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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了。
“客官,添水吗?”二楼的伙计肩上搭了条白毛巾,手里的茶壶口冒着热气。
那小伙计神色殷勤,不过心底却是奇怪,这两个人在茶楼内听了一下午的戏,也不说话,其中一个还睡着了,另一个愣愣地看着他睡,戏台上换了新一折,居然也没有提起他们的兴致。
陵越轻咳一声:“那就麻烦你了。”
杯盏碰撞间欧阳少恭悠悠醒转,一把抓住他的手懒懒笑起来:“我们回去。”
说罢温言细语地给伙计道了个歉,往人家手里塞了两枚钱,拉着他一路下楼,走得飞快。
“哎,慢点……做什么?”
那人桃花眼眸里跃起亮光:“我得回去用晚膳。”
“为什么走这么急?”
江都客栈的膳食全天都供给的,晚间也会为了照顾夜宿的客人,厨房灶膛里并不停火。
“你忘了?”欧阳少恭一把揽住他的肩,凑头去吻他的唇角,“你还差我一顿饭——亲手做。”
作者有话要说: 真实的下文是这样的:
陵越:你要吃啥?
少恭:吃你吃你吃你!
陵越:滚。
☆、五十五
江都客栈构造颇大,若是有富贵的客人,包下一整座院子也不是难事,那这样的院子里,往往会配备单独的厨房,客人要是有兴趣的话,也可以自行打理膳食。
入夜,星子挂上了天,长长的水草上滑下一滴清露,露水掉进池塘,泛起一池涟漪。院外是江都城繁忙依旧的街道,灯笼一盏盏亮起,夜晚赶路的人,还有饭后行走消食的人纷纷上了街,一些小商贩还在街头卖着点心和小玩意儿,总能引来几个人的驻足。
方兰生意欲走进厨房做几样夜宵,还未踏进去就听到压低了的说话声。
“你坐那么远干什么?”
“别动!不许过来!”
“我就是看看粥好了没。”
“马上就好……你站住!”
“陵越你何必拘束,往后怎么一起过日子。”
“欧阳少恭!”
方兰生大吃一惊,这两个人是吵架了?他提衣迈入,只见那一向端庄持重的天墉城大弟子用一种近似恶狠狠的神情瞪着好整以暇站在饭桌边的人,身后是一只小小的红砂锅。
跟他的嘴唇一样红。
“啊,陵越大哥,你吃辣椒了?”方兰生关切问道。
“吃了,吃得还不少。”欧阳少恭悠然代答,眉梢眼角沾满笑意,语气意味深长。
锋利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割过来,原本清淡的脸上难掩尴尬,只得转头去看那冒出热气的砂锅,火红的光挡去了面颊上的颜色,唯余下光影朦胧的侧脸。
方兰生机敏地扫了一眼厨房案台,没看见一根辣椒,又想起风晴雪今日吞吞吐吐道出的疑惑,蓦地咂摸出滋味来。
我的妈呀……
方家少爷面如土灰机械地转过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呵……”欧阳少恭拖着步子走到那人身边,闭目闻了闻,“挺香。”
咕嘟咕嘟翻滚的粥被从砂锅里舀出来,白色的米粒清亮润泽,素色的鸡丝点缀其中,变幻出鲜到极致的香气。
欧阳少恭轻轻吹了会儿气,将那盛了粥的瓷勺子送入口中,温暖的粥滑入胃肠,舒适到熨帖。
“不错。张嘴。”
陵越皱了下眉,还是顺从地将那勺鸡丝粥咽了下去。
欧阳少恭凝神望他,原本色泽浅淡的唇上此时透着鲜艳的红,清俊眉目渲染在灯光热气中,无端多了几分致命的吸引力。
“想必你自己,之前没有尝过这粥的味道。”欧阳少恭愉悦笑开,“嫌烫?唔……似乎有些肿了,我那儿有药……”
“你闭嘴。”横斜的眉似修长竹叶染了墨,一动一静皆有无穷韵味。
“君子一诺,你既做不出令我满意的全桌宴,自然要牺牲点别的来兑现。”
陵越哑口无言,这人倒是会给人下套,他也明知越说越打结,在这种嘴皮子功夫上,自己永远是落下风的那个。
“说起来……”欧阳少恭抿了一口粥道,“雷严已除,青玉坛内无人执掌,我想过几日便回去处理坛中事务。”
炉子内的火渐渐熄了,发红的炭块上飞着几点火星,漂亮得像红色通透的流萤。
陵越应了一声:“我知道。”
“你知道?”
“青玉坛数百年炼丹名宗,岂会瞬息毁于一旦,现而今雷严已死,坛中也无更好的人选,那这下一任坛主,还能是谁呢?”
欧阳少恭笑起来:“你就信我有那等能耐?”
“为何不信?”
欧阳少恭扬眉道:“那样也好,对于青玉坛来说,倒是件双喜临门的事。”
“双喜临门?”
“门派重整,不日又将有位坛主夫人,岂不是双喜临门。”
那人提着剑倏地站起来:“你!”
“莫要动怒,玩笑而已——其实有机会,你我拜拜天地,求得一世完满也不错。”欧阳少恭面上挂着淡淡笑意,蹭了他一脸粥糊糊,搁下空了的碗,敛衣离开。
——“你想跟着我,那便一起去吧。”
碗身还热着。
春末夏初,夜间空气里有稀薄凉意,还有点点不可名状的花香。
陵越伸手掩面,久未抬头。
对于欧阳少恭来说,身边人除却陵越外,似乎都没有太多的亲近与不亲近之分。数千年渡魂生涯让他见惯了人情冷暖,所以他自己并不会在他人身上寄托太诚实的感情。而即便是对陵越,个中情感依然是万般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
那么方家二姐,不过是这浮萍一样的一生中,稍稍有点温柔色调的路人罢了。
草药气味微苦,天气暖热,煎药的炉子上散发出的热力使人的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脂粉被汗水带下来,香气再不均匀。
五根青葱的手指受了惊般地抽走了,女子脸上有一瞬的羞赧错愕,欧阳少恭看在眼里,已是寻常。
到底是个当家的精明强干的女子,方如沁脸色很快恢复如常,试探地问起他往后的打算。
“……你别多心,我只是想,桐姨她一直昏迷不醒,你现在也没有受青玉坛的胁迫,不如就回到琴川去,毕竟琴川才是你的故乡。”
欧阳少恭摇摇头:“除了蓬莱,琴川确实是我此生最喜欢的地方,不过我和屠苏还有很多事情要办,过两日你先带着小兰和桐姨先回琴川吧。”
“是因为他身上的煞气吧?我听兰生提起过,那——等你办完事,你会回来琴川吗?”
欧阳少恭一声低叹:“如沁,正所谓情深不寿,执着是苦,你是一个聪明女子,应该明白。”
勿要怪我说的太直白,只是看在多年的情谊上,你这样强自坚强实则脆弱的姿态,我也不太愿意见到,这等程度的凡人痛苦,也着实,没什么趣味。
方如沁阖目掩过眼角泪意,微笑道:“我是明白,可是再聪明的人,偶尔也会犯糊涂,少恭你无需介怀,执着的人是我,甘苦我也自知……不过你放心,等我问过兰生以后,就带着他和桐姨一起回琴川。”
甘苦……自知?
好啊,那便让我看看,你所说的执着,到底有几分真心。
“好,那我办完事,一定回一趟琴川,只怕到时候方家家宴未必能有我一席之地。”
温文尔雅的青年含笑说出这样的话语,令人有些措手不及,方如沁睁大了眼,一时竟对不上话来。
多情总被无情恼,这种暧昧不清模棱两可,着实狡猾又伤人。
法术幻出的水镜中映出老人庄肃的面容,陵越持剑而立,忽地想起先前因为百里屠苏的事,天墉城与幽都着实闹得很不愉快。
他后退两步,到了一个镜中人不大能注意到的角度。
欧阳少恭欲为百里屠苏用玉横吸煞一事,此前就有过讨论,那人说得头头是道,可是众人心中仍有存疑,毕竟以欧阳少恭那样冒险大胆的性格,此人所言从未有人尝试过的上古秘术多少不能完全信任。
“婆婆说,人的死是一段旅程,要尊重死者,不要强行把已经死的人复活。”
“你既不是死者,又如何知道死者不想复活!”
“少恭……你怎么了?”
“没事,兴许是素锦的事,加上桐姨尚未苏醒,我最近心情难以平复,实在是抱歉。”那人说着转而望向百里屠苏道,“唯有以月灵花为药引才能炼制起死回生的丹药,去还是不去,你自己决定。月灵花千年开一回,唯有榣山之巅有一朵,如果你真的想去的话,可以从咕噜湾出海寻觅,不过,你最好还是先问问陵越,再做决定吧。”
而天墉城大师兄的意思,死而复生、魂魄重塑之事幽都更为参详,不如问问幽都婆婆再做定夺。
也不过是当日在始皇陵那人一句“幽都之人对此多有研究,你要是想知道,可以去问问晴雪”罢了,那既然晴雪也不甚清楚,便只能去问更加清楚的人。
只是他一时并未考虑到两家的矛盾,因此见那白发老人言辞激烈地强行反对,不由蹙了眉头。
“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拿到了玉横,必须把它带到幽都摧毁,此物乃污秽之物,若不毁去,人间将永无宁日!”
宵河剑鞘硌在手心,剑身沉甸甸的,一如第一次握在手中时的感觉。
师尊说过,执剑为天下清,可是少恭,若幽都婆婆说的是真的,你手中握着天下污秽之物,这宵河剑,恐怕也会感到不安吧。
从我第一次下山起,好像所有的事情都由玉横串连了起来,翻云寨、自闲山庄、始皇陵……起死回生,到底是妄言还是可能呢?
“苏苏,你还是坚持要去榣山吗?”
“晴雪,你还是先回幽都吧。”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我不,我死也要跟着你!”
……
这等小儿女争执的情态,与眼下的局面相比,倒愈发显得轻松,陵越瞥一眼自家师弟清冷又别扭的脸,摇摇头走了出去。
下山之后,他的性子柔软了很多,那样也好。
正绕过后院池塘,一袭红衣撞入眼帘,身姿婀娜俏丽的剑侍立在大大小小的园林石旁,那池中小荷已抽了头,尚未酝酿完全的花瓣和蕊心都裹在绿色的包衣中,虽不足妩媚,却引人怜爱。靠近那剑侍的一侧池水面上浮了些许黄白的酥皮样的东西,一群色彩斑斓的锦鲤摆动着长尾划水游弋,姿态极漂亮。
“陵越。”红玉瞧见他,微笑了一下,“明天我就回天墉城了。”
皇陵事了,她得回去复命。
陵越点点头:“此次,多谢相助。”
红玉轻轻瞟了他一眼,这是已经帮着那个谁说话了?
陵越,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她明知故问:“你不跟我同行?”
陵越低了头恭敬道:“我明白红玉姐的意思,只是少恭此人,确实不可掉以轻心,屠苏的事还没有彻底了结,我想留在这边,以防万一。”
“爱欲蔽心,你当真以为能守住心智、事事看清?”
陵越一震,眉目带了悚然之色:“弟子不敢忘记师尊教诲。”
一声轻笑,个中意味言不明。
“世有因果百结,红尘魔障,你好自为之。”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六
“少恭,少恭!”
年轻人活泼泼的声音响起在午后闲庭院,廊前落花掉在青石阶上,少了几许春日惆怅。
欧阳少恭正提着一只八宝缠丝盒子欲前往陵越房中,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无法只得停下来耐心问道:“小兰,什么事?”
“我二姐要带我回去!”方兰生脸上一副可怕至极的表情道,“少恭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我才不要跟她回琴川!”
果然是这么回事。
欧阳少恭将胳膊从他怀里抽出来,温声劝道:“小兰,你此次离家出走也有不少时日了人,如沁一路从琴川寻至江都,更是容许了你跟着我们去皇陵,她那样提心吊胆却也没有强迫于你,如今玉横事了,你也应当听话随她回去。方家家业庞大,现下一定有很多事没有处理,不可再耽搁。”
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是那倔脾气的少爷几乎全然当做了耳旁风,嘴一张又开始喋喋不休:“少恭你怎么帮着二姐说话,你忘了小时候我还教你烤鱼啦?你要是回去了还有好日子过嘛,她一定又要逼着我跟孙月言成亲,我才不干!始皇陵我也没给大家添麻烦吧,怎么说不带我就不带我了,我告诉你你别想赶我走,我在外头自在的很,你……”
“小兰……”欧阳少恭一手按上他的肩膀,颇觉有些头疼。
陵越,你那么沉稳懂事的性子,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弟弟,是不是你这辈子说的话,都让他给说去了?
欧阳少恭思索片刻道:“其实过两日我将同你陵越大哥前去青玉坛,门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