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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皇后眸色沉沉,看着她半晌,才悠悠道:“如此说来,你也是一片苦心了。”
沈子佩恭敬道:“臣女不敢,臣女当时只是不忍!”
“安秋呢?去了这许久可算回来了?”周皇后忽然道,众人转头看去,却见安秋正从殿外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宝蓝素罗暗绣梅花宫装的一位姑姑,神色肃穆。
“事情查得怎么样?”周皇后冷冷问道。
安秋恭声道:“奴婢特意带了桂华宫的赵嬷嬷一起来佐证,昨日懿旨到桂华宫,因天气甚好,确实有小半秀女往上林苑去摘花,并不在宫里,事后,桂华宫里也的确有陶家小姐亦在昨晚赐宴名单之内的传言,许多秀女甚至是到了宴上见独沈家小姐的席位空缺才知道此事真假的。”
周皇后一皱眉,看了眼自安秋回来后就脸色苍白的孟蕊儿,镶红宝石嵌作牡丹花的赤金护甲微抬,指了一指:“懿旨到时,这名秀女可在宫中?”
“回皇后娘娘,孟氏蕊儿,正是最初告诉陶家小姐后者在赐宴名单内之人!”桂华宫的赵嬷嬷肯定的道!
“娘娘……!”孟蕊儿一下子瘫软在地!
周皇后面沉似水,简短的吩咐左右:“带回桂华宫看起来!召宁国公夫人进宫!”
苏如绘冷笑,殿中的秀女,包括沈子佩在内,皆露出惊讶、难以置信之色!
却见孟蕊儿在两名力大宫女的拖拽下竭力挣扎,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时间竟冲开两人阻拦,一下子扑到沈子佩面前,死死抓住了她的衣襟,含泪叫道:“沈小姐!你说我帮你劝表妹自缢陷害苏家女儿就会帮我兄长脱罪,而且你也说绝无危险,如今你做什么还不帮我……”
殿中煞时一片哗然!
沈子佩起初惊讶,但随即眼底凝结起了层层冰霜,她清声道:“孟蕊儿!想不到你不但害了陶家小姐,如今还要来诬陷于我!只可惜皇后娘娘在这儿,你这些小把戏还是收起来的好!枉我方才还以为你无辜,在苏小姐面前替你说话,你这人……”
苏如染冷笑一声,转头问苏如绘:“堂妹,孟蕊儿这话我可有点不明白了,怎么陶家小姐那么傻,一个表妹就能劝得她自缢?”
“有沈家小姐这个‘救命恩人’在,连我啊都不怕自缢了!”苏如绘叹了口气,“可惜我却未见过那位陶家小姐,也不知道是否她声音过于婉转悦耳,竟这么生生被毁了!”
沈子佩的面色,倏然铁青!
第四百三十一章 缘故
“如今你知道苏家那一位不好对付了?”午后寂寂的永信宫,宫人皆被遣散,沈淑妃穿着家常半旧的松花绿对襟素绫广袖宫装,头上松松的挽着堕马髻,叹着气对侄女道,“你别看啊那一位八岁就被接进宫,逢着年节郑野郡夫人也没多少工夫提点她,可这人呢往往就是这么磨出来的,早先宫里那一位小霍氏,被太后当成了心肝宝贝似得疼,在这宫里太后的宠爱往往比陛下的宠爱更重要,你只看霍贵妃就是个例子,可是你看看,好端端的,她就坠了井!长泰二十五年入宫的五个女孩子,其中唯一一个身份与苏氏相齐的宋采蘩,没几个月就被打发回了宋家!连带修礼郡君都跟着丢脸!太后同族的张氏,伤了身子,这辈子能活多久都是个问题!中宫嫡亲的侄女算是好运了,可你去年进宫也不是没看到,那小周氏哪里会是苏氏的对手?”
沈子佩如今神色很是憔悴,听了淑妃的话,勉强笑了笑,道:“让姑母操心了。”
“我也知道你是个倔强的,自小在咱们沈家就拔尖,怨不得你见了苏氏总想分个高下,所以昨天死活不叫我去未央宫里帮你,非要独自和苏氏比上一比!”沈淑妃摇头叹息,“傻孩子啊,这宫里虽然说看着和乐,可转过身来指不定就是你死我活!你道这是男子们参加的科考呢,还想着公平一战?再说了,科考难道就公平吗?有的人还没考就知道了题目,有的人明明做得锦绣文章却屡试不中……再想一想,富贵人家的子嗣只愁他不用心,而贫苦人家想进私塾都要卖儿卖女!这世上又哪来什么公平!”
“都是子佩不好,只怕这会要连累姑母了。”沈子佩轻声道。
“你姑母我好歹是正一品四妃之一,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何况只凭孟氏片面之词也还定不了你的罪,连累不了我什么!”沈淑妃见她如此黯然,心里倒是一软,也训斥不下去,温言安慰道,“其实你也未必比苏氏差,这宫里她是待得熟悉的,占了地利,昨儿长乐殿上你是独自一人,她不但有个堂姐联手,更暗中收买了孟氏这贱人陷害于你,你等于是独自对付她们三个人,再加上中宫在里面拉偏架,因此这回吃亏权当长记性,并不要放在心上!”
沈子佩勉强一笑,忽然想起了什么:“姑母,昨天孟蕊儿忽然反咬我一口,当时我虽然惊讶,但也以为是苏氏所为,因此没有看孟蕊儿,却先注意她,却见她也颇为意外……姑母,你说,那孟蕊儿,难道是另有其人?”
“哼!”提到此事,沈淑妃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咬牙切齿道,“孟成光这废物!自诩书香门第出身,口口声声说什么要学圣贤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结果他修身不行齐家无力,才替你招惹出这么一个麻烦!”
“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淑妃叹了口气:“那孟蕊儿是宁国公夫人姨母之女,宁国公夫人出身不显你是知道的,所以她的妹妹可没她这么好命嫁进国公府,还是靠了她才嫁给了孟成光!”
“孟成光的官职如今也不算低了……”
“当初孟成光娶那董氏就是看中了那时候还是世子的连襟!”沈淑妃愠怒道,“结果他娶了小董氏过门,连着三年无子,加上老宁国公在世时对子女约束甚严,世子在朝中说不上什么话,孟成光心中失望,对那小董氏自然怠慢起来,连着纳人进门,便生了庶出的三子一女,这才轮到了孟蕊儿!”
沈子佩恍然大悟:“孟蕊儿本是说为了她长兄前不久犯事在了咱们家人手里,才会帮忙,本以为她虽然是嫡女,长兄虽然是庶兄,但她没有别的兄弟姐妹,总是要靠兄弟的,必不会食言,却没想到她竟是对庶兄恨之入骨?”
“她也不仅仅是恨庶兄!她更恨姨母陶家之人!”苏如染喝了口茶,示意苏如绘将浮水等人都遣退,这才悠悠道,“孟家也不过是亏待了她们母女,她好歹是嫡出,还有嫁人这个指望,而陶家……”
苏如绘奇道:“陶家怎么她了?”
“陶家的长子也就是世子,如峻堂兄的好友,此人在帝都素有豪爽不羁的名声。”苏如染附在她耳畔,悄悄低言,“当然,那只是对于男子而言,对于女子,此人却实在算不上一个好东西!就是我等在闺阁里,也听说他许多始乱终弃的事情……”
苏如绘惊得差点没把茶盏推到裙子上,亏得苏如染替她扶了一把,她抓住了苏如染的手臂,倒抽一口冷气道:“他……他居然……可这孟氏怎么还能进宫?”
“唉,也是千钧一发之际被人撞破,这才绝处逢生!”苏如染叹了口气,“但据救她的人说,当时两人都是身无寸缕,孟家好歹也是诗礼人家,她的母族董家同样家风贞静,长乐殿上小沈氏说什么陶月刚烈……这孟氏才是真正刚烈!她手无缚鸡之力,想报复想疯了,那救她的人,就给她指了条路!”
“到底是谁救了她?”苏如绘奇道。
苏如染眨了眨眼睛,微笑道:“此人你也不陌生,何不猜上一猜?”
苏如绘道:“莫不是刘素冠?”
“一听你说她,我就晓得你是猜差了,你未来二嫂还没过门呢,哪里就会想到这么多?提醒你一句,这事儿啊,还是在宁国公府的后院里发生的!”苏如染狡黠一笑。
“……顾连理?”
“更错了,顾太一和陶家可没什么交往,她怎么会和孟氏撞到一起去?”
苏如绘沉吟道:“难道是二哥?”
“你二哥与宁国公世子关系再好,如今也不便去人家后院吧?”
苏如绘头疼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这还猜不出吗?救了孟氏是顺手,但立刻想到用她来帮你一把,等于是卖了偌大人情给咱们苏家……”苏如染微微一笑,“除了你那伶俐的表妹,安木容,还能是谁?”
“是她!”苏如绘吃了一惊,“她怎么会在宁国公府?”
苏如染微哂:“婶母给她做媒,看中了宁国公夫人的娘家董氏家风严谨,宁国公夫人的一个侄子父母早故,但家私却不少,年岁也合适,嫁过去不必服侍公婆,立刻就是当家主母,虽然那人就堂兄们说木讷了些,然而安木容却极为满意……”
“就凭她在人家做客这点时间就做成了这么件事儿,就算那董家子弟再灵巧些,想必我这表妹,也会过得不错的。”苏如绘抚着额角,苦笑着道。
第四百三十二章 陶月
“你表妹又不在宫里,她能干有什么不好?”苏如染扑哧一笑,拿起罗扇扑了几下,似觉得风凉了些,便又放了下来。
苏如绘看了一眼,见是把牙色底儿绣着貂禅拜月的扇面,乌檀扇柄,下连坠着一串儿石榴红的流苏,道:“这扇子看着怪精巧的,是哪里来的?”
秀女们进宫参选的时候天气还冷着,一般是不会想到带上扇子的,就算想到了也轻易不会带,这等于是觉得自己可以到最后才出来,没的叫人笑话轻狂。
果然苏如染道:“这是皇后娘娘昨儿送到桂华宫时赐我的,说是因为孟蕊儿冤枉了我,所以给我些东西压一压惊。”
“孟蕊儿的事情确实有点惊了。”苏如绘叹道,“我独自在宫里这些年还从来没想过有这样的好事,到底是姊妹。”
苏如染哼了一声:“如今虽然已经开始热了,可皇后娘娘赐我罗扇可也未必就是为了这个。”
“不过是暗示你防着我过河拆桥,咱们都是苏家女儿,皇后也太小觑我们了。”苏如绘摇头,苏如染却冷笑:“你看一看这扇面,貂禅拜月,皇后那里什么样的扇面没有,做什么偏要把这样一个给我?”
苏如绘接过一看,只见那扇面上貂禅虽然只得一指大小,却绣得栩栩如生,貂禅并没有露出全部的脸,只是半面,但刺绣之人的手工极为精巧,将她的花容月貌并哀愁之意绣得灵活灵现。因着扇面的底子是牙色,此刻显出几分古旧之意,越发显得人物出色。
“貂禅美貌聪慧,否则安能引得董卓父子相残,使吕布那等人物也为之颠倒,不惜做出弑父之举来?”苏如绘把扇子还给堂姐,嗤笑着道,“只可惜这等美人偏偏身不由己,活生生的在刀光剑影里消磨得不知去向!皇后这是以此来告诫你,适可而止吗?”
“你是太后抚养长大的,别说太后如今只是病着,就是太后……皇后也不能公然太过为难你的前程——总是要在宫里的,可我却不一样。”苏如染摇着扇子悠悠道,“她这是在告诉我,我的婚事她还是能够做手脚的,叫我好乖巧一点呢。”
苏如绘皱了皱眉:“中宫并不得宠,不过一直有太后护着又无大过,平素理着宫务也是妥帖的,加上大殿下和五殿下,才一直地位稳固罢了。但如今良王之事是陛下心头一根刺,陛下因此格外要给中宫面子,皇后她也知道这点,何况,良王之事后,陛下对阀阅越发的不喜,既然皇后已经送了这个扇子给堂姐,堂姐接下来还是不要做什么,下一轮就想办法落选了吧。”
“下一轮还用我想办法吗?皇后定然是准备叫我打道回府的,她只是怕我在这段时间里还要给她找事罢了。”苏如染微微一哂,“小沈氏这会被孟氏咬住,事情又是在我们面前发生的,想灭孟氏的口都不成!她这回翻船翻得突然,至少眼下是顾不上给你找麻烦,却要先忙着了结孟氏之事了。”
“孟氏做了这件事情,沈家就算知道她是为了报复,也不会放过她的父兄,可陶家呢?”苏如绘忽然想到,“陶月可是算成了被冤枉的。”
苏如染撇嘴不屑道:“她被冤枉什么?是她自己把衣带抛过梁踩着绣凳爬上去抓了套上脖子的,这等没脑子的人若不是因为是宁国公的女儿,早就不知道死到哪个角落里去了,所以她要与我不对付也只会直截了当一盆沸水泼过来,连个遮掩都不晓得打!”
“这么说陶月的悬梁是另有隐情了?”苏如绘悠悠道,“听你说着她确实怪笨的,笨人一般都不会寻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如染嗤笑:“她挨了我两个耳光后羞愤难当,一心想着要寻我报仇,这时候孟氏就去给她出主意,说当晚皇后娘娘赐宴御花园,她也在其列,不如拖一拖时辰自挂梁柱,等到时候皇后等人到了宴饮之地,发现缺人少不得要打发人去桂华宫询问,便能够‘凑巧’发现此事,就可以叫皇后娘娘治我一个恶毒刁蛮之罪!”
她摇头道:“悬梁岂是儿戏?且不说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