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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黝黑的脸上显出难得的愉快表情:“大家难得碰在一起,不如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怎么样?我请客。”
“求知不得。”藤真笑着说。
清田高兴地说:“不如也叫上樱木吧。对了,牧长官,樱木现在的长官赤木和木暮不是你的同学吗?不如也叫上他们吧。人多热闹一点。”
早年,牧还在地方军队的时候,清田和樱木都曾是他的部下,所以,到现在也还有联系。
藤真说:“那是最好。大家很久没聚在一起了。不知还有没机会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牧,你不怕破产的话……”
牧说:“我还没这么容易破产。好啊,我去联络赤木他们。”
神突然说:“那么南烈学长呢?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了。”
藤真和牧互相看了一眼。
牧说:“我是没意见,就是不知道南少校肯不肯赏脸。”
藤真说:“我打个电话试试。”
他拨通了南烈的电话:“是南少校吗?我是藤真。神他们从北平来,牧说晚上要请我们吃饭,你有空吗?”
他放下电话,神情复杂地对神点了点头。
神笑了笑:“我猜他一定会来的。”
藤真有点惊讶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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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在古都西安郊外的公路上,仙道和越野坐在一辆开往中央驻地的吉普车里。
仙道一直看着窗外,突然说:“越野,麻烦你停一下。”
开车的越野一怔,还是停了下来。
仙道出了车门,走到傍山的路边。
在山腰上,一棵枫树显目地屹立于秋风萧瑟之中,红得比春花还耀眼,比云霞更灿烂。
仙道看得出神,不由微微一笑,轻声哼起了《卡农》的曲调。
越野看着他:“仙道,你的心情阴转晴了。”
仙道不置可否:“越野,你读过杜牧那首《山行》吗?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很漂亮吧?”
越野点了点头:“是很漂亮。不过,可惜只有一棵,要是一片就更好看了。”
“一棵就足够了。走吧,天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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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牧、清田、藤真、神、赤木、木暮、樱木和南烈,聚坐在重庆最好的一家酒楼里。
南烈在电话里听到邀请时,那几乎不假思索的痛快回应,让藤真委实有点吃惊。
他看了神一眼。有时候,他觉得神真的有点神。
他都捉摸不透的南烈,神好像很了解似的。
现在,他们这八个分属不同军队或部门的人,终于可以坐在一起吃顿饭了。
生逢乱世,谁也猜不到,下一次相聚,会是在什么时侯,会不会有人缺席。
真的,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神对赤木说:“赤木中校,你们回驻重庆已经有半年多了吧。”
赤木点了点头:“是啊。但我们很快就要回到原来的驻地去了。”
神笑了笑:“也就是说,很快你们也要去打仗了。”
木暮说:“和谈还在进行,大家没必要这么悲观。”
神说:“木暮中校,我不是悲观。我是想,如果一定要打仗,国家才能得到和平的话,不妨一鼓作气地打下去。拖着也不是办法。”
清田说:“我和樱木是行伍出身,没什么见识。不过,我直觉还要打很多年的战。我的弟兄们也是这么说的。”
樱木瞪大眼睛 :“参军就是为了打仗。你们这样可不行啊。”
藤真、牧和南烈都没有插话。
身为中央情报部门的人,他们当然比在地方军队里的军人更加清楚现在的局势。
这时,两个青年走了进来。
藤真、牧和南烈都认识他们,那是三井和流川。
樱木看着三井和流川,哼了一声:“总有那么多自以为是的人。也不想想,要不是我们在前方打仗,他们在后方能活得这么太平吗?实在是不爽。”
清田点头说:“有同感。”
牧笑了笑:“樱木,清田,你们小看他们了。有些人就是不拿枪,拿着纸笔或者弹奏乐器,也是很有杀伤力的。”
不知怎么的,赤木对一直一言不发地听着三井滔滔不绝的流川,有种非同寻常的关注,说:“牧上校,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
牧说:“那个爱说话的是记者,那个不爱说话的是钢琴家。都是时代宠儿,青年才俊。和他们比,我们就是粗人了。”
“那个钢琴家,是不是叫流川?”
牧吃惊地看着他:“看不出来,赤木,你竟然对音乐也会有兴趣。”
赤木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现在知道,那个神情淡漠的青年,就是妹妹喜欢的流川了。
他看了对面的樱木一眼,心想,千万别让樱木知道这件事。
木暮这时说:“赤木,莫非他就是你妹妹喜欢的那个音乐家?”
他这话一说出口,樱木立刻听到了:“眼镜兄,你说什么?你说晴子小姐喜欢那个嚣张的家伙?”
他说着站起身来。
木暮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忙说:“樱木,没有的事。我是乱说的。”
樱木盯着赤木:“大猩猩,是真的吗?”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赤木,等着听他的回答。
而藤真等人,已经猜到答案了。
赤木说:“你早晚要知道的。没错,那个叫流川的,是晴子的同事。也是晴子单恋的人。”
樱木跌跌撞撞地踢开凳子,快步向三井他们走去。
清田站起身说:“我们快去拉住樱木,他要发狂了。”
牧、赤木和木暮当然知道,他们立刻跟了过去。
藤真等三人很快也走了过去。
樱木走到流川面前:“喂,你是不是叫流川?”
流川和三井莫明其妙地看着这些军人。
他们只认识其中的牧、藤真和南烈。
“你们想怎么样?”三井问。
樱木大声说:“滚开!我问的是他。”
流川站起身来,看着他:“我是叫流川。那又怎么样?”
樱木盯着流川。这个人和他差不多高,长得比他俊美得多。而且听牧说,他还是个音乐家。他隐隐觉得,晴子喜欢这个人是自然的。
但……晴子,晴子是他的……是他的梦想。
樱木目不转睛地盯着流川,突然拔出枪来,指着他说:“混蛋,我杀了你!”
所有人都惊呆了,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三井说:“你想干什么?你是谁的部下?竟敢用枪指着普通百姓,难道没有军纪吗?”
樱木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你再罗嗦,我先杀了你。”
赤木上前架住了樱木的枪:“樱木,冷静点。你是军人,不是野人。你杀了他,晴子只会更恨你,不会喜欢你!”
樱木转头看了赤木一眼,手一松,枪落到了赤木手里。
泪水在樱木的眼中辗转着,终于流了出来。他说:“那我怎么办?晴子……”
清田看着他,也很难过:“樱木……”
赤木看到这个自己心爱的部下,全然没有了打仗时的勇猛,于心不忍,但还是说:“樱木,你是顶天立地男子汉,看开点。现在还是战争时期,不知能活到什么时候。我也不想把妹妹嫁给你,让她当寡妇。”
流川听得出来,这个像黑塔一样高大的军人,就是晴子的哥哥了。
他和他的父亲、妹妹一点也不像。
流川突然说:“我喜欢的人,不是晴子小姐。”
于是,所有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樱木听了他的话,浑身一震,但立刻说:“混蛋,你以为这么说,我会高兴吗?”
流川冷冷地看着他:“你高不高兴,关我什么事?”
樱木上前扯住他的衣领:“混蛋,你说什么?”
流川淡淡地说:“白痴,还真是白痴。除了哭和打人,你还能做什么?”
这时,就连清田那样粗线条的人,也看得出来,让樱木振作起来,不是别人,是流川。
有时候,情敌的话,比朋友的还更有份量。
清田上前说:“樱木,算了吧。”
樱木顺势放开了流川。
三井怕再待下去,这个面相凶恶的军人会对流川不利:“枫,我们走吧。”
流川点了点头。
他们走了出去。
木暮突然说:“这个人,真不简单。”
神也说:“了不起,没模过枪的人,对着枪口竟然面不改色。”
他这话说到了藤真他们的心里。
樱木这时呆呆地看着门口,想着流川说过的话。
清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樱木,真是痴情啊。我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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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上,三井说:“那人用枪指着你时,我吓了一跳。你倒是很镇定,不是吓呆了吧。”
“你才是呢。”
“枫,你刚才说的,你喜欢的人是谁?我很想知道。”
流川淡淡地说:“哪有。骗那个傻瓜的。”
“你今天真是一极棒,给那些军人上了一课。”
流川没有说话,他看着窗外。
他和那个叫樱木的军人,究竟是谁给谁上了一课?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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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木回到家中,看到晴子房间的灯还亮着,就过去敲了敲门。
晴子打开门:“哥哥,这么快就回来了。”
“在酒楼遇到了流川。”
晴子脸色一变,过了好一会儿,说:“是吗?”
“木暮说漏了嘴,樱木差点发狂,对着流川拔出了枪。”
晴子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没出什么事吧?”
“我及时制住了樱木,不,应该说,是流川做到的。那个人真不简单。”他顿了一下,“但晴子,你死心吧。就算你不喜欢樱木,也别对流川抱有期望。他当着我们一干人的面,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看他的表情,绝不是假的。所以,晴子……”
晴子打断他:“这我知道……对不起,哥哥,我累了,明天再说吧。”
她说完迅速把门关了。
赤木呆呆地站了很久,终于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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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西安,仙道在房间里整理报告。
他的警卫在门口说:“报告首长,宫城师长要见你。”
仙道一怔:“快请他进来。”
过一会儿,宫城走了进来。
他看到仙道,笑了笑:“仙道,好久不见了。”
仙道让他坐下,笑着说:“是啊。宫城,你怎么……”
“我前几天回西安来汇报工作,今天听说你也回来了。刚好赶得上见你一面。”
他虽是这么说,但仙道知道,他想看到的,其实并不是自己,而是和自己关系密切的另一个人。
他有点不好受:“宫城,彩子……”
宫城打断他:“仙道,以前的事别再提了。现在,我们不是很好吗?”
仙道看着他,心想,对于自己和彩子的婚事,他真的能看得开?
他们沉默了好一会儿,宫城还是忍不住问:“彩子还好吧?”
仙道点了点头:“很好。宫城,我和彩子……”
宫城再次打断他:“仙道,真的,别再提以前的事了。那时我为你们祝福,不是因为上级找我谈过话,说你们结婚是组织的安排,是为了更方便在国统区开展工作。而是,我相信彩子喜欢的是你,你也喜欢彩子。只要你们幸福,我就觉得很幸福,就是这样。我没想别的什么。”
仙道沉默了一会儿:“我认识了一个人,他说,他最大的愿望只不过是可以继续喜欢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样的愿望,其实是很普通的吧?宫城,我也有自己的愿望。”
宫城吃惊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突然这么说,是为了什么。但很显然,他说话的口气和平时不一样。
他于是问:“那么,仙道,你的愿望是什么?”
“一直以来,我觉得自己都在为别人活着。我希望,有朝一日,能按自己的意愿生活。我想,那一天总会来的。不仅是我、你、彩子,还是其他的人,都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仙道,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