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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父亲说这些话的时候,三秀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主动抓过酒壶为大家斟酒。斟到程笑卿,他忽然用扇子压住三秀的手,低声问:“陶小姐呢?”
“好像是家里有急事,回去了。”三秀道。
程笑卿明显是失望了,但还是故作豁达:“没事,没事。随口问问。”过一会儿,却又回过头向三秀道:“三秀吾妹,若是到了陶府,也要多为我美言呀。”
三秀不搭理他,心中虽然暗暗讨厌,又微微有些歉意。酒斟了一圈,恰好又轮到大家向三秀道贺。三秀也端起酒来饮了。
众人又纷纷竖起耳朵听这第三件事。
林庆福又自己斟了一杯酒。
“这第三件事……我呐,年纪也一把了,女儿都要嫁人了。人呐,年纪一大,难免想要偷偷懒,享享清福。只是放不下咱们这个班子。……”
这可真是震惊的消息。三秀也愣住了,因为父亲从未与自己商量过。雅间里顿时炸开了锅。
林庆福清清嗓子,众人顿时安静了。“我,决定,把这个班子,就交给爱徒,何大有代理了!”
何大有……是谁?
瓶娘疑惑地望着三秀,像她一样疑惑的有不少人,都是你看我我看你,三秀也愣了一阵,之后便笑了出来。
“就是咱们的大师兄!”三秀笑道。
“哦——”一阵恍然大悟的声音。大师兄的脸涨了个通红。
这件事,班主是曾经和他商量过的。只是平时大家都称他为“大师兄”,后进的人也很少会去问师兄的姓名,故而“大师兄”的名号反而盖过了那个平庸无常的“何大有”了。
虽然林庆福的决定让大家都有些惊愕,但大师兄平时为人老成持重,多是领头的,让他代理班主,众望所归。立刻被班里的人围了个团团转,被结结实实灌了好几碗酒。
三件事宣布完,林庆福似乎还有话要说。他笑着望一眼爱徒“何大有”,笑道:“本来是只有三件喜事,不过,我看着好像还有第四件喜事。我就不说了。大有,你来说罢。”
大师兄听见师父唤自己名字,立刻“蹭”地站了起来,突破众人的包围,道:“徒儿不肖。徒儿命苦,从小没了爹娘,全赖师父拉扯长大,现在又把班子托付于我,徒儿……愿拜师父为义父!”说着便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
“哎。不是这件事。”林庆福慈爱地笑着,“是那件事,那件。”
大师兄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好一会儿,才抓抓脑袋,挪到祝双成的身后,把手搁在她肩上,道:“我和双成妹子,也打算年前成亲!”
众人又是一片惊诧。祝双成却是大大方方地回头望着大师兄笑。三秀也纳罕: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三秀又回过头看看程笑卿,程笑卿正拍手祝贺呐。瓶娘笑道:“你那时候天天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做嫁衣裳,外面早就翻天覆地啦。”三秀听了若有所思。
祝双成道:“当初,我因为一时糊涂,做了对不起班里的事,险些酿成大错。我原以为,向大师兄——大有他这样爱我们班子的人会第一个来骂我,谁知他不但没有骂我,反而帮着开解,鼓励我。我还爱他变的戏法!”
祝双成说着,转身望向程笑卿:“程大夫,您也是位侠义心肠的人。又有才华,又有性情,还救了我一命,不求回报。那时我不识好歹,纠缠于你,还从扬州赶到大都……”
听她在饭桌上讲起那段往事,众人不懂她的用意,都有点怕大师兄听了为难。
“不过现在,我真的非常感谢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到大都来,也就不会认识今天的大有……谢谢你!”
双成深深施了一礼。程笑卿也大方地还礼。众人都拍手祝福他们二人。三秀看着他们二人幸福的笑容,又想起自己,不禁又觉得他们二人可羡,而自己可叹了。
“林老板。”
就在雅间内一片欢腾的时候,雅间的门忽然开了,是小二探头进来:“林老板,有贵客要来您这儿敬酒。”
“哦?”林庆福问道,“是哪位?”
“是……是……”
方才还口齿伶俐的小二忽然结巴起来。林庆福看出端倪,觉得不妙。三秀也提防起来了。
“……是……赵王府……的人。”
屋内顿时笼上了一层阴云。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带点科幻的故事题材呢?下一篇文。
☆、第 22 章
众人听见是赵王府的,心中便先提防了几分。林庆福镇定自若,道:“快快请进。”小二得了吩咐,战战兢兢出门,不一会儿就又引了一个蒙古打扮的男人进来。此人不是赵王,年纪大概只二十岁左右,似是赵王府的仆从,但衣着已是极为华贵,身上还戴着一把精致的佩刀。左脸上却有一道可怕的刀疤,从眉梢一直贯穿到了唇边。倘若没有这道疤,或许称得上英俊。那男人向着林庆福施了一礼,然而那把佩刀和那道刀疤的存在,依旧让人忍不住害怕。
林庆福连忙还礼。
那蒙古人用极流离的汉话说道:“我家主人,想向您敬一杯酒。”
林庆福连称不敢当。“王爷是贵人,小的只是个戏班头头,岂敢岂敢。”
那蒙古人道:“不是王爷,是小王爷。”
他说得轻松,屋里的气氛却益发凝重了。老成如林庆福,额上也现出了汗水。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三秀,迟疑片刻,揣测了一下眼下的情势——恐怕是非去不可了。
三秀见状,连忙代父亲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家父酒量欠佳,方才已饮了许多,恐怕……”
那蒙古人还想说什么,只听门帘外忽然远远传来一个高亢的声音,震得门框嗡嗡响:
“吉达,怎么这么久,是不是言语中冲撞了林老板?”
这一声,虽是呵斥屋中的这个蒙古人,却对屋里的介福班诸人起了不小的震慑作用。发话的当然是小王爷不花本人。
那叫吉达的连忙退了出去,用蒙古话应答了几句。看来小王爷的酒桌就在附近。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向众人施了汉礼,道:
“小王爷就在门口,想和众位相见。他喜欢杂剧已经很久了,非常想见林老板一面。如果林老板身子不便,别的管事的人也行。”
大师兄一听就急了,立时就要站起身来,却被林庆福制止了。他缓缓站起身来,道:“多有得罪。”那个叫吉达的点了点头,向帘子外面恭恭敬敬地说了句叽里咕噜的蒙古话。
三秀心知,以父亲的性格,宁可自己吃亏,也断然不肯让爱徒出头,介福班是他的心血所系,倘若大师兄有个三长两短,班子就毁了。她只能为父亲捏一把汗,暗暗祈祷他平安无事。
帘子被拉开了。不花特穆尔穿着一件金银交错宝蓝色袍子,金属的光泽冷意逼人。众人不敢吱声,只有林庆福一人不停地说得罪得罪。
不花特穆尔却是哈哈大笑。
“是我手下人得罪您了,林老板。”
他的表情此时十分亲善。若不是他为人早已名声在外,只怕此时一定会觉得这小王爷是个丝毫不拿架子的善人了。
他转身向小二道:“你们这里的酒淡的没味道。吉达,”他又转向自己的手下,“去我的马上,拿些咱们的好酒来。”
那吉达得令便出去了。在他出去的一刻里,屋子里简直像结了冰。每个人都在猜测他的来意,却都猜测不出。不祥的气息笼罩在整个饭桌上空。
不一会儿,一个装满酒的酒囊被捧了来。不花特穆尔亲手接过,打开盖子,浓烈的酒香飘满了整个屋子,闻者欲醉。
不花特穆尔将酒杯推到一边,问小二索了两只大酒盏满上,捧起来,又是哈哈一笑,向林庆福道:“来,我敬您。”
林庆福不敢再拒绝,接过来慢慢饮了。
蒙古王府的酒不比寻常。林庆福登时就有些支持不住。不花特穆尔似乎十分满意,也端了一盏自饮。众人都以为只是这样了,谁知不花特穆尔又倒了一碗。林庆福又只得饮了。三秀担忧地望着父亲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十分痛苦,恨不得要站起来顶替父亲,却被父亲一手压住肩膀,强行按回了椅子。
三秀感到父亲的手正在激烈地颤抖着。
“林老板,您真是给足在下面子。”不花赞许地拍了拍手,随后转身向手下人道,“快拿备好的东西来。”
介福班诸人一脸戒备。
那吉达往屋内众人望了一眼,略微踌躇了一下,但还是出去了。不一会儿,两个蒙古随从鱼贯而入,手里抬了一个沉重的托盘,上面用蓝布盖得严实。吉达一揭开,竟是白花花雪亮亮十锭一百两银子。如此多的银钱,一般人看到难免晃花了眼睛。然而现在如此多的银子只意味着危险。
不花笑道:“林老板,贵班的《美人瓶》,我一场不落都看了,您恐怕没想到吧?”
林庆福只能低头道“是、是”。
不花又道:“那戏,真是天下少有。这些银子,贵班拿去随意花吧。出门左转兑成宝钞也好。——林老板还不快接着。”
林庆福不敢接。
不花笑道:“你是怕这银钱来路不正?”
“岂敢岂敢。”林庆福连忙让几个徒儿接了。
那不花转过身去,又回头一笑:“我就走了。林老板多保重身体啊。”
介福班诸人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此时,那不花忽然站住了脚步,停了一停,向几个蒙古人说了句蒙古话。那几个蒙古人应了声,便大步流星向饭桌走去,直奔瓶娘的方向。
瓶娘尚在茫然失措之中,她微张着嘴,发不出一个声音。等到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身体已经被死死擒住。
林庆福震惊地望向不花特穆尔,眼睛里全是怒火。而小王爷只是转过身去,对这幕乱象丝毫不予理睬。
三秀按耐不住,猛地站起来,甚至激动地碰倒了椅子。“住手!你们这群强盗……”
她喊了出来,整个人就要扑上去和不花拼命。
介福班几个男徒弟也要挺身救人,奈何蒙古人身体强壮,无需出手挟持瓶娘离了席。几个男徒弟还要上前,只听得,林庆福大叫一声:“不可!”三秀和其他人只好定住。原来不花特穆尔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佩刀,虽然只是短短一把小刀,锋刃上的寒意已经足以震慑整个屋子。
那些蒙古人,每一个都是带了刀来的。
介福班已经完全没有胜算了。
“三秀……”瓶娘刚要喊叫就被堵住了嘴。
三秀的胸口撕心裂肺地疼。为什么,为什么没能拉住她?她在责问自己。明明瓶娘就在自己的身边……
“你们放开她!”三秀喊着。但声音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是多么势单力薄。
两副戏台上绝美的嗓子,一个被堵在了嗓子里,一个因为愤怒而扭曲了。
“啊,看来你们感情不错嘛。既然感情不错,”不花特穆尔忽然指着三秀的鼻子问道,“为什么还要丢弃对方嫁人呢?而且……两个都是。对不对呀,林——庆——福?”
嫁人?
介福班的人们怔了一瞬,突然想起了这个熟悉的情景——
“哈哈哈哈……汉人想出来的法子,还真好用呐!笑煞人也么哥——哈哈哈哈!”
过一会儿,他突然又向虚空张开怀抱,满脸扭曲的笑容,
“啊,杂剧,好杂剧,我真的很爱看啊!”
他爆发出一阵狂笑,尖利的笑声像是某种腐食鸟类的怪叫一般,刺耳恶心,一直冲上了屋梁。他笑得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仿佛胸腔里正不断爆炸,甚至站都站不稳了,只好搬了一把椅子坐下,犹自笑得前仰后合。
林庆福早已经明白了,他痛苦地抱着头弯下了腰。
“艹他大爷……”大师兄突然说出一句粗话,咬牙切齿道,“这是……李逵负荆啊!”
不花转过身,扭着身子,摆出一副丑相,忍笑向林庆福怪声道:
“你还不知道,才此这杯酒是肯酒,这银两是红定,把你班里这女孩儿与俺做个压寨夫人。只借这女孩儿去个……天知道几日,高兴了再送回来还你。到时候,林老板您又可以把她当自己女儿再卖一回。怎样,林老板,你说,我待你不是不公道吧?”
瓶娘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虽被死死挟持住,犹自拼命向三秀的方向挣扎着。
三秀本非木石,此情此景,焉能不动容?只是不花那句冷嘲,就好像是霹雳一般在她耳边回响着。
——看来你们感情不错嘛。既然感情不错,为什么还要丢弃对方嫁人呢?
三秀也在自问。
她明明想要冲上去和不花拼个鱼死网破,然而身体却仿佛中了邪一样,动也不能动,惟能眼睁睁看着挣扎的瓶娘被蒙古人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