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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殿下!”眼看那人越走越近,身后还跟着几名仆从,苏如绘暗暗咬牙,也只得小声提醒一句霍辉,按着礼仪行礼问候。
“免。”甘然淡淡道,瞥了眼霍辉,“这是……霍辉?”
霍辉没想到他居然不用问就知道自己的名字,好奇的眨了眨眼睛:“正是辉!”
“孤听外公提过你,道你很是聪慧。”甘然带出一丝笑意,“上回的澄心堂纸与香凝墨用的可好?若是不够,孤那里还有许多,回头给你送去。”
“纸墨都还有近一半。”霍辉面上浮现出欣喜之色,“母亲叮嘱过辉,若见到楚王一定要好好致谢呢,母亲说澄心堂纸和香凝墨都是御制之物,若非殿下慷慨,辉岂能取为描红之用?只是东西实在比外面买的好上太多,辉自用了,连祖父也夸辉大有进步,这都是楚王的恩惠!”说着就要认真行跪礼,甘然俯身拉住了他,含笑道,“你嫡亲的姑母是孤母妃,何必见外?唤孤表哥也就是了。”
他话音刚落,苏如绘便似笑非笑道:“楚王殿下说的极是,霍小公子,方才刘四夫人不也叫你唤她表姐便可吗?”
刘四夫人这四个字一出,连丹朱都有些微怔,怀真固然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甘然也有点失神,默了片刻才淡笑道:“还没恭喜表妹!”
怀真脸色不是青一块白一块了,而是刷的雪白,她咬着唇,一言不发。
眼看场面就要尴尬下去,丹朱硬着头皮道:“殿下可要先去寻贵妃娘娘吗?似乎有些不巧,我们带霍小公子出来时,娘娘正与宣国夫人、显盛郡君有些体己话儿要说,也不知道这会说好了没有。”
“哦?既然如此,那孤等等再过去罢。”甘然忙借着梯子下台,问道,“母妃托你们带表弟四处游玩么?却不知道都看了哪些地方了?”
“只是随意转了转,到底是冬日,西福宫许多树都落了叶子,光秃秃的,连那些彩鲤也藏之不见。”苏如绘淡淡道,“怀真姐姐就说要带小公子去看她从前住的水云居,可惜娘娘只说带小公子转一转西福宫,若不然,臣女倒记得,上林苑那边,可是有大片枫林,正是这个时候最好看的。此外,御花园的花房,想必小公子也会喜欢的。”
甘然便道:“表弟既然喜欢,孤带你们过去就是,母妃那里,回头孤自去说,不必担心。”
“表哥……”怀真不甘心的叫道,甘然抬起头,怀真咬着唇冷冷道,“姑母既然只说了带霍辉在西福宫中看看,何必还要走那么远?再说时辰也不找了,不如回正殿罢,在外面转了这么久,霍辉究竟年纪小,别招了风。”
霍辉识趣道:“既然这样……”
“既然这样,那不如去花房,御花园离得近,花房里也暖暖的,正好可以顺便带些开的好的回来给娘娘寿宴添个看头。”苏如绘接口道。
“姑母寿宴自有专人打理,花卉早早就预备好了,你操什么心?”怀真讥诮道。
苏如绘浅浅一笑:“怀真姐姐到底是做了刘家少夫人的人,这点都想到了,臣女却疏忽了,不过花房也不可能什么都没有,说起来臣女也没去过,还是托了霍小公子的福才有这个机会,姐姐若是担心正殿那边,把霍小公子交给我们就是。”
说着她对丹朱一笑,语气和蔼、神态略带一丝自责,却让丹朱没来由的打个颤,只听她道:“却是我们无事一身轻,竟疏忽了,怀真姐姐如今不比往时,东胡刘氏在帝都没有正经女眷主持,今日刘家唯一的主母可是姐姐呢,自然不能随意丢下寿宴出去跑。咱们却还要一再的为难她!”
霍辉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其实并不想看花房,但感受着四周的氛围还是决定默不作声。
苏如绘字字句句扣准了刘四夫人的身份,怀真气怒交加,再看甘然在旁,也没有帮着自己说话的意思,逐渐心冷下来,看着他道:“表哥的意思呢?”
“表妹且去忙碌,霍辉交给孤就是。”甘然柔声道,“你到底是刘家的媳妇,万没有叫你为了表弟疏忽了主母之责的道理,母妃不是不明道理的人,表妹放心!”
怀真觉得心冷到了极点,她认认真真看了甘然一眼,心中暗叹,即使被迫嫁给了刘烈,她也从来没打算放弃心中的想望,可如今与苏如绘面对面的较量,甘然的立场与偏向都让她明白过来,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马都能够日久生情,而且所生之情,也未必就是她所盼望的那一种。
一直到此刻,怀真才悲哀的发现,这个表哥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可是他选择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罢了,你们既然都不希望我一起去,我也不是不识趣的人!”怀真心灰意冷,淡淡道,“再说姑母那边也无需我交代,毕竟姑母是托苏如绘和丹朱,又不是托我!”说着松开一直牵着霍辉的手,带着自己的仆从甩手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丹朱讷讷道:“怀真姐姐像是生气了。”
她当然生气了!苏如绘心中暗道,只当没听到丹朱这句话。
花房建在御花园的僻静处,下有地龙,上培众卉,即使寒冬飞雪,也有百花齐放,群芳烂漫。因霍贵妃寿辰的缘故,花房里最好最艳丽的那些统统被送到西福宫筵席上布置,如今留在花房里的只有一些未开或开得太过的,以及那些色泽过素,不适合出现在寿宴上的。
丹朱在一盆茉莉前停下脚步,略带惊喜的叫道:“咦,这里居然能开茉莉?”
“回郡主的话,咱们这里的匠人都是世代以此为生,不拘是什么花,只要是大雍原本就有的,在这花房里,四时都能养出来!”花房的总管姓潘,是个年约四旬的内监,身材瘦削,脸庞狭长,生得其貌不扬,但目光炯炯有神,显得很是能干。
“我的停芳园里有年初时太后赏的一株垂丝海棠,可惜只在春季开放,不知道你们可有办法让它在此刻也盛开?”丹朱听了,有些意动,忙问道。
潘公公原本是引花房中的万紫千红而自傲,听丹朱这么一说,顿时有点尴尬:“郡主所得的那株海棠,是花房匠人帮着移去停芳园的,奴婢从前也在上林苑里见过,是这么回事,那垂丝海棠若移到花房来,奴婢自有办法让它在来年冬日依旧盛开如霞,只是……若盛开后移回郡主的停芳园,只怕一夜功夫就会冻死!”
丹朱听了颇为失望:“我总不能天天跑过来看一眼,那还是让它按季生长在那里吧。”
丹朱和潘公公议论之时,甘然见霍辉也被一盆绣球吸引了过去,趁机走近苏如绘身边,低声道:“你……”顿了一顿,却道,“今日小心!”
“我哪一日不需要小心?”苏如绘横他一眼,语气淡淡道,“表妹变成了刘四夫人,楚王殿下是不是觉得若有所失,以至于方才竟当众微微失神啊?”
甘然啼笑皆非,只觉得那晚德泰殿里太后的话也不那么刺心了,似笑非笑道:“自然要失神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某人光明正大的喝醋,只当她人前说什么也要护着她的贤良淑德呢!岂止是失神,就是再多愣一会,那也是应该的。”
苏如绘轻啐道:“谁为你喝醋了?我不过提了个称呼而已,难道怀真郡主不是刘家四公子的夫人?”
“嗯?是谁?我也不知,不过几年前太师就教导过一个成语,叫做欲盖弥彰。”甘然一本正经道。
苏如绘抿了抿嘴唇,左右看了看,甘然一见她这模样,顿时警觉,果然,苏如绘一见暂时无人注意这边,轻提裙裾,露出皂色短靴,毫不客气的一脚踩到他脚背上,用力一旋……
第二百八十四章 罚酒
想也不用想,霍贵妃的寿宴,几人自是迟延了。
回到西福宫正殿入席时,长泰已经携了换成玫红遍撒福字滚万边宫装的霍贵妃在上座。往年长泰另一边还会坐一个皇后,每年也只得这一天,长泰坚持,霍贵妃才可以与皇后平坐。不过今年皇后被太后叱退居未央宫“养病”,至今未得太后诏书可以康复,病人自是不合宜出现在寿宴上,所以周皇后识趣的以自己身子不适为由,只叫安夏亲自过来送了礼,说了几句恭贺的话,便接了霍贵妃的回礼退下了。
在长泰和霍贵妃下首最近的地方,左面为首已经坐了人,乃是宣国夫人,原本大雍循古制,君不见臣妻,但宣国夫人一是霍贵妃之母,二则年纪已长,长泰有意要给贵妃体面,故而叫宣国夫人越过了淑德二妃,坐到左首首席。
至于右首,却是给太子和诸皇子的。右起除了次席外,都已经坐了人,太子甘霖擎着金樽漫不经心的饮着,太子酒量似乎甚好,筵席未开,他已经喝了至少四五樽,却依旧神色自若,目光清明。隔了一席的三殿下甘棠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至于四殿下甘美和五殿下甘沛,却皆在专心吃着面前先呈上的瓜果食用。唯一空出来的次席显得格外惹眼。
长泰望到处,眉峰微皱,让一旁巧笑倩兮的霍贵妃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外面可算传来楚王、丹朱郡主,以及苏如绘携霍家小公子到了的禀告,殿中都有点惊讶,这里面的人基本上都不是头次来庆贺霍贵妃的寿辰了,往年的今天,楚王必定是早早就到了,今年迟了这么久,已经让人寻思,往好处想是楚王莫不是准备了什么新奇的东西要给贵妃献寿,故而来迟,往坏处想的,目光已经意味深长的掠过了霍贵妃明显隆起的腹部。
但现在听到这么一群人一起过来,这殿里可不只有命妇,还有一大群就生活在宫内的妃嫔,听到禀告的时候,皆下意识的看向了太子甘霖。
甘霖淡然一笑,对脸色不豫的长泰道:“父皇,二弟往年的今日向来来的早,今日大约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才会来迟,还请父皇和霍母妃莫要生气,毕竟霍母妃还有身孕,今儿又是应该高兴的。”太子话是劝解,却特特提了提霍贵妃的身孕,用意不问可知。
霍贵妃自不肯上当,淡淡道:“多谢太子关心,不过然儿是本宫亲自养大的,他是什么为人什么性。子本宫最清楚不过,原本见他迟来还挂着心,但此刻听说他是与丹朱还有苏家小姐、辉儿一起来,本宫倒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哦?”长泰虽然见甘然迟来有些不喜,但今日这许多人在,甘然平时也是他喜欢的儿子,自然是不希望传出母子失和或者楚王不孝的闲话,便转过头来温言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陛下,方才丹朱郡主和苏家小姐来的早,见正殿这边还没布置好,就先去寝殿给本宫道贺,妃妾恰好有些体己话儿与母亲、嫂子说,加上辉儿头一次进宫,就请她们带着辉儿在附近转转,只是叮嘱了不要太靠近水池。”霍贵妃心思灵敏,顿时就替还没进来的一行人寻到了借口,居然也蒙对了个七八分,“当时那么顺口一提,只想着丹朱郡主和苏家小姐都是在宫里养大的,却忘记她们对妃妾的西福宫其实不熟,想是她们把妃妾随口一说当成了正事,却又尴尬着不太认识,恰好遇见然儿过来,丹朱郡主与苏家小姐便央了然儿帮忙,这才耽误了时辰,又一起过来。”
霍贵妃这番话并没有大声说,但宣国夫人离得近,加上见长泰脸色不大好,一直留着心,却听了个明白,忙在席上向长泰请罪道:“必是霍辉初次进宫,流连过度,误了时辰,连累了楚王殿下、丹朱郡主还有苏家小姐,这都是臣妾教孙无方,还请陛下责罚!”
“夫人不必如此。”长泰舒了口气,道,“霍辉算起来是楚王的嫡亲表弟,年纪尚幼,楚王携他游玩一回,也是应该。至于误了紫儿的寿宴……”
霍贵妃接口,笑嗔道:“陛下,今儿是阴天,日冕不清,许是因此才估算错了时辰呢!再说,哪有在人家生辰还要赶着罚人的?”
长泰被她飞个媚眼顿时心情大畅,拊掌笑道:“朕知紫儿素怜甘然,但朕难道就不疼自己儿子了?何况今日正有一件事情是适合惩罚的。”
甘然一行终于被传进正殿,迎着各色目光便听到长泰亲口说明了他的惩罚:每人罚酒三樽。
宣国夫人刚刚还为孙儿请了罪,此刻听到长泰这么轻拿轻放的一道命令,却反而忧愁起来,嘴唇蠕动了一下,求助的看了眼女儿。
霍贵妃会意,拉着长泰的袖子嗔道:“陛下这么罚虽然应景,可却委屈了妃妾的侄儿,霍辉他才七岁,怎么喝得下三樽?”
霍贵妃话音刚落,殿下甘然已经拱手道:“父皇,表弟年幼,儿臣愿代其受罚!”
“这……然儿!”霍贵妃一听,却又为甘然担心起来,长泰闻言哈哈大笑,道:“甚好,朕准了。”
当下内侍捧上三只金樽,一一奉至甘然、丹朱及苏如绘面前,念梦亲自抱过一坛荔枝绿,正要启封,距离最近的甘沛一眼看到,讶然道:“嬷嬷怎么净给二哥喝这酒?这可一直都是母妃们喝的,二哥要罚,自然要罚冰心酿才对!”
霍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