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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是呆不得了。
还是赶紧和丈夫商量商量,早点带着儿子们离开此地!或许……可以先去投奔一下自己的娘家,听说那边暂时还算太平……
“哎哟!”三夫人忽地一声尖叫,抬起吃痛的右手,已经被茶水烫红一小片,忍不住朝小丫头骂道:“你没长眼睛呐?……怎么端的茶?!”
徐夫人正在和客人们说着儿子逝去的伤心,被尖锐的骂声打断。
徐二奶奶的脸色很不好看,小丫头弄洒茶水破了客人固然不对,可是徐家正在办丧事,这般大呼小叫的算是怎么回事?上前沉声吩咐,“快拖出去……”
话未说完,那小丫头竟然两眼一翻,忽地晕了过去。
徐二奶奶更是恼火不已,自己还没有责罚,丫头闹得自己这般难堪,真是又羞又气又恼,当即斥道:“还不快把这个蠢丫头给拉出去?重新给顾三夫人上茶!”
徐夫人微微叹息,“老大一去,老大媳妇整个人都恍惚了,这个家……”她的眼泪滚珠似的掉下来,“……怕是也要散了。”
顾莲接了小丫头的茶,习惯性的打开茶盖,拨了拨。
“三嫂!”徐姝突然扑了过来,“三嫂……大哥就这么走了,二哥又受了伤,三哥整天都闷声不说话。”放声大哭起来,“我好害怕……”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神色尴尬。
徐二奶奶却是心烦不已,自己一面惦记着丈夫的伤势,担心二房的将来,偏生还要挑起办丧事这种大梁子。
听方才婆婆的话,多有觉得自己不如大嫂之意。
正在焦头烂额,偏生小姑子又胡闹起来,居然抱着未过门的顾氏喊三嫂,自己只觉头都快要炸了。
赶忙上前拉人,哄劝道:“姝儿,你是不是伤心的有些糊涂?莲娘还未过门,怎么能先叫嫂子呢?快别胡说了。”
“我没有!”徐姝拼命挣扎,推开自家嫂嫂,紧紧搂住顾莲的脖子,飞快耳语,“别喝茶……”她被嫂子和丫头分离开来,一点点后退时,仍然泪盈于睫死死盯着顾莲,闪烁着焦急和担心!
那眼神……好似一道亮光,照开了顾莲眼前的重重迷雾。
徐夫人觉得眼前真是乱透了,长子死了,次子受伤,家里乱成一团糟,小女儿还是这般胡闹,疲惫道:“娴姐儿,你先把姝儿带回去。”
徐姝被姐姐和嫂子架着,拉拉扯扯出了门,眼看身影马上就要消失,再次张大嘴巴高喊道:“三嫂!三嫂我好害怕……”
余音袅袅,带着不甘心的哭声渐渐远去。
徐夫人与客人们歉意道:“姝儿年幼不懂事,这几天为她哥哥的事伤透了心。”擦了擦眼泪,叹道:“胡言乱语的,还好今儿没有外人。”
四夫人忙道:“二姑娘一向喜欢和莲娘玩闹,反正将来……”
顾莲只瞧着母亲的嘴一开一合,耳朵里面嗡嗡的,根本就听不清说了什么,双手紧紧握拳,尽量让自己镇定一些,千万别发抖。
微垂眼帘,朝那茶碗淡淡的扫了一眼。
想起一进门徐姝怪异的表现,以及后来上茶小丫头的紧张,甚至吓得晕倒,还有徐姝对自己出格的称呼,还有那一句耳语,“别喝茶……”
心下顿悟,忍不住轻轻的勾起了嘴角。
祖父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35破碎(上)
顾莲一直担心徐家会不会退亲,不过这种想法,只是想想而已没太当真,万万没有想到,徐家会下药毒死自己!
这件事,是徐离的意思?还是整个徐家都知道?
不然的话,徐姝是怎么知晓事情□的呢?
回到顾家以后,顾莲反复回忆当时每一个细节。
徐夫人一直在哭哭啼啼,翻来覆去说着已故的大儿子;徐娴陪在母亲身边不停劝慰,徐二奶奶忙着招呼客人,她们这些人是全不知情,还是演戏太深?
想一想,觉得这种有损阴德的事情,更像徐家男人们的做派,以他们素来对妻子姐妹的保护来看,未必会告知她们。
毕竟人多口杂,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不安全。
而且以徐姝奇怪的举动来看,徐家其他女眷似乎真的不知情,否则不会容许她坏了大事,后来更不会让自己走出徐家大门。
可是……怎么偏偏是天真纯良的徐姝知道?
告诉谁,也不应该告诉她啊。
顾莲想得脑子发乱,决定换一个角度。
这件事是通过小丫头的手做成,那么必定要涉及到内宅,徐家的女眷一一在脑海中闪过,徐夫人、徐二奶奶、徐娴、徐姝……
突然一顿,自己居然漏掉了一个重要的人!
假设徐家为了再找有势力的儿媳,想跟自己退亲,但是又不愿担背弃恶名,于是想先解决自己,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再结一门亲事。
徐家一旦找到利益的合作者,就能壮大声势,大业之类暂且难讲,第一目标应该是为徐宪报仇,……最想这样做的徐家女眷,非徐大奶奶莫属!
是了,十有□都是她。
那么会是徐大奶奶自己的意思,还是别人指使?那个人……是一贯深沉腹黑的徐策?还是杀人有如切菜,和自己订了亲的徐离?
想到这个答案,心里不自觉紧紧的揪了一下。
无关情爱,可他毕竟差一点就要做自己的丈夫,就要做自己的枕边人,如果一切正常,他还会和一自己起生儿育女。
原本应该是最亲最近的夫妻,现在却要反目成仇!
仇?自己侥幸没死,眼下倒也说不上是仇人,只是以后……
顾莲心内一绷,猛地坐直了身体!
徐家没有杀死自己,会不会继续,继续再想别的手段?!门口冷风一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轻轻抖了一抖。
“小姐,你冷吗?”李妈妈担心问道。
“冷……”顾莲有些木木的吐出这个字,不是身体冷,而是心冷,自从回到顾家以后,自己每天都是如履薄冰,就没有过上一天安生清净的日子。
而现在,则是如同掉进了冰窟窿里面。
接过李妈妈拿来的外套,忍不住难受,“妈妈,要是我们当初没回来多好。”
李妈妈不解,“小姐怎么说起这个了?我瞧着这些日子,夫人、老爷,还有五小姐都和小姐熟了,就连七少爷,也不像从前那么认生了。”
顾莲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诉说,只是凄婉一笑。
李妈妈在替她整理衣服,没有留意她的神色,“再说小姐的亲事已经订下,过了不许久,就会嫁去徐家,到时候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不会了,自己再也不会嫁去徐家了。
即便这件事徐离没有参与,有一个想要谋害自己的大嫂,或者另有其人,始终阴恻恻的藏在暗处,徐家如何还能嫁得?
春晓端着一碟子东西进来,“小姐,新做的桂花糕。”
李妈妈回头看她,“上午不是说老子病了,告了假,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上前接了桂花糕,“你老子得了什么病,要不要紧?”
春晓垂了眼帘,低声道:“瞧着不太好……”
徐妈妈埋怨道:“既是你爹病得重,又何必慌着回来?小姐并不是刻薄主子,你多去几日也不会说你,快回去吧。”
“不不。”春晓像是在镇定情绪,解释道:“其实我就是太紧张了,担心我爹,也没有病得十分严重,家里人多我帮不上什么,反倒挤得站都站不下。”将那桂花糕推了推,“小姐爱吃的桂花味儿,还热着,凉了就没有这么好吃了。”
顾莲奇疑惑的看向她,亲爹都病重了,还有心思管桂花糕热不热?瞧着那闪闪烁烁的目光,想起前后怪异的表现,心里忍不住浮起一个惊人的念头!
“这会儿觉得腻腻的。”对着桂花糕摆了摆手,朝春晓道:“你拿下去吃吧,或者带回去给你爹吃,老人家吃这个正好克化的动。”
春晓的脸顿时有些白,强笑道:“小姐的点心,我爹哪里配吃呢。”
顾莲却道:“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儿,况且从前也不是没赏过你们吃食。”目光灼灼的看着对方,“要不你替我尝尝,看看做得甜不甜,要是甜腻我就吃一、两块儿。”
“小姐,我……”
顾莲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我让你尝桂花糕,没听见吗?”
“小姐你饶了我吧!”春晓突然跪了下去,“咚咚咚”猛的磕头,哭道:“他们拿了唯一的哥哥,说是他惹了事,现在正在大牢里面关着……”像是慌乱了,赶紧上前抱住小主人的腿,“小姐救命……”
李妈妈听得又惊讶、又不解,喝斥道:“你这丫头到底在说些什么?莫不是撞上鬼了,怎么全都是胡言乱语!”
顾莲心里却是清楚又明白,看着春晓,“你先别哭了。”转头吩咐李妈妈,“拿盒子把这一碟桂花糕装上,找到大石哥,让替我向徐三爷问个话儿。”颤声笑了笑,“问一问他,这碟桂花糕是不是一定要我吃?”
就是死,也总该做一个明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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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娘让你送给我的桂花糕?”徐离迷惑不解。
黄大石同样不解,“没说为什么,只是让我问三爷一句话。”
“你说。”
“她问三爷,这碟桂花糕是不是一定要她吃?”
徐离听得有些迷糊,好好的,莲娘专门让人送一碟桂花糕过来,不是给自己,而是问自己,问让不让她吃?这桂花糕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下一瞬,凭着素日对危险的敏锐判断和直觉,忽地心下一沉。
朝外喊道:“叫军医官过来。”
黄大石退了出去。
军医官听了徐离的吩咐,折身回去拿了一个箱子,掰了一小块,又是碾,又是闻,还取了银针出来验,甚至烧成灰丢进水里。
各种折腾过后,回道:“三爷,里面有七日断肠散。”
徐离握紧了拳头,“何用?”
“人若食用,只需一小口这桂花糕的分量,不出半日,便会腹泻不止。”军医官不敢去看他的脸色,一直低着头回话,“此药无解,这人若长时间腹泻脱水,少则三、五日,最多七日,便会因体内失水而死。”
徐离一阵沉默,片刻后道:“不要和人提起此事,出去罢。”
军医官连忙保证,“下官明白。”
徐离不说话的时候,一般都是在静静的思量,脑子比平时转得更快,有人要害她,她认为是自己指使的,所以让送了东西过来质问!不、不对,她还不确定,所以要找自己给一个说法。
千头万绪,宛若蛛丝一样乱七八糟搅在一起。
徐离一点一点理顺了,带上糕点,找到兄长徐策,然后叫来郭元益,“我刚得了一盒子桂花糕,你们谁想尝一尝?”
徐策挑眉,目光诧异的看向那碟桂花糕。
郭元益眼里浮起琢磨的光芒,一直闪烁不定。
徐离接着道:“这碟桂花糕是顾氏让人送过来的,她有句话问我,问我是不是一定要她吃下去。”他的目光扫过兄长,扫过谋士,“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让人送过这种东西?”
郭元益眉头一皱。
这顾氏真是一个命大的,一次不成,二次又不成,偏偏她还识穿了,居然还有胆气送过来问话!按照常理,即便她猜出来徐家对她有歹意,不是应该心生怨愤,当即告诉父母赶快退亲吗?
这女人果然是个大麻烦!
“怎么……”徐离问道:“你们都不知道?”
郭元益深吸一口气,“三爷不必猜疑,是我所为。”
“你倒是有胆气啊!”徐离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抓起那碟桂花糕,就朝对方的脸上砸过去,砸得郭元益灰头土脸的,“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做的?!”
郭元益挺直了脊梁,昂首道:“成大业者,岂能为一妇人困扰?我见三爷为顾氏犹豫不决,留着终究是个麻烦,所以……”
“你放肆!”徐离大喝,“我徐某人的未婚妻,由不得别人来指手画脚!我困不困扰,也不用你来指点!”
徐策已经不能下地,伸手拉住小兄弟的袖子,“三郎,虽说元益在此事上用了非常手段,但他也是为了我们徐家,并不是跟顾氏有什么私怨过节。”
郭元益听了,越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更是生出一腔热血的豪情壮志,“为了徐家的前程大计,郭某不惜一死!”
徐离却是冷笑,“你觉得自己足智多谋、忠肝义胆?!”伸手指着他,“我告诉你,我徐三郎不会为一介妇人所扰,更不会为一个谋士捆住手脚!”他道:“你记住,徐家需要谋士,但不需要自作主张的谋士。所以,只此一次……”
“哗”的一声,将随身佩剑拔了出来!
郭元益目光一惊,强忍着没有后退。
“没有下次。”徐离冷冷的看着他,头也不回,挥手便朝后面重重砍了下去,“否则不论你是忠臣也好,义士也罢,下场都有如同此桌!!”
利剑落下,他身后的长案顿时一分为二!
徐策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郭元益的脸色不是太好看,神色有些灰败。
“二爷、三爷!”阿木从外面飞奔过来,立在门口,急急道:“二奶奶刚才让人过来送信,说是……说是大奶奶殉节了!”
“大嫂!”徐策和徐离皆是一惊,互相对视不语。
36破碎(中)
“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徐姝哭得泣不成声,眼泪像是断线珠子一样的往下掉,“没想到大嫂会这么傻,做了傻事……”
徐夫人嘴唇发颤,“傻丫头,这不怪你。”
徐姝却深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