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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墓穴墙壁忽地一块块剥落下来,涂层内渗出液状的水银,方兰生大吃一惊,这里的水银难道还成了精不成,怎么闹得到处都是?!
一直默不作声的玄衣少年眉心滑过震惊之色,难道所谓断后路,便是将所有的外来人用水银埋葬,为始皇的棺椁再加一层他人触不可及的保护壳?
好狠的手段。
“千觞!”
结着手印的酒鬼无奈地笑了笑:“退路被封了。”
欧阳少恭回身看去,来路上一片汪洋,原来那个洞口的结界消失,湖水混合着流质的汞水灌进来,加助着墙壁上那些要命的液体的蔓延。
百里屠苏眼疾手快地打出结界将众人护在其中,汞水易挥散在空气中,若是吸入肺腑将对人体大有损伤,可这四周处处封闭,紧急情况下出口不明,无形中似成了一个困局。
“晴雪……”他抿了下唇道,“你别怕。”
少女一愣,复而笑:“我不怕!”
有你在身边,我就像有了天下最坚固的盾甲。
气流周转,暗地里的阵法开启,水银泻出的速度越来越快,欧阳少恭心念疾转,喝道:“屠苏,你试试用焚寂打穿山体,开出一条道来!”
为今之计,只能自求生路,骊山山脉连绵,但终是有一定的厚度,如果能在这整片山体坍塌之前率先冲出去,说不准能得活命。以欧阳少恭的本事,一个人出去并不难,可眼下这么多人困于此处,倒由不得他随心所欲了。
他正紧盯着百里屠苏的方向,忽觉手心里的手挣脱开来,一身青蓝衣衫的人神色镇定,宵河出鞘,指向了厚重封闭的墓顶。
“屠苏,收束心神,此事交给我来处理!”
他身上向来带着名门大弟子的威严沉稳,一双清润眼眸在明珠华光映照下熠熠生辉,浅淡的黑流转开来,扫在所有人的身上。
陵越很少说话,他常常敛容沉默,却能在关键时刻稳住人心。
一道湛蓝的光刺向上空,内力凝出来的剑气像一把锋利的锥子,大小不一的石块滚落着、飞溅着离开山壁,跌进了翻卷不息的水银流中。而在一片乱石中,硕大的洞口里通道长长,但是隐约能看到远处透着生机的天光。
欧阳少恭脸上闪过喜色:“屠苏,你带着兰生他们先走,我跟陵越断后!”
皇陵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湮灭了,奇异的感觉漫上众人心头,陵越一怔,忽地意识到这里很重要的一个威胁已经没有了。
他高声喊道:“可以御气!大家快走!”
尹千觞收到欧阳少恭丢过来的眼神早早会意,一把拉过兀自着急的方兰生腾翔上天,酒鬼素来歪歪斜斜的身体此时快如闪电,转瞬消失在那个不断坍塌的洞口处。
红玉看了朝着玄衣少年的方向看了一眼,果断道:“屠苏、晴雪,快走!”
“我不走,师兄一个人怎么撑得住!”
少年利剑般的眉拧起来,焚寂嗡嗡鸣叫着,红色的剑气一丝丝渗了出来。
风晴雪脸色焦急,却说不出什么,她知道这两个人是百里屠苏心中看重之人,兴许即便是为了他师兄和少恭,少年就算是舍命身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那么,我呢……
“屠苏,”白衣青年语气放缓了道,“你要保护晴雪,带她离开这里。我相信陵越,我们一定可以安然脱身。”
百里屠苏回眸看见少女泛起泪花的眼,心下一软,咬咬牙道:“你们快点上来!”
“好。”
迸裂的山壁中一条求生道,欧阳少恭看着那人运力支撑的神情,倒是看不出多少勉强恐惧之色。
他竟如此爱用这等耗费心力的防御之术,倒跟他性情有实打实的符合。
银色的液体咄咄逼人地漫上来,欧阳少恭估算着最后一批人已悉数逃了出去,不由催促道:“陵越,走啊!”
站定了姿态的人张了张口,道:“少恭,我可能……走不了了。”
“你说什么?”欧阳少恭急急抓住他的手腕,“怎么就走不了?”
“如果这地下水银海中所有的水银从那个湖中漫到地宫各处,便会顺着暗渠流到山体外,那么骊山一带必将水银遍布,到时候方圆数百里内均会有覆灭之灾。”
欧阳少恭一愣,此人自离开炼丹室后一直心不在焉,原来是听了雷严的话,惦记着这个?
可是骊山一带的人畜性命,留不留,又有什么关系呢?
“走,必须走!”面貌温和的青年语调硬起来,手下用了力,持剑的手臂稍稍下沉了一点,却又执拗地挣了回去。
“我不走。”
“你要干什么!”
“你走之后,我把这座山体打塌,石块掉下来,可以堵住水银海的出口,那么就不会有蔓延之祸。”
欧阳少恭眉目滑过惊骇之色:“你疯了?山体倒塌你以为你还能活命?”
“以我一人之性命换取千百生灵之命,有何不可?”
“好,好,你当真……”他冷冷地笑起来,一掌斜劈,只取那人后颈。
陵越反应极快,侧身避过,声音里有了怒意:“胡闹!你还不走?”
“我答应了屠苏,要跟你一起活着出去。”欧阳少恭见他动了气,不由眼前发昏厉声道,“他不过是要进来的人陪葬,水银根本就不会出去,出去了怎么封存这么大的地宫!”
陵越变了脸色:“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你怎么会知道?”
素衣青年脸上闪过一瞬错愕的迷茫:“不,我也不知道……”
他眼神立时又清明起来:“不,不,就是这样的,没错,走啊,快走啊,陵越,求求你,算我求求你……”
卷裹着哀伤的恳求神色,加上前言不搭后语的奇怪表现,陵越心内震动之余醒悟到欧阳少恭说的可能确然属实,他在短短的时间内迅速做了决定,一把揽住眼前人的身体御剑而起,汹涌的水银已然逼到了脚下,宵河剑尾沾了一点银色的汞水,那并不湿润的流质物很快又分散凝成圆润的珠子不甘心地滚了下去。
陵越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澄黄色的琉璃圆球诡异般地悬浮在半空中,还有棺椁上那只巨大的眼,仿佛在目送着冒失的闯入者的仓皇离开。
带着玉石俱焚的嘲讽意味。
怀中有浅淡温暖的药香蔓延开来,在天墉城第十一代掌门师兄漫长的出生入死的时光中,再没有哪次比这次的死里逃生更深刻。
他几乎从未感到过害怕,唯独这一次,在镇静外表伪装下蛰伏着不可告人的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三
长久地深埋地下之后重新见到明亮的天光,只觉恍如隔世。
风晴雪鼻子一酸,蓄在眼眶中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泅进了黑色的泥土里,惊动了草间一只躲藏着的小虫。
尹千觞挠着头:“哎,哎,妹子你别哭啊,那个恩公啊,你快劝劝她,啊?”
百里屠苏尚未来得及有所表示,只见蓝衣少女一把扑进了高个大汉的怀里,轻轻呜咽了一声:“大哥……”
尹千觞看着百里屠苏的神色有些尴尬:“这,这……妹子我知道你心情复杂,可是你也不该这么着啊……我一个大男人,跟你非亲非故的……”
“你就是我大哥!”少女抹了把泪扬声道,“你方才用的术法就是幽都的秘术,而且要法力很高的人才能用!当年你走了之后,幽都到现在除了几位长老还没人能在那种情况下使用它,大哥,你别骗我了……”
盈盈的泪水沾湿了长而黑的睫羽,尹千觞听她这样讲,心里不由踌躇起来,自打被欧阳少恭所救醒转之后便决定要忘尽前尘快意江湖,怎奈前尘不放人,轰轰烈烈地追了上来,拼命将他拉扯向过去,到底该不该顺遂而行呢?
这一身好本事,因为记忆缺失,倒真像是平白捡来的,他有时也会想,是否也要将其归还了才算圆满,还给……以前的尹千觞,抑或是,风广陌?
少恭,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地下皇陵坍塌,这一处山脉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陷,隐藏在无人迹的山阴面,也许即便是多年以后也不会有人能发现地下的秘密,更何况到时候植被丛生,悬崖陡峭,能不能上得这地方来也说不定。
陵越负手站在地下凹陷的边缘,乱石横陈,这一块地像是被神兵利器摧凿过一般,满目狼藉。
不过事实真如欧阳少恭所说,没有水银漫溢出来,始皇的棺椁将携带着整座地宫的秘密重新陷入沉寂,直到再一次冒失的闯入者发现前一批人的杰作。
也许,那将是很久以后了。
一块干净的帕子递到他面前,欧阳少恭眉目含笑地看着他:“擦一擦,还是我帮你擦?”
陵越瞪了他一眼动作敏捷地夺过帕子擦拭脸上、脖颈上的汗水,以免这人又做出什么不着调的举动,余光瞥见他一身素色衣衫在明晃晃的日光下现出了灰尘占领的痕迹,东一块西一块,狼狈得很。
不由心下暗哂,欧阳少恭做衣服的料子,也不见得多么与众不同。
“少恭!”方兰生毫不计较总角身上乱七八糟的土灰,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道,“咱们快些回江都吧!二姐还等着我们呢!”
红玉眯起眼笑:“我看,是襄——铃还等着我们吧?”
方兰生闹了个大红脸:“呸呸呸,我是想我二姐了,你别瞎说!”
“哟!那,是你二姐重要,还是小狐狸重要?”
“哎呀呀……”
江都城内柳色青青,乱花迷了行人的眼,这里每一天都有人来来去去,带着或者惊天动地的,或者细水长流的故事,数也数不清。
所以即便是看到一群衣衫近似褴褛的逃荒者形容的人,江都本地的住民兴许会注意上几眼,却未必能提起多大的兴趣。而那多看了一会儿工夫的人心底就会暗暗生出纳罕,分明都是气度不凡的人物,如何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场。
还真是有些可怜。
欧阳少恭心里,其实是有些不适的。
虽说此番远赴始皇陵,随身并未携带多少银两,毕竟以众人的术法功力,省下一些车马钱也是绰绰有余的,但是对于“不过几天就能回江都换上存放在客栈的衣服何必花钱买新衣”的意见,以他一人之力,胳膊拗不过大腿,终是万分遗憾地屈服了。
那天墉城来的大师兄一脸正气凛然道:“少恭,你虽有不少积蓄,但也会时不时接济他人生活,还是不要花钱太多为好。”
当真……令人无法反驳。
据说是时不时被接济的人摸了摸鼻子望天,详装听不到后面那一句“甚好,甚好,你已会为我考量聘礼花销之难了”。
今天天气真好啊。
欧阳少恭踏进客栈第一眼就看见了翘首以待的方家二姐。
美貌娉婷的女子发上簪了一朵珠钗,远远望去似乎还是当年二八少女的模样。少年时的欧阳少恭,也曾见过她满目欢欣等着自己和方兰生归家的情形,心中也明白那欢欣到底有几分是给自己的,此番见她刻意拉着弟弟的手嘘寒问暖,只虚虚凌空飘来一瞥,倒有些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凡人的感情,真是有趣得紧。
连我自己,都沉迷其中呢。
方如沁笑容温婉:“我接到传信后就让人把客房收拾了出来,备了热水和干净衣物。”
方兰生欢呼一声就要朝客房方向跑,跑了两步倒回来小声问:“襄铃在哪间房?”
青葱般的食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就原来那间。”
欧阳少恭目送着方兰生一溜烟地跑了,走到陵越跟前道:“你好好休息。”
“嗯。”
灰白衣衫的青年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道:“要不要跟我一起洗?”
那人不由自主地又红了耳尖,冷着一张脸提剑走了。
“又不是没洗过啊……”他嘴角泛起一点漫不经心的笑,瞟到众人散得差不多了,只有酒鬼一人还磨磨蹭蹭的。
“千觞,沐浴之后你来我房中吧。”
“哎……少恭,你、你干什么?”
身姿挺拔的青年掸了一袖子灰,眼角带风撩过来:“千觞勿要想太多。”
因为数日无人居住所以房内此时点上了清淡的香,一段段香灰落在褐色漆盘上,慢慢熄灭。
尹千觞一脚踏进这间客房时就看见换了幽兰便服的青年在擦琴,银光闪闪的上等丝弦被人一丝不苟地用细绢布拭过,窗台疏影漏进来,隐约遮住了几点雪亮的光。
欧阳少恭擦琴的姿势很美,或者说,他无论做什么动作都很美,优雅从容,仪态端然,像千倾湖泊中一朵随风摇曳的青莲,安然不染尘埃,因此也不会为时光所惊扰。
是这样吗?
背着重剑的大汉面上有些迷茫,记忆伊始就是一睁眼时这人身着素色衣衫,长发束起,额前刘海微垂,满院君影草香气淡淡,袅袅琴音随着修长手指的滑动一点点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