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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替你换衣服。”白烨答，没有一句废话。
“难道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点的感觉？”江珊的声音低沉了下去，看着她脸眼上蒙着的白布，那日她自毁双目情景深深的刺痛了自己。“难道你心里真的只念着姐姐？”江虞脖子上的痕迹显然是吻痕。
“我……”白烨刚要开口，却被门外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江二小姐，我家大人下朝回来了。”
☆、第七十三章
外面声音既然罢了，江珊恨恨的瞪了白烨一眼，抬手在她脑门上轻轻一弹，算是给她一个教训，继而转身迅速的换好衣衫，既然白烨瞎了，也没有什么好避讳。
白烨听着面前沙沙的衣服的摩擦声，明白江珊此刻在更换衣服，一想到对方毫无遮掩的站在面前，不由得亦转过身面对着门，耳根子慢慢的烧的通红。抬手抚着额头上的一点，江珊下的力道不轻不重，拿捏的正好，白烨能够感觉到那儿起了红红的印子，微微的痛着。
“你来找鲁肃作何？”白烨在江珊打开门的那一瞬间问了。
江珊的脚步顿了一顿，侧身深深的望了这人一眼，眸子中藏着白烨所不知道的东西。白烨感觉到她的呼吸有那么一丝的紊乱，似乎还未从方才情况中脱离而出。
“问他一些事情。”江珊留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
白烨听着江珊的脚步渐行渐远，背靠在了门上，微微仰头，脸迎着投射而来的温暖的日光，一派慵懒摸样。绑在眼睛之上的白色布条松了，滑落在地上。白烨弯着腰去摸索，却摸到了一只略显得粗糙的手，迅速缩了回来，蹙眉迟疑道：“刘棠儿？”
她什么时候来的，为何自己听不到一点动静？
刘棠儿侧了侧脸，望着江珊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继而拿起白色布条，递到了白烨手上。白烨微笑着接过，抬手替自己绑好。
“还不到时间，你怎么来了？”白烨问。
“活儿不多，干完了就来找你。”刘棠儿抬眼盯着白烨，望了许久。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只余下两个人的呼吸。
“我脸上有东西？”白烨忽而开口，打破了沉默。
刘棠儿微微一愣，退后一小步，抬手在白烨面前晃动了一下，奇怪道，“你怎知我在盯着你看？”
“因为你不开口说话了，而且，呼吸也是一直朝着我这个方向。”白烨回。直觉告诉她刘棠儿有心事，否则依照她的性子是不会平白无故的提前来这里找自己。自从见了江虞之后，刘棠儿就很少直接与自己照面说话，像是在刻意的避开。白烨不会在意，因为两个女子的感情原本就惊世骇俗，像刘棠儿这般的反应不足为怪。
“我好像明白为何江虞会看上你了。”刘棠儿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你倒好，以女子之身，获得江家两姐妹的一片倾心……”
“是吗？”白烨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忽而拽住刘棠儿的手，严肃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珊儿来此到底是为何？”
“你有了江虞还会在乎江珊？”刘棠儿挑衅的反问，稚嫩的脸上带了一点的执拗，像是故意要和白烨对着干。
“两个我都在乎！”白烨道。
刘棠儿望着白烨的脸许久，甩开了她的手，道，“其实江珊来这里找鲁肃大人并非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孙尚香。”
“孙尚香？”白烨纳闷，此事和孙尚香有何关系，她怎么牵扯进来了？
“我也只是听说，据说刘皇叔近几日要来江东，为的便是迎娶孙小姐做我们江东的姑爷，以获取孙刘联姻，维持这孙刘联盟。”
是了，孙权一直记恨刘备乘乱夺取荆州四郡的事情，如今说是要其来迎娶孙尚香，实然是骗刘备来杀之而后快。珊儿不明白其中的缘故，糊里糊涂的就参和进来，若是惹急了孙权又不知道会平添什么麻烦。
前段日子无意中得知，江珊被江虞软禁，是徐婉出面请了孙尚香和江虞交涉，江虞才卖了孙尚香几分面子放江珊出去，江珊知恩望报，定然是徐婉求她从中斡旋了。
刘棠儿眼见着白烨的脸色由白转了黑，隐约觉得不妥，又怪自己多嘴告诉了她这种事情，若是她不知好歹的参和一脚出了什么事儿，到时候江虞怪罪的还是自己，继而慌忙解释道：“你也不必担心，我相信江二小姐不会闹出什么事儿来的。”
“或许吧。”白烨心中隐约觉得不妥，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大小姐在何处，领我去见她！”
江虞撩开层层的朦胧纱布，这才见到了躺在卧榻上的那人，卧榻之前有一标致女子侧身坐着，眉头带有忧色，右手拖着一釉色陶碗，左手则执着小勺，正一口一口喂着靠在床上之人的嘴中，动作细致而温柔。
“你来了。”周瑜面色惨白，全然没了先前的意气风发，便好似一夜之间干枯了一般，眼窝深陷，面容憔悴。只着了里衣，看起来全无精神。
江虞眉头一蹙，心道这好端端一个人怎么没过几天便成了如此摸样？！
“江虞参见周都督。”行了礼，江虞偷眼往小乔那儿瞧去，这个美丽的女子此刻脸上布满了愁容，身边是她挚爱的夫君，是要为之守候一生的男子，如今已然快油尽而灯枯，如何能不心力交瘁？
周瑜对着小乔摆摆手，小乔便放下了药，朝着江虞行了礼，继而缓着步子往外头走去，关上了门，让周瑜和江虞二人独自相处。
“公瑾，你怎么落的如此田地？”既然只剩下两个人，江虞有话便直接说了，看着面前这个男子，不由的有些替他可惜。他想要离开，但这副样子如何能逃离得了？莫说骑马，便是马车的颠簸也能将此刻的他震的粉碎。
“你说呢？”周公瑾咳了咳。
江虞匆忙上前，替他顺了顺背，望见地上他方才咳出的一团血，脸色立即转暗，正襟危坐道，“你被人下了毒？！”
周瑜并未惊讶，淡定而从容的点了点头。
“下毒的人，是孙仲谋？”江虞见他并未吃惊，心想难道他是故意吃下那些毒物任由孙权谋害的不成？
“嗯。”周瑜颓然的点了点头，苦笑道，“我不知道仲谋已嫉恨至此，不惜下毒来害我。”
“什么时候发现的？”江虞继续问。
“十日有余。”周瑜道，抬眼看着江虞的侧脸，望着她微微动着的睫毛，散在耳边的发丝，越加显得消瘦的下巴，还有那高挺的鼻梁，无一不是完美的。缓缓抬手，忍不住想要去触摸她，在指尖刚触及到她脸颊的那一刻，江虞迅速起身，避开了他的触碰。
周瑜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还记得那日我初次见你，在城外的未名湖畔，我远远的便见到了一个身着白色罗裙衣的女子，柔和的阳光打在你的身上，让你的轮廓蒙上了一丝迷幻的色彩，带着光晕，闪的我睁不开眼睛。我故意上前问你建业如何走，你却冷冷的答了几句话，连正眼都未曾瞧我一次。江虞，偌大的一堵城门，谁会看不见城门之上“建邺”这二字？”
江虞默不作声，只是立在一边。
“后来，我三番四次的制造机会与你相见，你的伶牙俐齿让我无法反驳，你的聪慧和骄傲，再一次让我心中燃起了想要征服你的欲望。男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我放开手去追逐你，去迎合你，刻意在你面前展现我的才干，但你始终都不曾多注意到我一点。”周瑜顿了一顿，继续道，“我甚至跟你说过，我可以舍下这里的一切带着你远走高飞，我以为你会愿意，但你还是冷酷的拒绝了，以你的方式彻底宣告了我的追求始终是徒劳无功的．．．．．．”
“公瑾，如今你娶了小乔，便该好好待她。”江虞道，“小乔是个好妻子，而我断然不会是。”
“是啊，”周瑜点头，目光挪移到了外头，“小乔的确是个好女子，是我的贤内助。有时候我在想，这些事情是否在冥冥之中早已经注定了的呢，你不会嫁给我，我必须要去娶小乔作为我的妻子，赤壁一战让我功成名就，而也是这一战让孙仲谋对我起了杀意．．．．．．”
“你叫我来，是想离开？”江虞想了想，也不再和周瑜绕弯子，径直问了。
周瑜稍稍一愣，面色顿时放松下来，点了点头。
“是，我想你助我一臂之力逃出这里，我什么也不要了，只要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儿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江虞看着他，心微微的疼了，她只是觉得惋惜，像周瑜这般英雄原本顶天立地，是做一番大事业的人物，此番却奢求过普通人的生活而不得，实在可叹，可悲。
回想自己一路，不断的为别人忙碌，不断的替他人筹谋，那么自己呢，谁能来救自己呢？
烨，我真的好累．．．．．．
“你和小乔已然有了孩儿了？”江虞略显吃惊。
“嗯。”周瑜露出欣然的笑，“已然一月了，虽然不明显，但大夫已经确诊，母子健康。但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更不能未出生便遭遇阴谋，为了孩子，我必须离开。”
江虞原本还顾忌周瑜离开的原因，想他和孙权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轻易的舍弃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根基。如果是为了小乔和孩子，这一切便说的通了。
“你会是一个好父亲。”江虞沉默了许久，点点头答应道，“我答应你，带你离开。”
“你真答应了？！”周瑜喜上眉梢，他也不是没想过自己逃走，可都督府外围有不少孙权安插的探子，只要自己一出去便会惊动孙权，到时候他强拉着自己去他府上，又是一番的折腾，况且还带着小乔，实在危险。思来想去，如今能帮助自己的，恐怕也只有聪慧无双的江虞一人而已。
江虞眉头皱着，许久才喃喃开口道：“公瑾欲要离开，必先死去。”
☆、第七十四章
建安十五年，周瑜逝。
送行的队伍从都督府一直延绵到了建安城外，按照周瑜的叮嘱，死后的陵寝设在他的故乡庐江县。
小乔穿着白色麻布衣，外罩黑色丝质褂子，巴掌大的脸被低低的帽檐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越加尖削的下巴。耳边充斥着不同程度的惋惜和痛惜声。身边是由十二人抬着的黑色棺椁，钉的结结实实，不留一丝缝隙。厚重的黑色木材将他和她分割到了两个世界，一个阴冷无比，一个下着连绵不绝的细雨。
江东原本便多雨。
自设了灵堂，除了江东之臣前来吊唁以外，还来了出乎意料的人物，那便是诸葛孔明。谁也不曾想到这个被周瑜视为最大的敌人的诸葛亮会来到江东都督府中悲哭出声，站在一侧按着剑的将军都为之动容，愣愣的无法动弹。相比诸葛亮，孙权只是立在那大大的“奠”字之前，红着眼睛读完了别人写的祷文。
一滴雨落在了鼻尖上，小乔微微抬起头，望见了侧边茶楼二楼座位上，立着一个着了黑色衣服的曼妙女子。或许是由于错觉，或许是由于这雨天晦暗的光线，她的眸子微微泛着蓝，随着缓慢移行的送葬队伍移动着，身子却一直不动。
实然，小乔是嫉妒江虞的，她身在闺中便一直听闻这个女子的干练，聪慧，美貌。一个漂亮的女子会嫉妒一个比她更加漂亮的女子，会相互的进行比较，小乔自然也会如此，但却没料到竟然会如此的一败涂地，甚至连爱情都输了。
和周公瑾在一起的时光诚然是舒适而快乐的，她为有周公瑾这般俊朗飘逸的男子作夫婿而骄傲满足，但偶然间提及了江虞的名字，自己的夫君脸上闪过的那一种神情，自己始终无法释怀，她虽看不懂那是什么，但自此知道，夫君心中的人恐怕自始至终只有她江虞一人而已。
江虞瞄见了小乔正盯着自己瞧，颔了颔首，眸子转到另外一边去了。
身后发来一阵寒气，冷的刺骨，这时候已然是春天，虽然有雨，但还不至于让人哆嗦。但江虞的身子微微发抖，因为她知道此刻身后来了一个从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人依旧光着脚，好看的脚踝上戴了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空旷而悠远，不像是来自于人间。往上打量而去，那女子浑身穿的漆黑，薄薄的禅纱料子将姣好的曲线暴露无遗，肩头的衣衫早已经滑落，露出好看的肩膀线条，锁骨精致而惹人遐想，身段轻盈而随意，纤腰素素，好一个慵懒的美人！
“怎么样，什么时候跟我回去？”那女子手肘搁在桌子之上，坐在了江虞对面的一张茶桌边，以手掌拖着腮帮，好整以暇的微微仰头看着江虞的侧脸。
“很快。”江虞回，“再给我一段时日。”
“还牵挂着谁？”那女子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阎王殿下。”江虞一甩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