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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卫长,小阳石,多可爱呀。一瞬前仍在椒房殿长廊外蹒跚学步,再一瞬,便都大啦,老啦,……被她们的父皇亲手推上了断头台。
卫长、阳石、诸邑死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这样的冷。
那种感觉又回来了。闭上眼睛,据儿仍是年轻的样子,伏拜凤阙阶前,向她颂称。祝她椒房殿千秋百世,长乐无极。
东宫反,是她最后捏下的主意。太子仁厚,若无推助,必不能下狠心。她不是……要让她的儿子反他父皇的江山,她只想保住她的孩儿。
保住唯一的据儿。
温吞薄息的温度在从她身体里剥离。一点一滴。就像卫长、阳石、诸邑公主离开时的感觉,她要失去啦,失去她的骨血与肉,失去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念与冀望……
据儿啊……据儿……
你……
走水的椒房殿嘶吐烈焰,游龙的火舌直要将汉宫吞覆,她在成片的烈焰里看见了此生最令人惶惧的表情,莫辨是谁,只是扭曲的,走了相的,随着火龙翻覆。
然后,覆过了她的头顶。
是赵婕妤的声音。
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了。但她的声音却像魇咒一般回荡在椒房殿廊宇下,明明那么生嫩清脆,好听的很,却教人怕。
她在说话。
她在说——
“皇后娘娘,您当年为什么不肯放过臣妾的娘?若臣妾娘亲安泰康健,妾自然当居宫外奉养,凭这一生,再无机会入得汉宫。您便不会遇见我,妾平白不会与这宫室添乱!娘娘的儿子,还当是太子!可您……为何要派人杀了我娘?”
“她活着,与您有半分关系么?那一年,我们车马接得陈后出逃,原打算一骑南下,去过太平日子,再没惦想过汉宫啦。……可娘娘为何不肯放过我娘?”
原来那一年,桂宫远瑾夫人事发,卫皇后居未央,隐知沉塘一事另有内情,乃派人暗查,悉知早有车马伏于宫外,接陈后绝尘离去。少数年后,再访再察,便究得宫女子楚姜,因沿迹寻探,卫氏怕生变,故派人诛楚姜。
那时钩弋夫人已记事,是个满好的小女孩儿啦,她不知高墙深檐下的汉宫与她们这般平头百姓的生活有何纠葛,为何死的是她母亲,害苦的是她这么个伶仃的孩儿?
“自妾记事,究母亲难因,便想着,总有一日,要回汉宫探一探,谒从前故主,代母亲感铭‘旧恩’,皇后娘娘,您对臣妾一家的恩德,臣妾永生难忘!”
她的笑开始失音,貌美的钩弋在火光里脱了形,幻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儿……
她走的时候,扯撂了帷帐。
汉宫,剑影刀光。
畏惧难安的椒房,没有等来平安的消息。
卫子夫被人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时,中宫寂火灭了大半,遍地狼藉。
她惊尤未定,见宫女子谒地抹泪,抓了便问:“太子怎样?”
太子怎样——
椒房都快成了一堆瓦砾,太子的东宫焉得保全?
那是坐镇建章宫的皇帝,不久撂下的口谕:宣皇后卫氏入上林苑,谒建章,守朕问话。
她惊惧。再一问,方知君上龙颜大怒,牵罪诛“贼”不力的大臣,而那“反贼”太子,此刻正领残兵溃逃。
不知今生还有无命祚归汉宫?
天即亮时,卫子夫洗漱毕,冷冷坐在椒房殿正宫妆台前,凭谁说话,她连眼角都不抬一下。
“时辰到啦——”
皇后终于张口说话,震醒了守在一旁服侍的贴身宫女子婉心。
就像很多年前那个倦怠慵懒的午后,守中宫午歇起榻,婉心这样尽心服侍。
“娘娘,咱们……该走啦?”她小心问。
陛下在寻人呢,该走了。
“嗯……”卫子夫动了动,发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喉间音。
该走啦。
椒房殿的风水顺过了头。
一年又一年,守将多少代皇后从豆蔻之年走向迟暮,譬如陈后,长门流转的风吹皱了一池伤心绿,那个女人早已随着陈氏外戚一同沉靡,闭上眼,才发现,那袭撩眼的红氅,竟早开成了雪地里的一枝红莲。
卫子夫居椒房,最后一次望了眼薄雪初透的汉室长安,望穿秋水的等待等不回君王恻隐之心,却等来了万般不堪受的噩耗。
太子据行迹至湖县,被踪及,乃自缢身亡。
她伏跪出,泪涟涟谒拜今上之尊位。她的陛下,她的皇帝,遣来了宗正刘长乐、执金吾刘敢,乃欲收其皇后玺绶。
……罢其未央。
原是多年前的陈后,亦有这般波折。原是……这汉宫的女人,个个皆是一样的命路。
新败的花融进了雪泥里。
汉室未央,一任千秋。
作者有话要说:差不多有一年时间了。也算诚意之至。
我知道我速度慢,但我一直都在,一直不敢忘了你们。最近很烦,好像还要动个小手术,不顺,太不顺,但好在在可能要动手术前完结了,不会再教你们等。
对不起久等的各位。我终于还是写完了。不管怎样,乌龟的作者坑品还是好的,愿意收藏作者的亲,请不要怕,我写文从不会坑的。
正文完。看看会不会再磨个番外……应该……不会了吧?山水有相逢呀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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