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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眼之时撞见苏霜染如丝美眸,湘宛淳心中悸然。然而又立即压下这阵已然许久不曾涌上心间的情愫,湘宛淳眼神不定,左瞟右望,心头张慌扰得她无意坚持初衷,回言几句便匆匆退下了。
心里乱成片,被青莲喊住的时候,湘宛淳着实吓了一跳。青莲见状,敛眉直问:“瞧你这又是脸色绯然红又是慌神受惊的样子,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的事?”
“奴婢没有。”被人说中心事脸上更是红霞满布,心里咯噔的湘宛淳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欲盖弥彰明眼人看得可是真切,青莲本想一番戏弄,又记起正事,问道:“你不是在娘娘身旁伺候的么?怎么突然出来了?”
不提苏霜染还好,一说及湘宛淳噎得咳了几声,她急忙掩饰道:“娘娘说不必陪伴,让奴婢退出来。”
瞧见湘宛淳汪汪泪眸,青莲心里有了底,酸溜溜地哼声讲:“娘娘可真是偏心,就知道疼你。”
青莲也是无意间知道湘宛淳练琴这事儿的,那晚她有事急着找湘宛淳,无奈推门进屋等人许久也不见湘宛淳的影子。青莲随后出门寻人,是绕了个大圈终于见着抱了个裹布长条回来的湘宛淳。湘宛淳初出遇她神色略显惊慌,青莲瞧见还以为湘宛淳是偷了什么东西呢。后来经湘宛淳老实交代,青莲方知事情始末。
青莲心里嘀咕,但困惑始终未有道出。思来想去理不出半点头绪,又见湘宛淳讷愣傻站一旁,心中莫名烦躁,青莲挥挥手:“得了,你退下吧。”
对青莲异样湘宛淳无所察觉,应言一声便刺溜跑开了。见人走远,青莲望向那抹细瘦背影若有所思。
……
傍晚席宴,湘宛淳宴终才有露脸。有意如此安排,全为缓解她紧张情绪。
湘宛淳手心满满的汗,苏霜染在外应酬身分无力宽劝不得。而青莲此时身边伴随,抚拍湘宛淳手背,她开声安慰说:“整场下来并不只有你一人独演,慌张什么呢?”
“奴婢也晓得,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奴婢实在有些慌怕。”湘宛淳慢吞回道。
青莲听言,抽手直戳湘宛淳的额头:“平日里没心没肺的模样到哪里去了?你倒是只有这种时候才知道行事不可大意出错免得人前丢脸。”
……怎么突然提起这茬儿来了,而这话说的也真是、真是……原想着青莲能多说几句安心的话,不料她这会子竟然开始数落起来。湘宛淳被训得耳赤面红,呵呵两声妄图掩下脸上的尴尬。
奚落归奚落,青莲陪湘宛淳到了临开场。
“……那奴婢上去了。”湘宛淳拿上琴,同青莲犹豫讲道。
“等等。”本来人还勉强鼓足了气,被青莲突然喊住,湘宛淳心里又打起鼓来。
“青莲姐姐怎么了?”湘宛淳扭头,小心翼翼问道。
青莲也知道自己那突兀一声吓着了人,上前为湘宛淳整了整衣裳褶乱的地方,随而缓声讲:“去吧。”听言湘宛淳点头抱紧琴上去了。
几轮酒巡文皇帝喝得面色红潮心里正欢,眼睛飘忽座下,晕乎看见湘宛淳摇晃前来的身影。湘宛淳今日打扮确实不同往常,这身桃花暗纹的翠色宫装是尚衣坊新给做的,面妆又劳苏霜染亲手画上。脸上的妆本已由青莲画好,苏霜染看过却并不满意,终究觉着妆艳俗媚,雅淡一些反而显人清纯灵动。
不想湘宛淳会在这里出现,文然先是眼露疑光望向苏霜染,得苏霜染额首默应,他惊讶欢喜地回过头,眼睛更是勾直了盯着人看。可惜这副圆眼大睁的逗人模样湘宛淳并未看到。
打从欠身做礼开始,湘宛淳始终没那个胆子抬眸视睨前座的人,不仅是不合礼数的关系,还是怕撞上那些诧然火灼的眸子。湘宛淳心里多少清楚,那些厌嫌眼神无非是往日与苏霜染交恶迁怒于她的妃嫔投递而来,心里别扭得紧,然而这些敢想不能言,湘宛淳抿唇,唯有眨闭睁阖恍惚离神眼目将心思沉静,再一作正经地拨挑手中的弦。如此倒是起了作用,一曲下来半点没偏差她得以松口气。
以为文皇帝早喝得烂醉如泥分不清东南西北并无心思留意这边,琴音刚落,文皇帝醺醉站起,拍手称赞:“好!”随势,其余妃嫔也纷纷对湘宛淳琴艺赞口不绝。
湘宛淳原盼着默不作声悄然退下,不曾想过文皇帝突然赐酒让她一度为众人注目,湘宛淳有些不安神,无意往苏霜染那儿看去,见人此时正忙顾文然一头,于是静然将眼眸移了回来。既然是皇帝赏赐的酒,无论如何也是要喝下去的,推却不得湘宛淳唯有硬着头皮在众人面前端酒慢饮。
在寨营呆过些时候酒量还是有的,两杯饮尽面不改色,湘宛淳抱琴退下,但心里有点儿懵,文皇帝怎就无端让她饮下两杯酒来?是青莲忘了同她说,这赐酒同欢之礼是辰宴上的规矩。
回屋将琴收好,湘宛淳方才发现自己口干舌燥浑身滚烫脑袋也晕眩昏沉。不会是许些日子不饮,酒量糟下来了罢?怕等会宴散席退的时候苏霜染找不着她,湘宛淳决定到后厨那儿找些解酒的东西服饮。
刚跨出门槛便有晚风低呼而过,湘宛淳打了个哆嗦人似乎清醒了点儿。只是冷风一旦停下,身上这股慌燥之意有增无减。湘宛淳干渴难耐又心慌浮躁,想快步过去奈何腿脚虚浮不听使唤,飘软步伐伏驼沉重身子,一路慢行让湘宛淳昏昏欲睡。
路走近半,湘宛淳已经热燥不耐,幸而吹过眼前潮寒湿冷池水的夜风让人觉着舒爽,她快步过去扶上石栏便不肯再走了。习习凉风,湘宛淳心悦喟叹之际察觉身后动响,侧脸便见那抹高高在上不可及近的明黄身影。人这会儿该在殿内才是,怎么到此处来了?湘宛淳回神几分,连忙施礼:“皇上。”
文皇帝也是屏退宫人独自前来吹风醒神,不想见到两杯酒后已然酒醉的湘宛淳。湘宛淳眼眸迷离透出媚意,合着清秀面容别有风情。文皇帝心里一动正要开声,又见湘宛淳脚步歪斜地侧退几步整个人支撑不稳几乎要跌坐地上,他上前将人托扶。
不愿人见到自己此时醺醉的窘然,湘宛淳只想快些离开,难料退步向后便崴到脚踝,整个身子支扶不住险些瘫跪地上,多得一旁人拦腰搀扶才免去摔趴地上的难堪。抬眼一看那人竟然是文皇帝,湘宛淳清醒不少,慌慌张张想要从人怀里出来。无奈文皇帝力气比她大许多,湘宛淳挣扎到后来只得由着人扶牵。
有人这样投怀送抱,文皇帝自然欣喜不已。借着还残存的酒劲儿,他眼眯着往湘宛淳嘴巴上凑过去。见人欲意轻薄,受了惊吓的湘宛淳急忙伸手推搡,奈何拒绝声音涩哑低沉,几声不要反而更像欲迎还拒的羞怯呢喃,叫文皇帝听了眉舒心悦兴致更浓。他朗声大笑,随即伸手将腿脚软乏无力挣作的人横腰抱起。
……分明是醉过酒的人,哪来如此的气力?
若是可以,湘宛淳定会不顾一切将人推开逃离这里。可惜这会身子软绵无力根本使不上劲,明明心中万般焦急不愿而今也是徒劳,湘宛淳眼睁地看着文皇帝将自己抱入就近偏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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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织云如丝,灿阳正好,气候合宜,倒是个值得外出行散的日子。先前留下的活与今个的事堆积一块,宫人们早饭用过又开始忙活起来,路上三三两两的忙碌背景,影落日阳之下竟有日月朝夕不过匆然而已的慨叹味道。
稍早时候,苏霜染便拿着书到凉亭下静坐翻阅。苏霜染往常不会这样早就出门,今日遇见实属难得。身边伺候的人是青莲,说来将大部分活交与湘宛淳后青莲已经好些时候不管苏霜染这边事儿了,今日倒是一反常态在苏霜染身边跟着。青莲心里并不平复,但几次话欲出口她都忍了下来,心知事情此时还是别提得好,人静站一旁看着苏霜染心不在焉地读览书本。
书本翻开的这一页已然停了有些时候,苏霜染落在纸上的目光并无觉察。心里有事,从踏入屋里见到床上的人开始,苏霜染直至今时仍旧难以将神思抽回。久久,苏霜染终是无心再看,默然叹息,尔后抚群起身同青莲道:“……陪本宫走走吧。”
但又何止是苏霜染一人心情不佳?青莲尾随其后,心事重重。两人后院里散行将近半时辰,直至听闻有前来册封的宫人,苏霜染心有担忧匆忙赶了回去。不料到的那会儿册封太监早已离开,如此轻车熟路也不等苏霜染过来便宣召旨意,想是受文皇帝旨意不要在这会儿打扰苏霜染的太监昨夜应该亲眼看见文皇帝从屋里出来的罢。
屋门开敞,苏霜染来时便见这样一幕,湘宛淳眼垂眉低坐伏床边一动不动,大有一跪不起之势。
青莲看得心里不是味儿,又焦又恼正上前将人扶起,却得苏霜染拦手阻碍,她疑惑侧脸,见苏霜染神色肃然静默示意她离退,心里捉急不已然而又不得不从命离去,深深望了眼半伏在地对来人毫无觉察的湘宛淳,青莲有些迟疑地缓缓退下将门带上。
湘宛淳神色木然呆讷,从受封之时起便对前来太监的传旨恍若未闻,幸而苏霜染早有料想叫了人在身旁服侍,若是照这状况先前出门跪地谢恩的那会儿她肯定还赖在床上,衣衫不整。不过此时侍候的宫女不在旁侧,该是湘宛淳后来将人遣开了。
苏霜染快步走来,将地上的人半拦入怀:“这地面凉,咱还是回床上坐着。”
是闻到这股浅淡馨香还是瞧见地上那角素淡裙褶,涩干失神的眼眸终于有了点动转,湘宛淳牵扯嘴唇,不容易才喊出一声:“……娘娘。”话音淡退昨夜的委屈与难过带了细微可察的歉然,从受旨跪地刹那积压的情绪随这一声低唤全然倾泻,莹莹泪珠流落连成细线。
见状,苏霜染执起手帕替人把脸上的眼泪拭去,奈何这泪越抹越多,到头手绢竟湿了大半。虽是如此,湘宛淳依旧比头天晚上安静不少,苏霜染轻抚着抽噎的纤背,一下一下,软言哄道:“都过去了,乖,不哭了。”
到底初遇这种事情,且不是你情我愿下的心意坦诚,对于女子向来最为看重的贞洁,湘宛淳此时此刻的颓然样子还是说得通的。
湘宛淳自认为不是个矫情的人,因为悲愤惭愧而哭得稀里哗啦的事情她如何也做不出来,不知怎的,见到苏霜染的时候,一切妄图压下的情绪无法受制地泻涌而出。是心里莫名多出的那么点儿宁神安定让她觉得不必将苏霜染漠然推拒于千里。
其实一切都是不合规矩的。能得皇帝临幸本就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能得皇帝册封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湘宛淳这副丢魂落魄半死不活的样子要摆在别的嫔妃面前,可不知要被如何恼然怒斥。先不提那茬就说这个吧,谁又见过娘娘屈尊过来劝哄侍婢的?然而湘宛淳逾矩,苏霜染默许了。
支托起湘宛淳的身子,苏霜染道:“来,别跪着了。”湘宛淳个头比她矮身骨比她瘦,苏霜染扶起来并不费劲,把人扔床上也不是多难的事。
湘宛淳其实不愿意,奈何对方身份高尊,她也只得违心应承。苏霜染而后体贴问道:“到这会儿你还不曾用膳,不如本宫叫人端些早点过来?”闻言,湘宛淳拉扯唇角酿出一抹算不得好看的笑,摇了摇头,然而苍白的面庞此刻却染晕上了一片浅显红绯。
苏霜染心细,自然察觉出其中不妥,攥握湘宛淳的手,软声说:“宛淳可是觉着哪里不舒服?本宫叫太医过来探探吧。”就连苏霜染自己也未有觉察说这话时人有多么体贴温柔。
指尖的凉意让湘宛淳心里一阵悸动,随之而来的是更多别扭不自在,希图抽回自己的手,湘宛淳低头喃喃出口道:“……奴婢、奴婢想去洗沐、换身干净衣裳……”湘宛淳方先没有留意,倒是听苏霜染那样一问,发现满身是汗黏腻难受。加上盈满屋内的那阵让人嫌恶难忍的靡腥味道,湘宛淳只想从出去,找个离这儿甚远又无人打搅的地方安静自处。
“好,”只当她对宫规身份有所介怀,明显察觉湘宛淳挣动意图,苏霜染手并无松开,而是讲道,“你现在身份不便,等会儿到浴池那儿洗吧。”
“这……”秀眉皱起,湘宛淳随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