人请节哀,古年兄……”
黑衣人猛然哽住,顿了顿,才长长的叹息着,低声说道:
“清者自清,公道自在人心!老夫人请节哀!”
李老夫人紧紧抓着古萧的手,身体微微颤抖着,眼睛里涌满了泪水,目光却骤然亮了起来,重重的点着头,
“好,好!公道自在人心!这位大人,老身多谢了!”
古萧的手被李老夫人捏得痛不可当,仰着头看着微微发着抖的祖母,张了张嘴,却没敢说出话来,只好咬牙强忍着。
黑衣人带着满眼敬重看着李老夫人,恭敬的长鞠至地,退后两步,拉起风帽,和一直跟在后面的黑衣人一起,转身离开了。
李老夫人挺直着腰背,看着两人隐入了黑暗中,站了半晌,拉着古萧,慢慢往黑漆漆的棺椁前走了几步,伸手轻轻的拍着古志恒的棺木,低低的似悲似喜的说道:
“恒儿,你听到了吧?公道自在人心,公道……”
李老夫人眼泪涌了出来,哽咽着说道:
“自在人心!”
古萧微微有些胆怯的看看黑漆漆的棺椁,又仰头看着李老夫人,紧紧抿着嘴,不敢说话。
李老夫人抽出帕子,拭了拭眼泪,拉着古萧,转身出了大车房,孙嬷嬷和碧莲急忙迎上来,李老夫人顿住脚步,声音平和的吩咐着周管事:
“辛苦你了,入了夜也当心些,好好派人看着各处。”
周管事急忙躬身答应了,李老夫人牵着古萧,步履稳稳的回了内院。
接下来的行程,比之前加快了不少,一行人每天早上提前半个时辰启程,晚上要到天傍黑时,才能赶到客栈住下。
因为路上赶得紧了,古萧和李小暖的课业就先停了下来。
大家每天在晃动着的车厢里呆着的时候就更长了,临近越州时,李小暖已经慢腾腾的读完了古萧送来的几本书。
第二天就要进入越州地界了,晚上在客栈歇息下来,吃了饭,李老夫人打发古萧等几个孩子去歇息了,留了周夫人商量道:
“明天就能进了越州界了,小暖倒还罢了,她父母的棺椁,跟着咱们进越州可不大合宜,我想着,干脆明天让人带着她和棺椁,直接回去秀州安葬,你看呢?”
“听母亲安排就是。”
周夫人微笑着温婉的说道,李老夫人点了点头,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这一路上,我看着这孩子倒是个极聪明的,心里也有数,举止言谈,真不象个六岁的孩子。”
周夫人微笑着点着头应承道:
“母亲说得极是,我也留心看着她,不过几天功夫,这孩子在举止礼仪上头,就大不一样了,倒是个肯用心的。”
李老夫人笑着点着头,
“你也这么看,那就最好了,我想着,明天就让孙嬷嬷走一趟,送她回去安葬父母,你再挑个稳重知礼的管事跟着,若是她家里叔伯亲戚难得是个好的,肯收留她也就罢了,若不好,不如接过咱们养着,将来,也不过就是破费一幅嫁妆罢了。”
周夫人忙点头答应着,
“母亲说得极是,这丫头,瘦不露骨,手小脚小,倒是个有福气的。”
周夫人说着,轻声笑了起来,接着说道:
“这丫头能得母亲这样疼爱,可不就是个有福气的?!”
第十章回乡
李老夫人也笑了起来,
“若是个有造化的,就是她的福份了,你也回去歇着吧,明后天到了家,收拾安顿、落葬,事情多的很呢,你要多顾惜着自己,抽空就歇着,赶紧回去吧,早点歇息着。”
周夫人笑着起身告了退,回去歇息了。
李老夫人歪在床上,闭着眼睛思量了片刻,叫了孙嬷嬷过来,斥退了众人,示意孙嬷嬷坐到床沿上,低声交待道:
“你明天送那丫头回去下里镇,让冬末也跟你一起去,我再派个稳重知礼的管事和两个小厮跟着一起过去,你仔细着些,留神看着她那些本家说话行事,外头再让管事和小厮悄悄打听了,若那些本家是真心对小暖好,就把她交给李家养着,也就罢了,若有一分不妥当,你就带她回来。”
李老夫人顿了顿,思量了片刻,接着吩咐道:
“若处处妥当自然好,若有不妥当处,不要瞒着小暖,你只实话说给她听,听她的意思,她若坚持着留在李家,不管多少不妥当,你也别管,回来就是,若她能明白咱们这份心意,你就带着她回来,往后,就让她跟着我长大成人。”
孙嬷嬷怔了怔,笑着说道:
“老祖宗,表小姐再怎么懂事,也不过才六岁的孩子,又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些事,她哪里能懂得?”
李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孙嬷嬷,感慨的说道: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李家丰耕房的勤哥儿?”
“怎么不记得?!那孩子,见过一眼的人,谁会忘了的?!那个长相,那份聪明!我跟着老祖宗见过那么多孩子,连及他半分的都没有!说句打嘴的话,就是老爷,状元之才,小时候那份聪明,也及不得勤哥儿一半去!”
孙嬷嬷高挑着眉梢感慨着,
“可惜,八岁上头就伤了,唉!”
“是啊,慧极必伤……”
李老夫人伤感的叹息着,孙嬷嬷抬头看着满脸伤痛的李老夫人,忙转着话题:
“老祖宗怎么突然想起勤哥儿来?这都几十年前的事了。”
“连玉啊,小暖这丫头,这份聪明,只怕就不比勤哥儿差!”
孙嬷嬷怔了怔,
“老祖宗……”
李老夫人抬手止住了孙嬷嬷,接着说道:
“这一路上,冬末对她,可是越来越恭敬,你见她做过什么没有?冬末那丫头,是个心高气傲的,脾气又倔。”
孙嬷嬷仔细回想着,点了点头,
“老祖宗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刚离了京城那几天,冬末最喜欢捏表小姐的脸,因为这个,我还说过她,这几天,她跟着表小姐进进出出,真真是毕恭毕敬,倒真是没见她再捏过表小姐的脸!”
“嗯,她缠着萧儿,借了他读过的几本书去,我问过冬末,这几天在车上,那丫头已经把这几本书看了一遍了,唉……”
李老夫人抬眼看着屋角晃动的烛火,慢悠悠的说着,
“可惜,是个女儿家,又没了爹娘……”
孙嬷嬷皱着眉头,思量了片刻,往李老夫人身边挪了挪,低声说道:
“老祖宗也说过,这慧极必伤,表小姐若真是这样聪明,那……”
“无妨,小暖没了父母,这命已经够苦了,再说。”
李老夫人脸上浮出笑意来,
“你别忘了,唯心大师曾经守着她,念了一天的经!这丫头,又是个知道守愚藏拙的,日后必有大福份。”
孙嬷嬷眉头舒展开来,笑着说道:
“我知道了,老祖宗放心。”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李小暖辞了李老夫人,换了乌篷船,往秀州下里镇行去。
刘管事带着两个小厮,坐在最前头的一条乌蓬船上,中间一条船放着棺木,孙嬷嬷、魏嬷嬷和冬末,侍候着李小暖坐在最后也是最大的一条乌蓬船上。
李小暖掀起帘子,打量着外面。
前面两条船,船上都是两名梢公,一个摇撸,一个撑蒿,她们这条船上,用了三个船娘,两个三十来岁的船娘一左一右撑着竹蒿,最后面一个年纪略大些的船员娘摇着撸,一行三只船首尾相连,飞快的在清澈的河水中进行着。
临着河的,是长长的一落水廊街,正打着呵欠醒过来,长满青苔的青条石台阶上,已经站了不少早起的主妇、婆子和丫头,洗刷着衣物,打着招呼,说笑着,后面的廊街上,早起货郎的叫卖声清越绵长。
李小暖满眼迷恋的看着那青灰的廊街顶,红红的圆木柱和远处飞挑出来的雪白马头墙,要是赶着下雨天,雨水从廊檐口滴落成一道长长的雨帘,落入河水里,该是何等的诗情画意!
乌蓬船飞快的穿过一个个圆圆的桥洞,很快出了小镇,岸两边的庄稼和树木,碧绿青翠中透出丝黄色衰败之意来,已经是八月下旬,秋意浓重起来了。
中午没有停船,船娘轮流吃着饭,撑着船飞快的前行着,傍晚时分,魏嬷嬷掀起帘子看了看,笑着说道:
“就要到了。”
李小暖忙坐起来,掀起帘子往外看着,青翠的农田围着个不大的村落,村落里鸡犬相闻,袅袅的炊烟正在升起。
三条船靠着简陋的小小的青石码头,栓了揽绳,魏嬷嬷上了岸,和刘管事一起往村子里走去。
不大会儿,村子里奔出十几个拿着绳子、扁担的青壮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走在前头,脚步有些踉跄的往河边奔过来。
李小暖直起上身,就要站起来,孙嬷嬷抚着她的肩膀,低声说道:
“外面乱,姑娘不宜抛头露面,回到家再拜见请安也不晚。”
李小暖乖巧的重又坐了下来,隔着轻纱帘,看着那老者奔到中间的船上,泪流满面的轻轻拍打着两具棺木,嘴唇抖动着,半晌,才用袖子抹着眼泪,指挥着后面跟来的青壮用绳子捆了棺木,抬了下去。
魏嬷嬷上了船,不停的抹着眼泪,只说不出话来,孙嬷嬷仔细的看了看李小暖的衣着,冬末取了帷帽过来,给李小暖戴了,自己也戴好,才扶着李小暖,跟在魏嬷嬷后面下了船,往村子里走去。
老者站在岸边,眯着眼睛看着戴着帷帽、被三人簇拥在中间的李小暖,若有所思。
李小暖跟在魏嬷嬷后面,穿过一间间低矮的土房,进了村落东头一个极大的院落里,院子夯着一人多高的土墙,细竹杆编成的院门歪在一边,院子里,正面五间高大堂屋,下面一人来高用青石垒成,屋顶铺着密密的小青瓦,左右各有三间小青瓦厢房,院子里一群鸡正咕咕叫着,悠然踱着步。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婆子,带着两个年青媳妇,搓着手,微微有些紧张的迎了出来,看着李小暖,婆子眼泪淌了满脸,伸手拉了她过来,搂在了怀里,
“小暖,苦命的小拧!”
婆子抱着李小暖哭成一团,两个媳妇也跟着抹起了眼泪,上前劝着婆子,郑嬷嬷仔细打量着泣不成声的婆子和媳妇,看着屋前屋后奔过来的几个孩子。
冬末看着婆子粗大发黑的手抚过李小暖柔嫩的面颊,轻轻皱起了眉头。
魏嬷嬷哭得眼睛发红,哽咽着上前劝着婆子。
婆子勉强止了眼泪,直起身子,牵着小暖,转身吩咐着两个媳妇,
“去抓两只鸡杀了,先铺几个荷包蛋给小暖端过来,原来多胖的小拧,瘦成这样!”
“杀么杀!”
院门口传来一声暴喝,
“侬个败家婆!那鸡那蛋卖了钱,还要给二伢买书本尼!侬个败家婆!”
婆子目瞪口呆的看着站在门口的老者,愕然半晌,才指着老者骂道:
“个死老头子,侬阿是疯癫撒?!小暖!这是阿末家小暖!”
“闭嘴!滚回去!都滚回去!”
老者额头青筋鼓突着,暴跳着挥舞着双手,婆子瞪大眼睛,傻怔怔的看着老者,说不出话来。
魏嬷嬷冲过去,一把抱起小暖,急急的安慰着她:
“小暖别怕,别怕,有嬷嬷在呢,小暖别怕!”
李小暖偎在魏嬷嬷怀里,眯着眼睛,仔细的看着暴跳如雷的老者,孙嬷嬷恼怒的竖着眉梢,傲然睥睨着门口的老者和聚集在院门口的乡邻,转身吩咐着冬末,
“侍候表小姐回去船上歇着,这里还不如船上干净!我还怕委屈了表小姐呢!”
冬末恍过神来,冲着老者恨恨的跺了跺脚,转身走到魏嬷嬷身边,看着李小暖说道:
“姑娘,咱们回去船上歇一晚上,明天看着老爷太太落了土,咱们立即就赶回去!不理他们!”
魏嬷嬷紧紧抱着李小暖,满脸泪水的看着暴跳的老者,又转过头,满眼哀求的看着婆子,婆子抹着眼泪,上前两步,拉了拉李小暖的衣服,低声说道:
“侬先带着小暖避一避,伊个老头子今儿疯魔了。”
魏嬷嬷勉强点了点头,抱着李小暖,和冬末、孙嬷嬷一起回到了船上。
刘管事安顿好棺木,带着两个小厮回来,孙嬷嬷拿了些银钱,吩咐船娘上岸找人家买了些菜疏,做了饭吃了几口,几个人在船仓里胡乱凑合着睡下了。
村子东头的院落里一片漆黑,正屋东厢门口,一豆忽明忽暗的光点闪动着,老者抽着旱烟,闷闷的蹲在屋门口,婆子坐着把小竹椅,正不停的抹着眼泪,
“老头子,侬今儿一定要讲讲清爽,小暖,到底哪能回事体!”
老者拧着眉头沉默着,过了好半天,才伤心的长长的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婆子,低声说道:
“侬个家主婆,好好较用用脑子!”
婆子伸手重重的拍着老者的肩膀,
“还要哪能用脑子?!那是小暖,小暖!阿末的独养小拧,还要想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