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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若真只是喜欢伺弄花草,你们自可以亲近。”太后点一点头,言外之意,自然是若那端木氏以此为借口另有图谋,就不会允许了。
丹朱忙肃然答应了。
这么坐了会,苏如绘担心像上回一样,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苏万泽身上,寻个机会,托词腿伤敷药先告退了出来,依旧坐了软轿回玉堂殿去。
秋风隔着轿帘吹得呼呼的,一股凉意涌上心头。
苏如绘忍不住隔着轿子对秀婉道:“回去把厚些的衣服与氅衣狐裘都翻出来罢,天可真是冷了!”
“小姐说的是,奴婢也没想到,不几日工夫就冷的像是要下雪一样。”秀婉有些颤抖的回道,苏如绘听她声音不大对劲,这才想到自己坐着轿子还能避一避风,秀婉可是要跟着轿子走的,但她连个手炉也没带,便只能催促着抬轿的内监跑快一些。
回了玉堂殿,苏如绘皱着眉吩咐浮水去烧了热水来沐浴,秀婉早进了内室替她翻出秋冬的厚衣来,如此忙碌了一个时辰,苏如绘披散着半干半湿的长发穿着一套夹棉的衣裙走进内室,拿干帕继续擦拭着,只听窗外风声呼呼而过,不禁对跟进来的秀婉道:“幸亏怀真郡主昨儿出嫁的,若是今日,怕是又要说不祥。”
“这儿才是帝都呢,东胡这会怕是积雪盈尺了,就算昨天和今儿这么一样的冷,也是让郡主提前感受一下。”秀婉知道苏如绘不喜那位郡主,所以提起怀真时总是带着几分讽刺。
苏如绘微微一笑:“如今她已经嫁了人,从前那些争执不提也罢,你也不用为我抱屈了,总是她输了一场。”
“那一位除了一个郡主身份占着便宜,哪儿比得上小姐您?”秀婉不以为然道,“不是奴婢奉承小姐,那位郡主性情容貌才气,样样都不及小姐的,却还要处处与小姐为敌……”
“好啦,都说了不说了。”苏如绘扬眉道,“对了,那日出了事忙碌,我倒忘记问你了,后来你可收拾东西来得及送到兰秋宫去么?”
秀婉道:“奴婢本来要等小姐回来掌了眼再送的,但是后来等小姐久久不回,算着时间只得先送了过去,替小姐另外寻了个借口。东西准备的是织云彩绸六匹、玳瑁两对、凤嘴衔珠暗香钗一对、夜明钏一双、水精尺八一支,另照小姐说的,拿了上回丹朱郡主给的一盏琉璃灯放在最上面,不过奴婢出去时留意了一下,并没有撞见人。”
“除了笛子和灯,都是成双成对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刘九小姐要出阁呢。”苏如绘扑哧一笑,秀婉小心道:“小姐,奴婢没送错吧?”
“没有,不过我倒是奇怪,那只尺八你是怎么想到的?虽然刘修仪擅长琴技,可你却怎么知道她的侄女擅长尺八呢?”苏如绘好奇的问道。
秀婉面上一红:“奴婢哪儿知道那么多呢?只是想着东胡刘氏是和小姐家里一样的门阀,等闲的东西都拿不出手,所以奴婢就在小姐的东西里挑着那些不普通的,譬如暗香虿和夜明钏,都是普通世家也难得一见之物,就是两对玳瑁,也是极好的。那支尺八是小姐上回回宫时带进来的,奴婢还以为小姐前段时间学了吹笛,后来问了小姐才知道不是的。那天准备东西时想着这是个新奇的东西,看小姐也不是太看重,所以顺手放了进去。”
秀婉作为苏如绘身边最亲信之人,打理着苏如绘在宫里的家当,权限极大,不过在涉及到这样一笔人情往来上时,还是要过问苏如绘的,这会见苏如绘没有说什么不好,心下很是欢喜,用心替她擦干了发丝,服侍她解了外衣入帐。
“明儿该叫人去尚寝局那边领炭了。”苏如绘隔着罗帐外的烛火摸了摸冰冷的锦衾,叹道。
“总是十月了,今年天冷的早,往年十一月初才会这样冷,今年不定十月就会落雪呢。”秀婉在外面收拾着,苏如绘正要说话,忽然感到被子里有什么一用力,将自己拉了进去!
饶她素来镇定,也不禁被这变故吓得魂飞魄散!
第二百四十五章 车非狐
苏如绘正待要喊叫,鼻端却蓦然嗅到了一阵暗香,顿时身不由己的昏了过去。
帐子外面秀婉收拾完了,回头看帐子中苏如绘似乎已经睡下,遂不多言,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把门合上,竟对帐中的变故毫无察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如绘悠悠醒来,室中帐外照例是点着一盏灯,预备她起夜时照明的,借着绰约灯火,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先是一怔,随即大怒,然而她还没说话,柔淑倒比她更快一步,手一动,苏如绘顿时感到一个冰冷尖锐的东西抵住了自己咽喉。
柔淑手中握着一支赤金长簪,簪子的尾端被磨得极尖,闪烁着寒芒,她面上不施脂粉,乌发披散,脸色惨白,一双眼睛却黑的发亮,在晦明不清的光线下看起来竟有一种凄厉,盯着苏如绘半晌,压低了嗓子冷冷道:“我要问你些事情,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你若想我回答你的话,最好换一种方式!”苏如绘被她拿簪子抵住了要害,却是半步也不肯退让,冷哼道,“或者你有那个胆子大可以刺下来试试看!”
“你当我不敢?!”柔淑黑亮的眸子里杀机一闪,喝道,她手略微向前递了递,苏如绘便感到自己的肌肤上一阵刺痛,只是苏如绘眼中却无惧意,反而轻蔑一笑:“你若真的敢就刺死我试试?我乃青州苏氏嫡女,父兄手握重兵,连天家都要忌惮几分,你当你偷偷溜进来,我死了就查不到你?真是笑话!”
“我怕死今晚就不会过来了!”柔淑低叫着道。
苏如绘针锋相对,冷笑道:“你若不怕死,难道当初宁王府连三尺白绫都没有?!”
柔淑怒不可遏,手下猛然一用力,苏如绘瞪大眼睛冷冷看着她,只听着自己身下的绸被被面哧啦一声被划裂:“我不过是想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什么错?他们都说我该去死,你也这么说?你有什么资格?就因为你喜欢的是大雍楚王而我喜欢的是……”
柔淑说到这里猛然住了口,苏如绘倒吃了一惊,追问道:“你喜欢谁?这与……与王府那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柔淑不答,苏如绘心中顿时浮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脸色顿变!
“我放你起来,不过,你若是敢试着叫喊,我就算杀不了你,这支簪子在你脸上划那么一两道,想必也够你受的!”柔淑叫喊了一番,渐渐冷静下来,拿簪子比了比,威胁着说道。
苏如绘毫不示弱:“何必叫人进来?难不成你敢一个人过来,我还怕了你不成?”
两人又互相瞪了一眼,柔淑松开手,苏如绘坐了起来,理了理长发和衣襟,正要说话,却发现柔淑身上居然只穿着中衣,顿时忘记了原本要说的,诧异道:“你外面的衣裳呢?”
“你也知道太后那边的嬷嬷时刻盯着我,若不是当着她们的面脱了衣裳睡下,我怎么跑得出来?”柔淑冷笑着道,“就是这件中衣还是我想办法藏起来的。”
苏如绘皱了一皱眉:“你找我想问什么?怀真出嫁的事吗?”
“不错!”柔淑点了点头。
苏如绘把手一摊:“这我可帮不了你,只有周意儿被太后准许去宁王府的怀真闺阁里待了待,我一直在宫里怎么知道?你也清楚我是最希望怀真快快嫁了人的,上回她匆忙出宫还是被我摆了一道的缘故,就算太后准我去,我定然也不去的,若我去了多生枝节,岂不是不美?”
“哼,你少来骗我,我听裁云阁的嬷嬷说,虽然只有周意儿一个人去,可今儿太后特意传她到德泰殿说着昨日在王府的见闻,你就算没有亲自去看,也该知道一些。”柔淑怒道。
“这么冷的天,你穿着中衣,避人耳目从裁云阁跑来,就为了听这个?”苏如绘不可思议的看了她一眼,“我腿上有伤,所以没听完就回来了,就算听完,不过泛泛的一个印象罢了,你到底想听什么?”
柔淑踌躇了片刻,方道:“王府里……一切都好么?”
“我怎么知道?”苏如绘不以为然,“周意儿只说了一些嫁妆之类,至于王府,这样的日子,就算有不好,你觉得会让外人看到么?”
“……也是。”柔淑面上有着分明的失望,苏如绘掠了掠披到腮边的碎发,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想打听谁?马上贵妃寿辰,命妇入宫庆贺,也许我可以托母亲替你问一问。”
柔淑正在走神,闻言随口道:“好,他叫车非狐……”
“车非?”苏如绘低叫一声,“秋狄人?”
秋狄、北戎本是蛮夷,逐水草而居,以部族区分,鲜有姓氏,除了极少数因故流落大雍境内的人,才会依照雍人的习惯为自己取一个姓氏。其中秋狄人多半会取车非为姓氏,北戎喜用北堂和胡氏。
柔淑失了口,反而落落大方起来,横了苏如绘一眼:“不是完全的秋狄人,他的母亲是秋狄人,被贩卖到大雍,与他父亲生下了他,只是他的父亲生性风流,在他幼年时就弃了母子二人而去,所以他跟他母亲姓车非!”
“你……你怎么会……”苏如绘盯着柔淑,忽然想到了什么,倒抽一口冷气,不可思议道,“王府那件事……你早就知情?你是故意自毁闺誉?!”
“这个自然。”柔淑扬了扬下颔,骄傲的说道,“我从四年前看到车非狐时就喜欢上了他,今生今世我只想嫁给他这个人,母亲说东胡刘氏是大雍一等门阀,那个刘烈乃嫡系子弟,很有可能还会是下一任的家主,车非狐不过是王府里一个小小的奴才,可那又怎么样?就因为你喜欢的是楚王,所以你以为你有资格来嘲笑我?”
苏如绘只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呐呐道:“……和宁王后合谋陷害甘远的不是宋侧妃,是你?!”
起先苏如绘听说了王府之事乃端木静光与宋侧妃合谋,便疑惑端木氏究竟许了什么承诺给宋氏,居然让宋氏罔故自己唯一的女儿的前程,做出这样大的牺牲!到后来宋侧妃为了柔淑不至于“暴病身亡”,在德泰殿磕头磕得血流满面,求得太后亲自庇护柔淑,苏如绘就觉得这样疼爱女儿的母亲怎么会下那么大的狠心?
这会听柔淑的意思,竟是她瞒过了生母与嫡母合谋,豁出了自己的名誉去败坏同父异母弟弟的名声。
这要多么爱那个身上流淌着一半秋狄血脉的王府奴才,才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来?
“母亲和你一样出身门阀,门户之见根深蒂固,刘氏这门亲事她欢喜都来不及,又怎么肯去破坏?”柔淑撇了撇嘴角,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恰好嫡母和父王为了世子人选争执不定,那时候甘珍又还没死,身子却一直不大好,父王意图废嫡立庶,偏偏立的还是与嫡母关系最差的甘远,嫡母怎么可能会容忍?而我不想照着圣旨嫁到东胡去,又想要和车非狐在一起,那么顺手帮一把嫡母,毁了名誉和婚事,其他人家都不会要我,到时候母亲也只能由着我嫁给车非狐了。”
“可是你虽然逃了赐婚,但怀真郡主却代你嫁给了刘烈,端木静光难道不会因此恼怒于你么?难道她还要帮你?”苏如绘目光怪异的看着她,“何况如今你被拘在宫里,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出宫,又怎么知道你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再说了,你为了车非狐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宋侧妃岂能继续容忍他?我若是你的母亲,舍不得收拾自己女儿,也该把那车非狐拖出去打死了,断绝你的念想!”
柔淑冷笑:“我就奇怪你们这些门阀!千年之前出了几个杰出祖宗前难道不也是普通的庶民?怎么就偏偏觉得到处高人一等?我母亲不过是江南宋氏一个庶女,嫁得了我父王,有侧妃之封,却对王府百般的看不上眼,总觉得自己是委屈了,私下里没少和我说她情愿嫁给其他门阀里的旁支子弟!”
“这和门阀有什么关系?你去问一问庶民是不是这个想法?”苏如绘冷冷的道,“宋侧妃只有你一个女儿,你这样做只想着自己可以与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却不想一想她怎么办?为着保你一命,侧妃当初在德泰殿里磕头磕得血滴于衣襟,才让太后动了慈心,否则你还想什么与车非狐长相厮守?这简直是白日做梦!宁王府里没有三尺白绫,宫里却有得是鸩酒!赐有皇家血脉的郡主降与东胡刘氏,事关国策,你这般的胡闹,全然不想一想后果是否承担的起,居然还能够如此理直气壮,没的让人齿冷!”
柔淑怒道:“那么你呢?你家里让你进宫,是想着你嫁给太子做太子妃的,可你总与楚王眉来眼去的算个什么?”
第二百四十六章 气走
苏如绘立时目光转冷,两人眼神一般冰冷凶狠,对望半晌,仍旧是柔淑先开了口:“我终究还是小看了嫡母,怀真代嫁是她计划里的事情,只是我漏算了宫里的反应,以为看在我父王的份上宫里不会怎么样,如今我被拘在仁寿宫,出宫的日子难定,嫡母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