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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民国-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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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归如今对她,真是毫无戒备啊!

    她都那般强悍了,他居然妥协……

    画楼宁愿白云归戒备她,防范她,这样她算计他,就毫无心理负担。他若用感情对她,画楼便会觉得自己不厚道。

    她跟着白云归去了书房。

    窗帘半垂,冰轮出碧海,琼华疏窗棂,书房里馨香氤氲,恰如火焰般木棉的香气。

    白云归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打开后,倒出数张照片,然后招呼画楼坐在沙发上。

    身边闲坐的娇妻面目沉静,眉眼淡笑,却散发沁人心脾的幽香,一如月夜下的荼蘼,美得寂静清冷,亦美得蚀骨繁华。

    白云归觉得她这样的女子如蛊般,一旦进入了谁的心,便会一生霸占那里,休想将她驱逐出去。

    她的霸道跟云媛不同。

    云媛的霸道似坚毅的剑,夺目狠辣,一击便中。

    慕容画楼的霸道似温顺的水,平日里宁静无波,一遭反抗就能掀起惊涛骇浪。

    白云归思忖间,已经将照片按照顺序叠在一起,反铺在茶几上,拿了最上面一张给慕容画楼:“这个,是我的恩师张从德!他是前朝政府第二批官费出国留学生,十九岁去了德国念军校,后来一直留在那里任教,把妻儿都接了过去。我在德国读大学的时候,他是军法理论教授。其实他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他是德国政府武器研究所的研究员……华人进入这等绝对机敏的机构,他是唯一的一个,可见他才华出众,连德国政府都为他破格。”

    画楼拿在手里,这种黑白照片有些年头了,不是很清晰,只能看清是个五十来岁的华人,面目很严肃。

    不是要跟她说慕容半岑被绑架的事情?

    为何提他的老师?

    武器研究所?

    她不解看了白云归一眼。

    白云归却没有解惑之意,只顾继续道:“后来德国侵华,他便受不得那般屈辱。那时我刚刚分到兵权,手上有些势力,他就给我来信,让我去帮他逃离德国。因为他的身份太特殊,德国政府不可能放人。我花了三年的功夫,动用了大批人力和巨额钱财,把他和他的家人从德国接了回来……”

    画楼完全没有头绪。

    她并不着急,亦不提问,安静听着他讲,偶尔颔首表示她在认真听着。

    白云归又抽出一张照片给他,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眉眼平常。

    “这是张教授的长子张游,他是我同校的师兄,步兵科毕业。因为张教授的关系,在学校任教员,也给我上过课,亦师亦友。回国后,他就在我的麾下任职,五年前一场恶战,他替我挡了一枪,当场毙命……”

    画楼眸子微动,忍不住又拿起那照片看了一眼。眉目清秀平常,毫无特色……

    她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指尖微凉。

    他又抽出一张递给画楼。应该是最近几年照的,照片清晰不少,又是个毫无特色的男子,却跟张教授和张游有七分相似。淡淡笑着,很是温和。

    白云归声音里不禁凝重起来:“这是张教授的次子张峥。他是情报科毕业,回国后也在我麾下,替我训练了一批精明能干的特工,红瑜便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接班人。两年前去京都办事,落入圈套被杀……”

    画楼贝齿微微咬了下红唇,她后背微凛,指尖越发冰冷,眸子一瞬间静了。

    她复又看了一眼那张模糊的老照片,那个张教授严肃的脸……灯光下,如此刺目。

    白云归再次抽出一张照片给她。

    是一张更加年轻的脸,跟张游张峥有五分相像。

    画楼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心中噙了冷峭。她微微斜眸,淡然问白云归:“这个,一定是张教授的三子!”

    白云归目光有些黯然伤神,平静应了一声:“是,他叫张恪。”

    “那么,他又是怎么死的?”画楼清冷声音里添了新霜,眼眸似寒冬冰魄,清澈里透出蚀骨的冷然。

    她只觉得好笑,就算那个人对白云归有再多的功劳,有再多的恩情,亦不能成为他伤害半岑的理由!

    跟她打悲情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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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节体谅?

    第一百三十七节体谅?

    画楼眸子里的煞气如件令人窒息的锦袍,扼得白云归呼吸一滞。

    他顿了顿,才道:“张恪没有死。他在德国军校念骑马科,尚未毕业便在训练中摔了腿,如今一走一瘸。”

    沉默半晌,房间里静籁得落针可闻,半垂窗帘在夜风中缱绻。画楼明眸微睐,淡淡哦了一声:“他没死……”

    因为慕容半岑的事,白云归对她心存歉意,也格外宽容。他继续道:“……我把张教授接回来后,便在内地山区建了个武器研究所,张教授是主要负责人。这些年,每每德国有新式武器出来,总能被他仿制三分……张教授的研究所模仿德国制度,所有人十年之内不得回家探亲……他把儿子们托付给我照拂,长子二子已经牺牲,如今只剩下这个残疾的幼子张恪……”

    不是张教授,而是他的儿子张恪!

    怪不得白云归说不要再提。

    从他的角度而言,张教授是他的恩师,又帮他研究武器,提高整个华夏的武器装备,是家国的功臣;张教授的两个儿子皆是为白云归而死,他对张家心怀歉意;张恪又是残疾……

    张峥没有死的时候,张恪就已经这样了。

    他十八岁摔断腿后,一直很自卑,心中有怨怼。身体的残疾慢慢转移到心里,他终日无所事事,醉生梦死,沉迷鸦片。落户俞州后,整日逛烟馆、宿花柳巷、包养戏子、滥赌如命。

    父亲一直在白云归的内地研究所,多年不归家。对他少了教养;长兄张游未死时,尚且能管住他,他的荒唐也不算出格。

    后来张游战死,二兄张峥心软,可怜他又残疾又失亲人,现在又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对他多是溺爱,放任不管。

    一开始只是个纨绔子。渐渐不知为何,迷上了娈童。只要俞州哪家的少年公子姿容出众,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有次把俞州市长的公子骗到家中去,那公子不依,他便有又打又掐。还用烟管烫他。最后,市长公子受辱自尽,那市长气得亲自上门要杀人,被张峥拦住。张峥求到白云归面前,只说:“……督军只当可怜我的老父。我替督军干着这个差事,迟早也是不得善终的。督军总得留个人替我父亲送终……”

    白云归想起替自己挡了枪子的张游,叹了口气。暗地里给那市长送了四个绝美的姨太太和好些金条,才算把这件事压过去。

    张峥因为这事。也狠狠教训了张恪一顿。

    张恪却依旧不改。

    不过后来,他玩弄的,大都是普通人家的男孩子,没有闹出太大的波折来。张峥死后,张恪脾气变得更加诡异。

    每隔几个月,便有被伤得体无完肤的美丽少年的尸体从张公馆扔出来。白云归气得几次要杀他,他就无所谓冲白云归笑:“我已经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大可杀了我!你手上。不是有我两个哥哥的性命?多我一条也无妨……反正我爹心中也没有我们这些儿子,只有武器……你以后替他送终好了……”

    张游和张峥都是因白云归而死。

    他欠了张家两条性命……

    虽然心中极度厌恶张恪,始终下不去手,只得无奈的睁只眼闭只眼。

    儿子是家族的香火。张教授为了白云归,为了民族,连自己的小家都不顾了,他怎么忍心叫张教授断子绝孙?

    只是他没有想到。慕容半岑会被张恪看上。

    最近一直忙忙碌碌,经历了很多事,张恪也两年多没有闹出新鲜的花样,白云归都快忘了张恪的存在!

    慕容半岑去念书的学校是封闭式的,除了早进晚出。中间是不可以随便出入的,更加没有外人可以随意从学校带走人。早上方副官送他去,晚上接回来,安全应该是有保障的。谁知道居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慕容半岑到底是如何被张恪看上?他又到底为何跟张恪而去?

    这些,白云归想问;可半岑近乎崩溃,这个时候问这些,只会增加半岑的痛苦。

    “画楼,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白云归最后道,声音里又难以掩饰的悲凉与无奈,“张教授是家国的福音,我们国力的强盛,需要他这种人才!张家对我又是大恩,与公与私,我都不能杀了张恪!他是教授唯一的儿子了!以后,我一定会补偿半岑的……”

    这句话,说的虚弱无力。

    画楼听着,没有什么表示,浑身却透出幽蓝的清冷。她半垂了眼帘,修长睫毛在眼底投下阴影,身姿端坐笔直,纤柔双手紧紧攥住,雪肌上有暴突的青筋,格外阴鹫。

    白云归拉过她的手,将她揽入怀里,温柔道:“画楼,悲剧已成,就算杀了张恪,半岑的伤也是一辈子的……我会竭尽所能照顾半岑的,补偿他!”

    画楼没有推他,闲闲依偎他的胸膛,声音娴静:“督军,张恪伤害了我弟弟,您以后会补偿他;那么,我要是杀了张恪,以后您因此而造成的损失,我来补偿,可好?”

    白云归猛然身子微僵。

    画楼已坐直了身子,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她的侧颜掩映在灯光里,神色平淡宁静,堪比月色的温润。眸子幽静慵懒,静静落在白云归的脸上,轻柔如烟。

    他眉头一蹙:“画楼,你知道我的脾气。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不要再提!你可明白?”

    画楼已经起身,眼眸深睐:“督军的意思我懂了,我知道应该如何做……多谢您如实相告。”

    “画楼!”白云归喊住他,声音里有些暖意,“多谢你的体谅!”

    画楼回眸一笑,宁静优雅。赛雪肌肤如撒了银粉。白皙灼目,别样柔媚。

    从书房出来,她面容萧萧,清冷寥然的眸子有肃杀之气。

    体谅?

    体谅应该是相互的吧?

    他体谅过半岑吗?体谅过她吗?

    夜色已深,画楼上去看了看慕容半岑。灯光下他红润如桃蕊娇嫩的脸颊苍白,唇色发暗。他原本就怯懦忧郁,好不容易在画楼的鼓励与关怀下开朗了几分,如今又回到了从前。

    不。比从前更加糟糕!

    虽然注了镇定剂,睡梦中的他并不安宁,眉头紧蹙,羽睫微颤,好似在做噩梦。

    画楼叹了口气。

    她的心绪有些乱。便推了阳台的门,吹着深夜的风,让自己清醒安定些。

    月上银装,如烟似雾的梦幻;寒露清朗,非雨非丝的怅然。乳白色栏杆被重露浸润,画楼鬓角衣袖也微湿,真是应了那句,“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各种念头在脑海辗转反侧,烧灼着她的心。

    却猛然听到尖锐的叫声。

    慕容半岑已经坐起,目光空蒙又无助,使劲向床角缩去,一脑门的汗。

    画楼忙奔了过去。

    他便搂住画楼,又哭了。

    这一嗓子,又把家中众人惊动,纷纷跑了上来。

    不管怎么哄着。他都不肯放手,只是搂着画楼,好似姐姐是他唯一的依靠。画楼只得叫佣人拿了她的睡衣,她今晚歇在慕容半岑床上。

    白云归脸色沉了一瞬,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便道他们早点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下楼跟他说声。

    画楼道好。

    换好衣裳躺下后,慕容半岑立马扑过来,半个身子压在画楼身上。画楼轻轻搂住他的后背,安抚着他。

    他跟画楼差不多高,原本就比画楼还瘦些。这段日子受尽非人折磨。身上早无半两肉,肋骨隔得画楼生疼。

    她强忍着,一动不动。

    他一直紧绷着,身子微颤,好半晌都静不下来,又有滚烫的泪落在画楼的颈项。

    “姐姐,督军会杀了那个人吗?”慕容半岑声音懦懦,带着颤音问画楼。

    画楼一震,他肯说!

    他这般信任画楼,所以他肯说“那个人”!只要肯说,只要把伤口摆出来,就能治疗。伤疤是注定要留下的,可一直捂着,就会溃烂!

    “会的,督军说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画楼的声音异常坚毅。她抱着慕容半岑,心间有股暖意悄悄滑过,她被慕容半岑信任。想着,便感觉怀里的这个小男生,真是自己至亲的亲人!

    血脉相连的亲人!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画楼心中泅开,眸子里氤氲了雾气。

    所以,这种信任不能辜负的!

    听到画楼的保证,慕容半岑终于慢慢静下来,身子亦没有刚刚的冰凉与紧绷。缓慢放松后,他的泪水也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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