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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二十有八啊,哀家还以为,你与甘然差不多……也是八岁有余呢!”太后并没有息怒的意思,冷笑着拨着茶碗,“你之前的二十年,是活到哪里去了?还是觉得甘然不是你生的,所以任凭他不带奴才独自在荷池边玩耍?”
此话一出,德泰殿中立刻寂静无声!
第十二章 甘然
“太后明鉴,妃妾万万不敢有此想法!”太后此话【文】说的严重,霍氏贵妃【人】仪态全消,激烈的喊【书】了一声,拼命磕头【屋】分辩道,“妃妾身子无用,蒙皇恩多年却无一所出,幸得陛下垂怜,能够抚养二皇子甘然,岂敢不用心?而且就算妃妾有所出,亦是甘然的庶母!妃妾怎么会不想皇子好呢?只怪妃妾一时疏忽,致使皇子陷入危境而不自知!”
殿中寂静无比,苏如绘、周意儿都是不敢出大气,却听一个清越的声音甜甜道:“姑姑说的没错,太后娘娘,瀣儿想姑姑也没想到,二殿下会支开随从一个人在荷池边。姑姑身子一向不大好,还请太后垂怜!”
周意儿年纪小,面色微微一动,被苏如绘悄悄拉了下袖子才忍下去。
太后震怒,连皇后都赶紧跪下去请罪,霍清瀣却依旧言笑无忌,这等恩宠,就连听都没听说过。只怕仪元长公主归宁在这里,也不过这等地位。
仪元长公主是长泰帝的同母姐姐,也是太后唯一的女儿,比长泰年长十岁,当初先帝驾崩,为了稳固长泰的帝位,年仅十三岁就被太后远嫁秋狄,为秋狄左单于的大阏氏。
当初左单于已然四十余岁,长子都年过廿五,公主却才十三,太后送嫁时嚎啕痛哭,不顾仪态。此后长泰帝帝位稳固,一直对长姊深怀愧疚。据说仪元长公主在宫中时深得太后喜爱,但有忿怒,一见长公主的面便烟消云散。
“太后娘娘,瀣儿想,二殿下支开随从应该也是有原因的,不如请殿下来问一问?或许真的不关姑姑的事呢?”太后正在火头上,霍清瀣说完刚才一番话后,虽然未再训斥霍氏,却依旧沉着脸。
此刻听到霍清瀣再次出声,面色终于缓和了一些,调整了一下语气,淡淡道:“也好……”
“太后,可是陛下说要甘然禁足……”霍氏闻言,有些为难的说道。
太后似乎极不待见她,刚刚舒缓的脸色顿时又阴冷了下去,冷笑道:“皇帝虽然说禁足,可说一定在你的西福宫?”
霍氏噤若寒蝉。
“哼,皇帝膝下有五位皇子,甘棠与甘然一般年岁,性子比甘然还要顽劣得多,也没听说会独自徘徊荷池边的!哀家看甘然还是先到仁寿宫来住段时间,让哀家亲自调教调教,哀家的皇孙就五个,虽然皇帝以后还会有其他皇子,不过这五个难道就不是皇家血脉了么?”太后冷冷的道,再不理会霍氏,转头看向齐云,“齐嬷嬷你亲自跑一趟,将甘然带来!”
“奴婢遵懿旨!”齐云不敢怠慢,带了两名小内监匆忙去了。
太后闭目片刻,淡淡道:“都散了吧,皇后留下!”
后妃不敢多言,纷纷依言退下。
惟独霍氏咬着唇怯生生的看向太后,进退两难。
“太后娘娘……”霍清瀣见状,轻轻拉了拉太后的袖子。
“瞧在瀣儿的份上,你先起来吧。”太后运了运气,才淡淡道,轻轻拍着霍清瀣的手,温言道,“瀣儿就是心善,只是你也要知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规矩就是规矩!”
霍清瀣甜甜一笑道:“瀣儿知道,多谢太后!”
霍氏起身,低眉顺眼的站在一边。
周皇后见气氛尴尬,笑着对太后道:“这一位一定是霍家的七小姐了,果然我见犹怜,难怪母后这么喜欢。”
见说到霍清瀣,太后也不禁微露笑容:“这孩子确实招人疼。”
周皇后陪笑道:“说起来这次母后的侄孙女,威远伯的千金张眷也进了宫,原本今天该带过来让母后见见的,可是不巧那孩子昨日贪嘴多吃了些冰湃的果子,结果今儿起来就不大舒服,臣妾便让她先休养一下,待好了再来给母后请安。”
“那孩子几个月前刚随她的母亲进宫来请过安,反正就在宫里,倒不急。”太后对张眷似乎兴趣不大,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贤妃这段时间怎么样?”
“贤妃妹妹……”周皇后闻言,眉宇间顿时染上一抹清愁,“臣妾昨天去探望她时,正好在太医也在,因此详细问了问,妹妹的身子其实也不是养不好,只是乐安……母后知道贤妃妹妹就这么一个孩子,忽忽去了,难免一时间想不开,太医说,若是贤妃妹妹自己放开心怀,最多调养个两个月,便能好起来。但她一直想不开,却要落下病根……”
太后不觉皱起眉,微怒道:“贤妃这是做什么?她年纪也才二十五六岁,虽然没了乐安,做娘的心里总是难过,可是乐安与咱们没缘分,天意如此,又能如何?好好将养,和皇帝的日子还长着呢,以后还怕没有公主皇子承欢膝下么?”
说着,太后深深叹了口气:“也怪哀家,以为仁寿宫里的奴才都是跟着哀家多年,该是仔细的,谁知道这起子东西不常敲打,就弄出那样的事来!说到底,是哀家对不住贤妃,将乐安抱来养了,却……”太后眼角光芒闪烁。
周皇后一惊,慌忙跪地请罪道:“母后万万不可如此说!乐安公主出生时便是难产,不但伤了贤妃妹妹的身子,公主也是个三灾八难的,母后将乐安抱到仁寿宫抚养,原也是为了帮贤妃的忙!贤妃虽然久病,却也没糊涂到迁怒母后的地步!”
“皇后起来吧,哀家知道你和贤妃都是好的,不会怪哀家,可是你去告诉贤妃,乐安虽然不是哀家生的,却是哀家的孙女儿,也是咱们宫里唯一长这么大的公主!她出事,哀家不比贤妃好过!可是哀家为什么没有一病不起?因为还有皇帝、皇后和其他皇子在!贤妃陪着皇帝这么多年,难道连这个道理也不懂么?她若留了病根,以后再能有子嗣也未可知!若是好好将养,说不定,日后还能再续与乐安的母女情份!”太后擦了擦眼角,叹了口气,对皇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一会皇后亲自去,将这番话告诉贤妃听!她那么思念乐安,以后若再生子,若得女儿,指不定就是乐安再来!但如不好好休养,却是全没指望的。”
周皇后上前扶住太后轻声道:“母后放心,臣妾一会就去,一定将这些话给贤妃妹妹说清楚!”
太后点了点头,感慨道:“你膝下也有两位皇子,可是咱们宫里为什么始终留不下公主?皇子固然重要,没有公主,却也是一件遗憾事。”
周皇后笑着目光一转,道:“咱们虽然暂时没这个福气,可是母后身边这三位小姐,皆是聪明伶俐、端庄秀气之人,咱们也当公主养着,兴许能为宫里招来几位小公主!”
“臣女万万不敢与公主相比,公主金枝玉叶,臣女不能及之万一!”周意儿、苏如绘皆跪下道。霍清瀣却只是笑着跟着行了个礼。
太后笑了笑,忽然沉吟了一下:“皇后慢点去贤妃那里……”
周皇后一愣,却听殿外通传道:“二殿下到——”
第十三章 懿旨
传声方落,二皇子甘然已经出现在殿门之处。
长泰帝的五位皇子均有不俗相貌。这位二殿下身穿蓝色绸袍,目不斜视,到得太后座前下跪请安,接着又给皇后、霍氏行礼,一举一动都极合规矩。
太后虽然不喜霍氏,却不肯落了自己孙子的面子,因此和颜悦色的叫了起来回话。
而苏如绘三人则在甘然请安时避让在旁,此刻才一齐给甘然行礼。
甘然随口道了免礼。
“皇祖母,不知皇祖母让齐嬷嬷唤孙儿来有何事?孙儿昨日行事卤莽,惹了父皇生气,父皇说要孙儿禁足三月,若不是齐嬷嬷说奉皇祖母之命召孙儿觐见,孙儿是决计不敢出西福宫半步的。”甘然有些紧张的看向太后。
太后见状不免有些怜惜,嗔道:“你既然知道自己卤莽惹了你父皇生气,那么现在可知道错在哪里了?”
谁知甘然方才那番话说得流利,此刻被太后一问,却不好意思道:“其实……其实孙儿也不是很清楚,父皇为什么生气!”
他此言一出,殿中众人都是颇为无语,苏如绘悄悄瞥了甘然一眼,心道这二殿下真是傻得可爱。二殿下的姐姐乐安公主这才意外夭折多久?他一个人在荷塘边转来转去,还偏偏被长泰帝觑到,这不是送上门去让皇帝发作的么?
只见太后与皇后的笑容都逐渐收起,慢慢爬上一丝阴冷。
“霍氏,你就是这么教导皇子的?”太后挑了挑眉,嘉懿太后飞快的思索了一下,觉得还是舍不得直接责怪自己孙儿太笨,不懂得看君父脸色,因此便将矛头对准了一旁发抖的贵妃。
“皇祖母!”甘然见状,吓得又重新跪了下去。他跪的地方恰好离周皇后极近,周皇后看了看太后的脸色,伸手将他拉了起来,叹了口气道:“二殿下不用这么害怕,你皇祖母与本宫,都是担心你的安危而已。”
“扑通!”一声,却是霍氏怯生生的跪下,这位贵妃似乎不擅长言辞,跪下后也不分辩,只是默默落泪。
这梨花带雨的模样落在太后眼里更是让嘉懿生气,太后自先帝去后独自支撑朝局扶持幼子,最看不得的就是这样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儿,觉得上不了台面,毫无天家贵妃气度。
嘉懿太后真正动怒时,反而很少出言训斥,她冷眼瞧着霍贵妃,觉得太师霍德怎么说也是一品大员,怎么教出这样小家子气的女儿?就是这次进宫的几个小女孩子,二三品官员家的女儿也不欠大气风度。
太后闭了闭眼,淡淡道:“你既然不会教导,那么甘然就先留在仁寿宫吧。”她见霍氏蓦然抬起头来,似乎打算说什么,立刻出声截断了她的话头,“皇帝那里,哀家自会去说。”
霍氏听太后这么说,立刻知道甘然她是肯定留不住了,一时间失望无比。她是长泰帝立后同时册的妃子,对宫中情形哪里还不了解?名义上长泰帝是大雍君父,周皇后为母仪之首,实际上大雍真正金口玉言的乃是嘉懿,太后说出的话,长泰帝是不可能驳斥的。
而太后这么说,显然是打算剥夺她抚养甘然的权力。霍氏自己早年怀过一个女儿,可惜生产时难产,那位小公主一落地就没了气,霍氏自己也因此大受损伤,太医诊断说此后都难以生育。
正因为如此,长泰帝才会将甘然交给她抚养,以安慰霍氏。
虽然起初因为甘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子,霍氏有些不甘,但是她被宠幸这些年都无一子半女,霍氏逐渐对自己的身体死了心,甘然成了她以后的依靠,怎能不疼爱?
可是这位殿下之前被她放任不管已经野了性子,也不知道他一个宫女生的皇子哪来的胆子,像被长泰帝遇见这种打发了所有奴才独自去干点什么的事隔三岔五就要来一次。霍氏不是不想管,只是甘然屡教不改。
霍氏以后还要指望这个皇子,加上又不是亲生的,哪里敢下重手去管教?
然而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差,甘然独自在荷池边乱转,恰好被长泰帝亲眼看见,加上乐安公主之事,这一顶照顾皇子不周懈怠、致皇子流连险境的罪名扣下来,饶她深受帝宠,也过不了太后这关。
太后说的平平淡淡,语气里压抑的怒意却是人人可知,德泰殿里安静若死,连霍清瀣都不敢说什么。
待霍贵妃忍泪离开,太后的脸色才舒缓了些。
甘然依在周皇后膝上,此刻方小心道:“皇祖母……母妃惹您生气了?”
太后瞥了眼这个毫无心机甚至有些呆头呆脑的孙子,抿了抿唇,也没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淡淡道:“你的这个母妃不太会教导你,从现在起你先在仁寿宫待着,等哀家问过你的父皇,再替你找个靠谱些的母妃!”
“皇祖母,母妃待我很好!您不要怪她好么?孙儿不想要其他母妃!”甘然闻言眼中掠过一丝紧张与担忧,跪下哀求道。
太后可以对后妃不假辞色,对自己血脉相系的孙儿却是狠不下心,但她觉得霍氏实在太过粗心了,将甘然继续放在霍氏膝下,天知道会不会像乐安一样……太后揉了揉额角,露出疲乏的神色:“这些以后再说,你父皇让你禁足三月,哀家也认为这个惩罚该给,不过霍氏太过懈怠,因此这禁足就从西福宫改在仁寿宫!”
“母后瞧着是乏了,那么臣妾就先告退,去看看贤妃妹妹了。”周皇后察言观色,起身道,甘然见皇祖母似乎真是累了,也不敢多说,乖乖的叩了个头,起身退在一边。
太后点了点头,却道:“贤妃那孩子多是心病,皇后,你说将哀家膝下的姑娘带一个去陪陪她,会不会让她好过些?”
苏如绘与周意儿都是心下一凛,虽然说贤妃身份高于她们两个,但是将朝中大员之女养在膝下,这在历朝历代可都是太后与皇后才有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