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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大堂之上,对着孙策恭敬道,“吴侯且慢。”
“你也想替他求情?”
“江虞并非为于吉求情。”
“那你为何阻吾?”
“吴侯请借一步说话。”江虞示意。
孙策示意左右推开一些,让江虞近前。只听江虞缓缓道,“于吉已在众人面前展现妖法,让众人敬服不已。此刻吴侯若执意处死于吉,恐会引起众怒。”
“难道本侯杀不得这妖道?”
“江虞之意,吴侯不如借助这妖道自己的手杀死他自己?”
孙策眼睛骤亮,“江大小姐有何主意,快快说来。”
“不如让于吉设坛求雨。”江虞镇定,娓娓道来,“若是求到了雨便能为我江东暂时解了数月干旱;若是求不到雨便顺理成章地处死于吉。进可攻,退可守,此非两全其美?”
孙策嘴角勾起,“若非江大小姐是女子之身,吾定要招你为江东谋士。”
江虞浅笑,“实不相瞒,江虞献计是要向吴侯讨一个人情。”
“哦?”孙策挑眉。
“求吴侯放过白烨。”
孙策望着她的眼睛,如今近距离地看,他越看越觉得江虞的眼睛美丽深邃,仿佛能穿透人心一般,连他也在不知不觉中痴了。
“吴侯?”江虞提醒。
孙策清理了嗓子道,“好,吾就给你这一个人情,算是你献计之功。”
江虞得偿所愿,欣然转身退开。
日暮时分才回到江府,这一日一夜的颠簸总算有了结果。
当江虞下马车仰头望着江府门口金漆大字的时候,守在门口的小厮匆忙跑了过来,喘气不止道,“大小姐,府中发生了怪事!”
作者有话要说: 于吉这一段,出自三国演义;但戏弄孙策这一节,源自左慈戏曹操。
☆、第十八回
江府。
一群人匆匆地去了东院。
东院原本还挺拔的梧桐树一下子歪倒在地上,树干已然枯干。院中的落叶萧瑟,一釉质黑色漆面水缸中滴水无存,缸底存了几片梧桐叶。栽树的地方多了一个大坑,大坑土质干裂,泥块一块块四分五裂着。
江虞凝眉,望着远处“吱呀吱呀”摇晃着的房门。
原本光鲜奢华的红木质地大门变得颜色晦暗,仿佛老旧了十年一般。门口挂着的灯笼也已经破了,蒙上一层薄薄的灰。
“今日来打扫的时候就成这样了,好端端一个东院,一夜之间竟然变得这样破败,大小姐,您说这里是不是闹鬼了呀?”领路小厮说话的时候声音不稳,一直打颤。一双小眼睛紧张地往四处望,深怕大白天出来一个恶鬼吓死他。
江虞没有说话,而是一脚跨过角门进入了东院。
江姗对着那小厮说,“胆小鬼!”朝着他一吐舌头,遂也跟着江虞进入东院。
其他人都自觉地留在了角门外。
东院里只有江虞和江姗两姐妹。
江虞站在最中心梧桐树边上,身上的白狐狸毛滚边大氅的衣角被猎猎的风鼓动,鬓角发丝也迎风而起。纤细的远山眉微蹙,江虞道,“此处的确古怪,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这里的物件全都像瞬间死去了一般?”她顿了顿,扭过头淡淡对江姗道,“叫那小厮进来,我有话要问。”
江姗遂也回头,冲着角门外哆哆嗦嗦的小厮喊,“你,过来!”
小厮不敢,扒在角门边缘。
江姗转过身往他那儿走去,脸上笑嘻嘻地却忽而伸手扭住他的耳朵,那小厮嗷嗷直叫。
谁都知道江二小姐是习武之人,手劲儿自然不俗,这一扭便差点将那小厮的耳朵给扭下来。但江姗脸上挂着比太阳还温暖的笑容,脸颊上有比酒还滋润的梨涡旋,叫人无论如何也生不起气来。
江虞淡漠地睨了小厮一眼,江姗会意松开手。小厮揉着耳朵,耳根通红。
“我们不在的时候,可有什么人进来过?”江虞问。
“东院看守严密,是不会有什么人进来的。”
江虞沉吟问,“那府内最近可有新进的人?”
小厮经过江虞这一提醒,忙点头道,“最近是招入了一个服侍婢女,只不过还在侍衣姑娘那儿j□j,尚未开始伺候。”
“午膳后,将她叫到大堂内,我要问话。暂时将东院封闭,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江虞侧首用余光睨着小厮吩咐,浅褐色的瞳孔沉寂。
小厮定定应道,“是。”
午时。
江府的后厨还在忙碌着。
白开始切葱,一刻后还在切葱,到了午时三刻依旧在切葱。她切的葱条均匀细长,简直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一般。洪大娘在后厨不停打转,白烨是后来才知道原来江府后厨分工细致,专人专用。
有些人专门切葱,譬如自己。有些人专门切蒜,譬如小丁。还有人专门洗碟子,洗筷子等等。洪大娘算是地位比较高的,但也仅仅止步于蒸煮江鲜而已。
白烨还发现,江府里不吃鱼,只吃些虾蟹。问起洪大娘的时候,洪大娘白了一眼白烨小心谨慎语重心长地说,“火花啊,你别忘了咱家大小姐叫什么名字。”
白烨一听忍不住弯起嘴角,默默转过去切自己的葱条。
江虞,因为她的名字叫江虞,所以便不能吃江里的鱼儿了吗?!
哈哈!
嘶——
白烨倒抽一口凉气,只因一时大意切到了自己的手指尖。看着上面的一条血口,白烨等了一会儿,再等一会儿,渐渐地神色开始不妥。
血口没有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相反地,正在慢慢地往外溢血。
白烨抽出一条白布,缠绕在指端,血水浸湿了一层白布,这才慢慢止住。
为何,难道现在连愈合的能力也要减弱了吗?
不,不行,我一定要尽快找到饶音绝,尽快找到回去的办法!
眼帘前,一道黑影忽而飘过,像是夜间的鬼魅一般带过一阵寒凉的风。
白烨心中一惊,就要跟着追出去,却被洪大娘拽住了衣袖,半晌逃脱不得。眼见着那黑影在房顶如轻烟般掠过,白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面对洪大娘垂头丧气道,“大娘……”
“葱还没切完,上哪儿去?”
“人有三急,我想去解手。”
洪大娘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便让她去了。“速去速回。”她说。
白烨微笑点头,跨出后厨的时候,脸上俨然换了另外一副表情。她仰头望着江府屋檐,心中越来越笃定方才看见的那道黑影便是他!
与此同时,江府的大堂内。
江虞高坐在上,一袭青色长裙,黑色线条镶边。松挽着发髻,没有丝毫妆容,却依旧美丽。
江姗也在场,站直围在中心的炉火边上伸出手在烘,炉火照亮了她同样娇俏的美丽的脸。
两个人同样是江府的小姐,是一母同胞的姐妹,长相清丽却美得各自不同。
江虞沉稳睿智,凡事三思而后行。她的五官配合了她的性格,无论是眉眼还是口鼻,都显露出一种淡然疏远的气质,犹如雪山上难得一见的雪莲花,美则美矣,但可惜高处不胜寒。
江姗则刚好相反,她性格火辣,天真浪漫。脸上时常带着甜美的笑容,偶尔会对着江虞撒娇。她爱好习武,别看她是一纤弱女子,但手力惊人。擅长使用腰间的黑色长鞭,同时对付七八个大汉游刃有余。
“噼啪”炭火忽而响动一声。
江姗的手暖和了些,看着炭火问,“姐姐,东院的事情难道是于吉的诅咒?”
“他如果真的那么有本事,为何不从江东大牢中逃出?”江虞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平静从容道,“与其相信诅咒之说,不如想办法找出内鬼。”
“姐姐认为府内有内鬼?”江姗眨了眨眼睛,“难道是新来的婢女?”
“是与不是,等她来了便知。”
话音刚落,门口便来了一人。江姗回头一瞧,但见一个娇娇弱弱的人儿站在那儿。瘦小的身影和偌大的门厅极不相称,她垂着头望着地面,迟迟不敢进来。
江姗走了过去,看着她的头顶问,“你就是新来的婢女?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阿青。”她的声音和人一般弱小。
“阿青?好名字。”江姗扬了扬眉毛,亲昵的将她牵到了江虞面前。阿青始终不敢正面对着江虞,一直看着自己的裙角。
“抬起头。”江虞道。
阿青这才缓缓抬首。这是一个长相平凡无奇的女子。
江虞问,“你可去过东院?”
“没有。”
“那你的鞋上为何沾了东院的泥土?”江虞忽而加重了语气。
江姗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来,低头一看,果然见到阿青鞋子上那一点锗红。东院因为要栽种的树种不同,用的泥土也是专门从外处运送过来的,若没有去过那儿,又怎么会沾上?所以这阿青是在撒谎!
阿青急地眼眶发红,眼泪汩汩流下,慌地跪在地上磕头道,“大小姐,我也不是故意的。在干活的时候我听见了东院的响动,在好奇心驱使之下就过去看看,没想到那就是东院。我眼睁睁看着那儿的梧桐树由黄转黑,地上的泥土由湿润变得干燥,门也渐渐地变得破旧…我怕极了,所以转身就跑。一路上,我总觉得后面有人在追我,不停地追,我就不停地跑,直到遇到了后厨帮工的火花姑娘。我再一看后头没有人,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火花姑娘……”江虞眼中闪过一丝愠色,“后厨也来了新人?”
江姗见到姐姐动怒,暗自喟叹。
后厨可是比贴身服侍更加重要的地方,这些人竟然自作主张地留下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这叫姐姐如何不动怒?
她趁着姐姐未开口之前抢道,“我去带那个叫火花的人来,姐姐稍等。”
江虞“嗯”了一声算是答应。阿青跪在地上丝毫不敢动弹。
过了许久,江姗才回来。她一进门就道,“那个帮工此刻不在后厨,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江虞起身踱到阿青身边,看也不看她道,“你先回去。”
阿青退下。
“姐姐,如今该怎么办?”
“再去东院。”江虞沉稳说,同时往外走。
既然事情的开端在东院,那自然要去东院找线索。
再到东院,一踏入角门,便见到梧桐树边蹲了一个人。
“谁?”江姗挡在江虞面前。
那人背对着她们低着头,手摸着枯干的树干,闻言稍稍一愣,头压的更低了。
江虞凝眉,只觉得此人背影熟悉。绕过江姗朝她走去,越靠近心中越发清晰此人身份,心中又是惊又是喜,嘴上却淡淡道,“白烨。”
江姗呆愣,“白烨?”
她几步跨了过去,蹲下来一瞧,张口高兴道,“呀,果然是你。”她上下打量着她,“你没事?太好了!我和姐姐还担心你捏,没想到你就在我们眼皮底下,你是怎么进江府的?”
江虞在一边平静地说,“姗儿,她就是后厨新请的帮工。”
“帮工?“江姗这才仔细看见白烨的着装,一身简单的白色布料衣裙,襟前围着围摆。头发简单挽起,露出好看的脖子来。
白烨见被江虞一眼看穿,缓缓站起身来面对江虞道,“既然被你抓住了,我也就有话直说。”她顿了顿后,直直地盯着江虞的眼睛一字字问,“饶音绝在何处?”
江虞抿嘴,直直地回视她,一双浅褐色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白烨。
两个人仿佛陷入了一场自发的、无聊的赌博当中,仿佛谁先避开对方的视线,谁便输了似地。
许久,江姗忍不住插口道,“饶姑娘一年才来吴郡一次,连姐姐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白烨一愣,扭头望江姗。
江姗的眼睛干净明亮,像是天山的池水,有这样明净眼睛的人不会骗人。
白烨叹气,“你给我线索也好,譬如说她往何方去了。又譬如她真实名字叫什么,或者是何处人士?”
江虞道,“饶音绝只弹琴,不谈其它。若是问及私事,她便再也不会来了。”
“那你当初答应我只要我去医治孙策便带我去见饶音绝的事情……”
江虞睨着她,薄薄的樱唇一张一合,吐出的字眼生冷僵硬,“至始至终,我都未曾答应过你去见饶音绝,亦未曾允诺你告知她的下落。是你自己要做我的棋子,亦是你自己一心一意以为,我已经答应了你的条件。”
白烨怒指江虞的鼻子,道,“你!”
江虞连眉毛都未动一下,平静地看着白烨,那美丽的面容,白净地像是雪山顶部亘古以来就有的、不染尘埃的雪。
白烨从牙间狠狠蹦出两个字道,“奸商。”
江虞不理她,紧了紧大氅就要绕过白烨往那房间去。却被白烨一把拽住了手腕。她终于不悦地回头,“放开。”
白烨骄横道,“不放!”
江姗夹在中间有些头疼,对于白烨,她有着莫名的好感,总觉得很亲切;对江虞,那更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