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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钊怕赵灼然为难他,迟迟不敢回来。可他更怕一怒之下摘了他的官衔,一脚替他到前线去当个什么官儿。之前就发生过这种事,赵灼然把一个芝麻官赶到了前线,让他冲锋打仗。结果呢,那官儿战死了。他一早就听人说过了赵灼然可不像之前那些带兵打仗的将军那么好说话。为官之道,可不比打仗。
易天钊还是乖乖地跑到赵灼然面前去了。横也是一刀,竖也是一刀,他只能上了。
“臣,无能。”
赵灼然是有气,可没撒出来。马贼这么猖獗,她觉得就算是易天钊有点才能也没用,因为马贼骁勇,加上这里的兵力有
限。今儿一直赶追马贼那会儿。她就发现马贼个个身材魁梧,个个都是马背上的好手,一看就是作战的能手。真打起来了,没足够的兵马,她也不敢说自己的军队能打赢这一支游牧民族。
这一支游牧民族比胡人更能打,赵灼然想。
“你这在当都护府大人多久了?”
易天钊暗自掉汗水了,以为她是要削自己的官职了。“臣在这里差不多十年了。”
“马贼一向都是这么猖獗么?”
“是。”
“他们一共有多少人数?主要居住在大漠的哪一个方位?除了来凤凰城抢掠外,还从事些什么?”
赵灼然一直想攻打马贼,就跟她没有一天不想攻下胡人一样。之前的几年,胡人一直在侵犯边境,她抽不出身来,更加抽不出来精神来来搞定马贼。
一个胡人够让她头痛了,这一支游牧民族也让她头痛。她可真怕有一天这游牧民族壮大了,就跟胡人一样壮大。在大齐朝建立前,胡人也是一支小的游牧民族。
打仗打仗,她打了好些年的仗了,除了血流成河,尸体堆积成山外,就没有别的了。她刚开始上战场,打过几次漂亮仗后,曾自负地站在关长谷上,扬言要替大齐朝揽下这关长谷,让胡人臣服大齐朝,让老百姓从此过上没打仗的日子。
一晃好些年过去了,赵灼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复当年的英雄气概了。现在,她站在关长谷,只能当着属下的面说能击退胡人,却不敢夸下海口说自己能将胡人拿下。碧珠说她这是太累了。是太累么?不是,她做梦都想让胡人投降,让他们归顺大齐朝。
“……这……”易天钊支支吾吾的。
赵灼然就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皱了皱眉头,抿了抿唇。她真的不知道还让易天钊当这都护府大人做什么?
混了这么多年的易天钊看得懂赵灼然的表情,一见她又是蹙眉又是抿唇的,就立刻说了:“王,臣下知道有几个人曾深入大漠,应该能派上用场的。”
这话果然奏效了。
“什么人?”
“这——”易天钊又支支吾吾了,这让从军多年的赵灼然有点冒火了。她就讨厌这文人说话的这一套,说话不干脆利落,拖泥带水的。
赵灼然将手肘撑在红木椅的扶手上,扶住额头:“说。”
一日
一夜没怎么睡过的赵灼然脾气真的变差了,这一个“说”字更像是从她的齿缝间挤出来的,而不是从喉咙里说出来的。
易天钊赶紧说了:“他们是罪臣之子,臣下深恐王不肯用!”
“用!明天一大早就把他们叫来这里,本王要见他们。下去。”
“是!”易天钊半躬身着,战战赫赫地退了出去。
赵灼然是上了火了,她现在满脑子的打马贼打胡人,满脑子的孙子兵法,满脑子的计谋在转动。打仗打久了的人容易暴躁,这一点,她努力克制。
碧珠进来了,见她这个样子就担心了。每逢跟胡人打仗打得退兵也不是,进攻也不是的时候,赵灼然就这个样子,有时连饭也不吃。见了她这个样子,碧珠倒是想起了芳华这个没心肺的人了。一路上,芳华很会给自己找乐子,弹琴吹箫吟诗,压根就不理会其他人。要是赵灼然能学一下她,没准烦恼就没这么多了。
“主公,要不是我弄点安合香来?”
这种香料对赵灼然很有效。
赵灼然连眼都没睁开,就点了点头:“嗯。”
碧珠前脚刚踏出去,赵灼然就叫住她了。
“碧珠,给我再弄个洗澡水。今晚让个人给我守在外面,看着。” 今儿她才泡了一会儿,芳华就冒了出来,害得她慌慌忙忙穿上衣服。派个人守在外面,就是为了防芳华的突如其来的出现或者是心血来袭的来看看她这个夫君。
“是。”
赵灼然打算洗个澡就早一点上床睡觉,好好休息一晚,留点精神回去对付胡人。她猛地想起芳华吃饭那会儿说要跟她一块走时的对话,就莫名地笑了一下。
学骑马?就她那身子骨,赵灼然笑了一下。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后,赵灼然靠在床上,打算入睡了。
三更半夜睡不觉,能干什么?
芳华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番后,就坐起来了。她很累,可就是睡不着。她想她爹娘,想京城了。在那几个大箱翻了一阵子后,她找到了她想要的乐器了——箫。她也不看什么时候了,竟然吹起箫来。
箫声悠悠,动起来也怪动听的,只是三更半夜的,吵人了。
赵灼然本来有点睡意的,给她这么一闹,也睡不着了。打开窗,她看一下箫声传来的方向,是西院子,就知道除了芳华就不会有
谁这么有兴致,三更半夜吹箫的了。
赵灼然听出来了,芳华吹的是京城小调,也知道她想家了。她想家了,她赵灼然何尝不是?只是她赵灼然想的不是京城,而是自己的都城。
当下,赵灼然就拿出自己的短箫,跟着她的调子吹了起来。
听到这猛地出现的不是自己吹出来的箫声,芳华惊了一下。
☆、你这是骗婚09
芳华一面吹,一面走到窗边,听了几下,发现箫声是从东院子传出来的就纳闷了。她知道住在那的是赵灼然,可三更半夜的,谁这么大胆敢在东院子吹箫?想了一会儿,她打从心眼底认定是赵灼然了。
以前在京城,芳华都是自个儿玩弄乐器的,想找个人跟她合奏一曲也难。官家小姐们对她羡慕嫉妒恨之余还偶尔嘲讽一下她,说她十有八九嫁不出去的,怎么还会拉上她作乐呢?世家子弟是怕了她那一张嘴,自然不会想到跟她一块来个你唱我和的雅兴了。
赵灼然吹得不错,芳华暗暗地想。
难得有人应和她,芳华也就努力配合了。赵灼然气足,吹出来是音声是饱满的悠长的,芳华是技巧派别的,讲究悦耳动听,两者各有所长,搭在一块倒是另有一番风味。
一曲吹完后,芳华就迫不及待地去翻开她的大箱子了,找到了她的琴就搁在桌面上,想一等赵灼然起个头,她就立刻用琴来和她。琴箫合奏,虽不能达到天下无双的境地,可也不差。
可是等了一刻,赵灼然都没吹起来,芳华免不了有点失望。将琴放回大箱子里面,她又跑到窗边看了好一阵子才上床睡觉。
天不亮,都护府就人来人往。将士们忙着装马鞍,收拾自个儿的东西准备返回军营了。这些人的动静太大了,连西院子都听见了。
赵灼然没睡几个时辰就起来了,忙着给自己的马喂草装马鞍。昨儿跟芳华和了一曲后她就睡了,压根没想到芳华还等着她起头呢!
坐在易天钊的书房里,赵灼然在等那几个曾经深入大漠的罪臣之子。一个时辰前,她就让易天钊去请人了。可到了现在,人还没来。她手肘撑着有点发沉的脑袋,问站在一旁的碧珠:“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主公,卯时了。”
“将士都准备好了么?”
“就等主公。”
赵灼然把手收起来,坐直了。她透过窗子看了一下即将破晓的天,心想易天钊这个都护府大人要是连情人这事都做不来的话就打算撤了他的职,让他去前线打一下仗磨练磨练一下。
“这里马贼多,明儿就护送王妃去都城。”
赵灼然觉得还是尽早把芳华弄到自己的都城好一点,毕竟那儿是自己的地盘,没马贼没胡人,芳华爱怎么胡闹都行。虽说她跟芳华相处没几天,可她看出了芳华是个坐不住的人,让她乖乖地呆在都护府是不太可能的。到时候真让马贼把芳华劫到了大漠,赵灼然想自己得搬多少兵力就能把她给救回来。
“是。”
一刻钟过后,易天钊满头大汗跑了回来。他一面用袖子擦汗,一面气喘吁吁地说:“……王,人到了。
”
“叫他们进来。”
“王,他们……”
赵灼然扫了他一眼。易天钊说话一套一套的,没个干脆利落,跟京城中当官的一个模子印出来一样,这让她顿时生恶。
易天钊一瞧她这脸色,就赶紧补上了,省得被她臭骂一顿:“王,这几个人脾气性子都很不好——”
“叫他们进来。”赵灼然憋着一口气说道。
“是!”易天钊不敢再多说了,扭转笨重的木桶腰就出去了。其实,他也是一片好心想跟赵灼然说的明白一些,说这几个人臭脾气,因为父辈的事儿对朝廷怨恨着。
罪臣之子进来了,一共三个,见了赵灼然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自报姓名后就杵在一旁,似乎在等赵灼然问他们话。
赵灼然眯起眼来认认真真打量这几个汉子,一脸的正气凛然,身子骨也比京城中的男儿大一些,像是行军打仗之人。一个叫牧信之,一个叫牧修之,一个叫秦毅。这三有两个是同姓的,长相也有几分相似,她就猜是兄弟俩。
易天钊说他们都是罪臣之子,赵灼然没猜到秦毅的父亲是谁,倒想起一个牧姓的罪臣。那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她记得不是很清楚,那会儿她父皇还没驾崩,一个牧姓的臣子在泰和殿门外跪了几天几夜,为的就是替投降胡人的王破将军求情申冤。情没求成,倒是激怒了先帝,发配到了这凤凰城。
王破,向来是大齐朝将士的耻辱。军中有一句话,宁可战死沙场也不可投敌。投敌,是一个人活,却连累了整个家族。
“你们俩的父亲可是牧过靖?”赵灼然指了指牧信之牧修之,问道。
牧信之点了点头:“正是。家父是被小人诬陷的。”
赵灼然愣了一下,没想到这牧信之居然说了这话。当年那一桩事里面究竟有什么样的内幕,她不是很清楚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只得问跟马贼有关的事儿了。
“你们可知马贼在大漠的哪一个方向?他们有多少人?”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可就是没一人吭声的,这让赵灼然头痛了。
“怎么?不打算说么?还是要赏赐才肯说?”
秦毅对着赵灼然恭恭敬敬地抱拳说道:“草民素问王不单是骁勇善战的好汉子,也是个明辨是非守承诺的人。草民不奢求赏赐,只求王能答应草民三个一件事。王做到了,就算是要了我们的命也毫无怨言!”
赵灼然宁可这三人要赏赐要官爵什么的,也别先给她戴高帽再来谈条件。打马贼要紧,她还是摆了摆手:“说吧。”
“草民恳求王能替草民的父亲鸣冤,还他们一个清白,让他们能够安息!”牧信之啪的一声跪了下来,给赵灼然磕了
一个响头。其他两个也相继跪了下来。
打个马贼也得翻先帝的旧账,赵灼然真心不想干这事。替他们干了这事,就等于往自己的脸上甩一巴掌,说先帝昏庸断错案了,到时候赵子彻的面子也挂不住了。不翻案吧,估计这三人是打死不会替自己办事的。
这都多少年了,这三人可真够倔的。
赵灼然掐了掐自己的太阳穴,出兵打胡人也没这事难办。两面都得讨好的活儿不好干,她只能将就一点了。
“本王不敢说能将这事彻底差个清楚,但本王只能应允你们会尽力。”
三人给赵灼然磕了三个响当当的头:“谢谢王!”
得到赵灼然的承诺,三人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马贼的底子都捅得一干二净,也让赵灼然攻打马贼的大计有了个所以然了。
这马贼有的居住在天山以东一带的山麓,也有在沙漠的绿洲,是人数三四千人的游牧民族。马贼多年来一直受胡人欺压,不断地往东迁移。常来凤凰城打家劫舍的马贼多是居住在绿洲的。
听完后,赵灼然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了他们好一阵子,她方问:“你们三人愿意从军么?”这三人熟悉大漠,有了他们,将士们就算是进去了也不愁找不着马贼了。
三人对视了一番后就点了点头,表示愿意。
“好男儿就应当如此!”
半个时辰后,赵灼然戴上头盔,披上铠甲后就准备回军营了。
天已经鱼肚白了,芳华也爬了起来。她一面洗漱,一面叫丫头给她翻出一套简洁的衣装来。弄了个盘桓髻,她就往脸上抹了点胭脂,涂了口脂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