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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雍的选秀是父兄任正七品以上官家闺阁,年纪在十五至十八岁之间,无论嫡庶,五官端庄,无有残废、恶疾、体味者,除非有特旨免除,否则皆要按时参选。
周弃病比太子甘霖年长数月,长泰三十三年选秀,原本恰在其中,不过因为乐居郡夫人的缘故,那件被刻意隐瞒和遗忘的宫闱秘闻,甚至牵连到了霍贵妃,种种原因,加上后族已经有周意儿养在太后膝下,所以宫里早就免了周弃病的应选,许她嫁娶自由。
苏如绘促狭一笑:“我知道,只是你也晓得,明春的选秀不仅仅是要充实内庭,重头是为了太子……更重要的是,陛下可是答应要为几个少年才俊亲自赐婚的!”她有意咬重少年才俊四个字,周意儿听了,恍然道:“你是说大姐的婚事?”
周意儿心思灵动,苏如绘本来是要调笑她堂姐的,哪知却提醒了她,似笑非笑的看定了苏如绘:“我仿佛记得,某人的二哥可是在赐婚之列,你若想夸耀你有个好兄长,也不必这样拐弯抹角的,还要拿我大姐做垡子呀!”
第二百五十三章 非言、非行
“哪里是夸耀我二哥?”苏如绘歪在引枕上和周意儿说着,“江南那边到底不如帝都,何况你大伯就一个嫡女,难不成还要嫁那么远不成?乐居郡夫人想必也是不忍心的。”
“这件事儿自有人去烦心。”周意儿看着她笑,“等大姐回来我可要告诉了她,背后你是怎么盘算打趣她的,好叫她笑话你。”
苏如绘也不急:“弃病最好脾气不过,我可不怕。”她眼珠转了一转,悄悄的问道,“说起来你可听皇后娘娘提起什么没有?”
“提起什么?”周意儿疑惑的问。
“我二哥……好像除了我二哥,还有其他几个人也有陛下许诺赐婚的。”苏如绘压低了声音,“这件事情虽然是陛下答应的,可选秀到底还是要皇后娘娘主持,想必会与皇后娘娘提一提罢?”
“倒是。”周意儿先点了点头,但立刻道,“可姑母这会怕也不知道呢,今年太后病了那么一场,又有西福宫那位……加上国事,选秀到底是明年的事情,这会陛下连人都没有看到,哪儿会说什么?”
顿了一顿,见苏如绘若有所思,周意儿便许诺道:“知道你兄妹情深,连个庶兄也这么上心,好罢,等选秀开始,人都进了宫,我与姑母说一说,替你好生打量,必不会让你二哥娶个不成样子的回去。”
“陛下亲自赐婚,怎会有差的?”苏如绘先说了这么一句,接着才低声道,“可明年这场选秀,着紧的是太子大婚,还有侧妃、良娣、孺子之类,何况楚王生辰就在二月,明年二月束了发,就算顾着太子没工夫定下楚王后,侧妃总也会定一两个的。哪里轮得到我二哥挑选?”
“说是这么说,可你我在宫里还不清楚?”周意儿顿时冷笑出了声,凑近苏如绘道,“太子妃,早就是咱们那位瀣儿姐姐的囊中物,她在宫里多年,如今忽然回霍家去住,说什么孝顺,任谁都能看出是去干什么的!至于太子侧妃之类……”她看了眼苏如绘,两人都露出一丝了然与怒意,不出意外,这会说话的两个人,就是预定的了。
“至于楚王后。”周意儿看着苏如绘叹了口气,“楚王是西福宫那位一直养着的,如今那位有了身子,陛下更加宠爱,这事儿怕是我姑母也插不上话,得看那一位发话的。那一位,算算日子,选秀的时候恰好快临盆,就算她也生下个皇子,楚王究竟是她养了十几年的,便是为了给自己亲生的寻个助力,这王后的人选也要好好的挑一挑……明年选秀霍贵妃不能亲自去看,是绝对不肯定下来的,我想楚王后或者是要礼聘了。”
内庭的人选有选秀和礼聘两种,相比之下,后者动静不大,可身份贵重却远胜选秀进宫。譬如如今宫里的德妃,就是因父兄忠烈,为太后亲自下旨礼聘入宫,因此恃宠生骄,连殴打淑妃的事都做过,淑妃也拿她没有办法。
当然,像苏如绘这几个自幼被养在宫里的女孩儿,将来不管婚事如何,也必定是礼聘而无需参加选秀的。
“侧妃……”苏如绘微微皱眉,下意识的换了一个话题,“这两天荣寿公主好像没怎么过来呢?”
说起宫里唯一的公主,周意儿露出一丝惋惜:“你今儿没去德泰殿请安想是不知道,荣寿公主病了!”
“什么?”苏如绘微微一皱眉头,长泰膝下到现在已经有了六位皇子,可公主才这么一个,因着前面几个公主始终都没有养住的缘故,这宫里提起公主来总有些阴影,所以这会听到荣寿公主生病,心下就是一突,“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是今天刚刚报到太后跟前的。”周意儿叹了口气,“说是昨天晚上风雨太大,竟一下子把倚晴斋公主住的厢房给吹起了一个角,偏偏陪着公主的乳母前两天偶感风寒移去了别的地方住,只有一个嬷嬷陪着,到底年纪大了,待公主冻得哭了半晌才醒过来,禀告了澂嫔,因是深夜,澂嫔不敢打扰太后,好在这段时间,西福宫的那位也不大好,所以陛下下旨让余太奇在西福宫附近收拾了一个小院暂住,澂嫔和四殿下带了两个贴身使唤的宫人,抱着公主赶过去,公主半路上就发起了烧,余太奇给开了药,说不便移动,暂时留在他住的院子里,这么忙着,今早还是陛下派在余太奇身边伺候的一个小黄门过来禀告的,太后急坏了,若不是齐嬷嬷苦劝,就要亲自去看呢!”
苏如绘听了皱起眉:“这事儿也太不可思议了,倚晴斋虽然不是宫室,可到底也住着正正经经的宫妃,还有四殿下与公主!怎么会让一夜风雨吹去了屋角?难道尚工局都是死人不成!”
“可不是?方才太后怒不可遏,传了尚工局奉御觐见,估计这会奉御、司工、直人,都要受到惩罚,活该他们不用心,连堂堂皇子公主也敢亏待!”周意儿撇着嘴角,苏如绘看着她却欲言又止。
“怎么了?”周意儿不解的问道。
苏如绘半晌才道:“这事……六尚局……到底还是属于内庭。”
周意儿张了张嘴,这才反应过来,太后虽然早上只发作了尚工局,可那不过是小头,真正要被问责的怕是周皇后与沈淑妃!
“太后今早可是生气极了,我姑母她……”周意儿被提醒,顿时替皇后担心起来。
苏如绘安慰道:“这事也不能全怪皇后娘娘,永信宫那位可还担着一半呢,而且眼下最紧要的是荣寿公主……对了,早上我不知道,这会晓得了,总也该送些东西过去。”
周意儿心头忧虑,再也坐不下去,听了她的话,胡乱答应一声:“也好,我也回去准备一下,估计姑母这会已经被传到德泰殿了,我还是去那里看看的好,虽然没那个身份去求情,厚着颜面搭上几句,教姑母下台也是了。”
“既然这样你也不用回去了,反正我这里没什么事,我的腿也好了许多,过会我直接收拾两份东西送过去就是。”苏如绘劝慰道,“你不要急,太后是明理的,昨儿晚上风确实大,再说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回事,何况荣寿公主是澂嫔抚养的,她被冻病,其实最急最该担责任的是澂嫔,皇后娘娘顶多落个疏忽之过,还要与沈淑妃分担,不会怎么样的。”
听说苏如绘要替周意儿准备一份探病的东西送给荣寿公主,非言非行对望一眼,同时悄悄给周意儿使了个眼色。
“宫里这些年来就一位公主,别瞧太后前两年没怎么理会她,谁都知道那是因为荣寿公主生来体弱,太后怕用了心思最后一场伤心,如今公主好端端的遭了人祸,今儿你是没看见太后的脸色……”周意儿有点心不在焉,收到她们的暗示却没拒绝,而是默认了,“我可真是被这雨给下糊涂了,怎么就没想到,还要跑过来对着尚工局幸灾乐祸!”
“你定一定神再过去,且听了太后的打算再说,我看现在太后就算已经召了皇后娘娘到德泰殿,也是着急商议澂嫔、四殿下还有荣寿公主的新居之事。”苏如绘事不关己,自是冷静的很,“倚晴斋肯定是不能再住了,澂嫔一行必定要搬到新的住处,只是这新居却不可马虎,毕竟如今内庭充实,六宫的好地方差不多都叫人占了去!”
周意儿哪里还坐得下去,忙不迭的起了身道:“这些都记住了,等会若有机会再与姑母说。”
“皇后娘娘哪里用得着我来提醒?”苏如绘失笑,“我不过说了让你安一安心,不要乱了方寸。”
当下周意儿托苏如绘代自己去探望荣寿公主,带了非言、非行匆忙赶回德泰殿:“你也不要等丹朱了,我可要拉着她一起求情的,不如你替她也备上一份,回头我们再补给你。”
“不过一份子心意,谁要你们还了?”苏如绘披了件外衣,和她一路说话出了内室,这时候秀婉早把人遣散下去,只有自己坐在堂下的小杌子上做针线,看到苏如绘亲自送客,忙站起了身,苏如绘话说完,周意儿便道:“你不必送了,外面风大。”
“行。”苏如绘也没和她客气,站在堂上看着秀婉送了她们出去,不多时折回来,便拢了拢脑后长发,道,“刚才的事回头再说,快进来替我打点三份一样的礼,带去余院正的小院探望荣寿公主!”
再说周意儿一行,出了玉堂殿不多远,非行看了看四周无人,便小声道:“小姐,做什么要让苏氏替您准备东西?若是她有意使坏……”
“苏如绘又不是傻子,这是她自己提出来要替我送的,还有丹朱郡主的一份,那是她玉堂殿里出去的东西,还是送到余太奇眼皮子底下,余太奇虽然人品低劣,可医术却至今在太医院都无人能及!”周意儿沉着脸道,“苏如绘会做这么明显的蠢事?”
非行被她训斥了一番,却不惧怕,依旧道:“说起来小姐和这苏家小姐也是多年交情了,还有当年大小姐的缘故在里面,可是今儿小姐好意问一问苏家小姐身边的奴婢,从那个秀婉到苏家小姐都含糊其辞,可是一点都不像拿小姐当自己人看待的。”
“是呀,前几回到咱们紫潇榭,苏家小姐点心茶水一概不沾,仿佛是咱们要害她一般!”非言也不满的道,“可上回在丹朱郡主的停芳园里,咱们可是看到她又吃点心又喝茶的,前两天苏家小姐腿上受伤,小姐和丹主郡主去探望她,难道没吃她的点心茶水么?小姐,您拿真心待这苏家小姐,人家可是死心塌地的防着你呢!”
“你们两个,大约是忘记了自己叫什么名字了!”周意儿默默听着,蓦然冷笑一声,让非行、非言都乖乖闭了嘴,但彼此眼神闪烁,却流露出一丝得意,从前这些话周意儿一向都不要听的,这会固然训斥,却是认真听完了,显然她已经开始动摇——侯爷和夫人担心小姐年少无知,在深宫里被人哄骗了去……呵,这世上,又有多少恩义情分,是日复一日的挑唆无法离间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 张眷
一乘小轿停在了余太奇在宫中暂居的小院前,秀婉亲自揭开轿帘扶着苏如绘出来,其实这时候苏如绘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虽然伤口还在,可行走已无碍,但秀婉听了淳于太医的话说什么也不放心,执意让她乘了轿子,更不时扶上一把。
“荣寿公主还在这儿么?我听说公主病了,特来看望。”苏如绘下了轿子,一旁白鹭早已打起了一柄细竹柄缥色绸面的伞,上面问小院门口的两个小黄门。
“公主还在里面。”那两个小黄门看起来眼生,似乎不大爱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就放她们进去。
苏如绘被簇拥着进了院子,刚刚踏进走廊,就看到前面转弯的地方人影一闪,那人似乎也发现了后面有人,于是退了一步看过来,两人打个照面,都微微一怔。
“张小姐!”一怔之后,苏如绘先向对方点了点头,张眷还是一副病歪歪的模样,她本来生得妩媚,如此凭添一份病弱风情,只是却少了那种出身大家的闺阁小姐应有的、出阁之后的主母风范,更不用说母仪天下。
长泰廿六年那个寒冷的冬日,那个也许有意也许不是有意的小黄门看似随意的救援顺序,以及接下来周弃病携带那支当时在帝都绝对珍稀的白玉金参连夜南下,就注定了张眷原本的锦绣前程彻底崩溃。
终她一生,最多做一个位高而无权无宠的妃子,因为她的身体,别说打理宫务、绵延后嗣,就是承宠都有着一定的风险。
每次看到她,苏如绘这些人心里总是说不出的滋味,从小霍氏在坠湖后对她的刻意刁难与打压,以及张眷原本的性。子,不难想象当初坠湖之事到底是谁的责任。
但即使是自作自受,看到曾经飞扬恣意的同伴却因一念之差落到如今地步,到底会生出诸如兔死狐悲的情绪。
苏如绘招呼后,张眷才淡淡开口:“是你?怎么一个人?”
“瀣儿姐姐的父亲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