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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阿娘睡着了,我们不要打扰她,她很累,我们让她安心睡了。好不好?”
阿淮这才看清。这是他,那个曾经在阿淮的梦中唤作阿爹的男人,血浓于水到骨子里的至亲。这是他与她说的第一句话。
窗外,雷电轰鸣,大雨倾盆。调皮跳跃的烛光中,男人望着这个极像自己心中那个女人的女孩儿,仿若桃红晕开的脸蛋上泪痕还没干,她迎了过去,毫无所惧的望着那个显然比自己的弱小高大许多的男人。
“你和你母亲真像。”他看了她很久才说:“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阿淮。”她轻轻的回答。
他本能的皱起他浓密的眉头,问道:“什么?”
她到底是个孩子,被惊的怯生生往后退了几步,抿着嘴巴用很小的话说:“我……我叫贺淮。”
男人徒然意识到,微微松弛了紧蹙的眉头:“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爹。”她糯糯的说,用仅属于孩子清澈的大眼望着与方才抱着阿娘时的细心裂肺截然不同的他,抿着她细薄的嘴唇:“阿娘告诉过我,阿爹很高,很好看。阿娘说,阿淮的嘴巴很像阿爹。”
“你阿娘,都告诉你了?”他怔愣着,蹲下身小心抱起这个个子约莫只到他腰的女孩儿,语吸沉闷的像是从胸腔共鸣出的不容反对:“阿淮,从今天起,你跟阿爹在一起。你姓江。你要知道你是江家的三小姐,独一无二的三小姐。明白吗?”
“江……”她墨黑的小眼睛转了转,在他宽阔的怀中重重的点了点头,又犹豫的看向被他带进内室的阿娘。方才他说阿娘睡着了。阿淮想,阿娘睡觉的样子也那么好看,闭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着,她一定做了个美梦:“可是我阿娘?……”
“阿淮,你爱你的阿娘吗?”他极尽温柔,问她。
“嗯!”
他的大掌缓缓盖住她因为方才的恸哭而霎时血红的眼,满是茧子的掌心轻轻摩挲着她娇嫩的皮肤,温柔悉心:“阿淮,你娘走了,如果你愿意相信,她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她想要考验我们,考验我们有多爱她。阿淮,阿爹要你知道,你要像你的阿娘一样活着,我要你永远都不能忘记你的阿娘。情之所极,她从不掉一滴眼泪。而从此以后,阿爹,也不会让你掉一滴眼泪。”
“阿爹……”
“阿淮,你要相信,你阿娘是世间最美的女子。任何人,都无法逾越,更无法践踏。”
那年。阳春三月,桃花盛开之时,她站在父亲的身边,高扬着下巴,穿着阿爹跟她买的最好看的衣裳,是她与母亲最爱的青色。一一扫视过所有向她投向眼神的每一个人。嘲讽、无奈、探究、好奇。府门好大、墙好高、树好多。只是因为父亲告诉她,从今以后,她再不是贺淮,不是阿淮;她是江容卿,她是江家的三小姐,独一无二,无可取代。
她想,母亲也一定在那个父亲曾经待过的“天涯海角”看着她,看她肆无忌惮,看她名正言顺。她想,母亲会欣然。
☆、第四章·犹记在梦中(下)
只是梦醒时,一切已成过去。混沌久远的仿佛蒙了尘,日升日落,模糊的快要记不起。
“小姐,小姐!”
江容卿朦胧间睁开眼的时候,木兰粉嫩的一张圆脸扑闪着大眼睛看着她。
“三小姐,您怎么了?又做噩梦了?”木兰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
江容卿怔愣的看了木兰很久,才轻轻的喃喃自语着:“嗯。是啊,又做噩梦了。”她接过木兰递来的茶水时眼中的混沌早已转为一片清明,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晨起略微沙哑着嗓音问道:“木兰,什么时辰了?”
“三小姐,快巳时了。”木兰恭敬答道。
江容卿将茶盏放在一旁点了点头:“嗯。差不多也该是时辰给大娘二娘请安了。起来吧。”
一袭如绢般的乌黑长发,江容卿落座在绣墩前,发梢几乎及地。木兰话不多说,手法熟练的给江容卿挽了个家常的十字发髻。木兰深知自家小姐在旁人面前并不喜爱过为繁复啰嗦,因而随手挑出放在桌上的一支翡翠玉簪给她插在一旁。
江容卿望着镜中的自己。那双让大娘甚是厌恶,却常让阿爹看的有几分怔愣的眼,还有那张连二娘见了都会拍着她的手欢喜的脸。原来,她竟真的这样像她。怪不得,二姐常恨恨的叫她“狐狸精”,甚至是“与你那狐媚子的娘一个模样儿”。江容卿嘴角泛起一抹笑意,不无苦涩。
“怎么用这支?”江容卿猛然出声。
“小姐,奴婢瞧着这支玉簪配您今天的衣裳。所以才……”木兰低头看了一眼江容卿一年四季始终一身青色不多繁饰的衣裳,迟疑的问道:“要不奴婢给您换一支?”
江容卿外头瞧着髻角那支从苏十七那儿打赌赢来的簪子,发丝间一如当初她瞧中了它时散发着温润的光泽。江容卿略挑了挑细眉。到底是赢了来的,不比平日里旁人家金的银的一股脑儿送的,眼看着就是欢喜。
江容卿轻笑,心情霎时大好,摇了摇头:“算了吧。就用这支。”
木兰随江容卿绕过宽敞的花园子,匆匆行至东苑大夫人处的时候,二夫人及大姐二姐已至落座。
江容卿俯身,故作没看见大夫人梁云琼那副几乎想要将她万箭射穿的眼风和二姐不屑的冷哼,行了个礼,口中恭恭敬敬,道:“容卿给大夫人、二夫人请安。”随即又依着规矩,侧首冲两位姐姐欠了平礼,将礼数做全方才竖立在正厅,眉眼低垂。
梁云琼眼风扫过站的笔直的江容卿,悠悠端起手边的冰裂纹茶盏,轻吹了口上头漂浮着的茶叶沫子,茗了一口才清了清嗓子凉凉说道:“三姑娘,怎么又来晚了?我和你二娘到底是长辈,你平日里旁人不放在眼里,难不成,是成天要让我和你二娘等你请这个安?”
一旁,大小姐江容隽月型眉不着痕迹的一蹙,发间的金镶玉步摇轻轻颤动发出好听的声音;二小姐江容锦一颗玲珑心,细长的一双眼看过堂上除却侍女在外的众人。难得见江容卿自个儿挑了错处与自家母亲“责罚”,心下欢喜,平白翘起嫣红的嘴角,毫不掩饰的嘲讽。
“叫大娘二娘久等,容卿知错。”江容卿不慌不忙的负手开口,语息谦卑,只是细听来,却又好像多了那么几分平静,甚至是不屑。
坐在大夫人身旁的二夫人虞子衿见状,稍显暗黄的肤色,扯着松垮的面皮笑着看向大夫人,不无拘谨:“姐姐忘了,昨儿用膳的时候老爷倒还问起,说是三姑娘身子不舒服。前儿我还听着老爷抽三姑娘背书呢。想来今儿瞧着脸色好了一些,已然是万幸了。过会子老爷再问起课业来,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几个孩子脸色怕是比现在还差。依我瞧着,姐姐就别跟孩子置气了。”
“妹妹到底疼孩子,怪道几个丫头都爱往妹妹那儿跑,二娘二娘叫的亲近。”大夫人那双与自家闺女江容锦所出无二的眼厉眼扫过干笑着的二夫人,虽是褒,实为讽。轻磕了茶盏冷哼道:“女儿家,认得几个字儿便是了。再读下去,读出一身的木讷气。”说罢有意无意的瞪了江容卿一眼。
江容卿深吸了一口气,愈发埋了脑袋,俯身轻轻道:“谢大娘教诲,容卿记下了。”
大夫人见状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的模样儿,冲江容卿摆了摆手让她于几个丫头一并落座,随即舒展了面上深深浅浅的皱纹,切入正题,平淡说道:“前儿,老爷倒与我说起来,大丫头年龄也不小了,也该找个人家定下终身大事了。让我帮着张罗张罗,也问问大丫头的意思。”
此时,大夫人口中的大丫头江容隽闻言早已红透了一张鹅蛋脸,这点倒是江家三个丫头极为相像的。
江容卿闻言也是一愣。素来江容隽对她极好,平日里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往她那儿张罗。想来这会子大夫人提及,心里该是有了谱了的,否则也不会说些什么。恐怕……又是大夫人口中那些达官显贵、前途无量的。江容卿心头暗暗叹息,冷眼瞧着在座众人,像都是心照不宣似的不言不语,想来怕是这府里头只有自个儿后知后觉。因此原本还想出头,可思来自己根本没份儿说这样的话,便生生闭了口。
这头,江容隽张着嘴无措的看了看身边若有所思的母亲,叫了声大娘,又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涨红到了耳朵根,最终只得低下头来。
二夫人虞子衿倒像是心里早有了谱儿般,堆着笑,一串儿话说下来,滴水不漏:“是,大丫头倒也不小了,想来她自小也是大夫人瞧着长大的。大丫头的行为品行,大夫人怕是跟我这个做娘的一样了解。她的婚事,还得请老爷夫人操心着。”
“也好。”大夫人看起来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冲其余三个丫头微微摆手道:“得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几个先给老爷请安去吧。”
江容卿本能的抬起头,瞧着大姐与二夫人对视了一眼,还不及细看,大姐已然转身告退。江容卿见状不敢多看,也连忙与一旁几乎快要笑开了花儿的江容锦一同告退。
☆、第五章·庐山真面目(上)
过年前纷纷扬扬下了好几日的大雪,往日里繁华如锦的园子半夜的功夫就都埋没在一片雪色当中,晶莹的盖了厚厚实实的一层。冬日里着实令人昏昏欲睡的阳光暖烈,没几天大太阳光照着,雪便层层化了。院子里粉嫩嫣红的腊梅绽的更盛,清冷的香味儿自此可以散的很远。
这很容易让江容卿联想起自己儿时曾经与阿娘所居的那片园子,亦被阿娘悉心照植了上百株的梅花,夏日秋月里光秃秃的并不好看。但是每至冬日,遍地粉嫩的绽开着,阿娘穿着栗梅红的茸毛披风在大雪地里采那梅花上的雪水。阿娘在满园的梅花树间徐徐穿梭着,迎合着她的阿淮的笑声,像是铜钱串儿接连相撞触碰时发出的声响,将她几近青浅的瘦弱脸色印的煞是好看。
彼时,三人一行,自大夫人处步出。沉默不言,各怀心思。
“大姐姐!”走在最后的二小姐江容锦突然出声,与她精致小巧的模样儿相符的银铃般的嗓音,不着痕迹的步子越过江容卿时,眼中划过浓重的一抹不屑,哼了一声才小跑到大小姐江容隽的跟前儿,娇俏的脸蛋凑在她身边小声说道:“大姐姐,我有话与你说。”
江容卿早已对江容锦的熟视无睹习惯成自然,只在江容锦从她身边走过时嗅到她身上浓重的脂粉香气,最是江容卿不喜的。埋头向前走的江容卿不经意抬起头,对上江容锦长得高挑的眼角刻意瞥向她的目光,她连温柔的时候好像都那么飞扬跋扈。江容卿这样想着,迟钝的发觉她言语之意明显是驱赶自己的意思,江容卿见惯她这样时常被她称之为无聊的招数,心下狠狠翻了个白眼,若无其事的径直走到同样踌躇的看着她、显然有些为难的江容隽身旁,莞尔道:“大姐姐,我先去给爹请安。”
江容卿时而有些同情自己这个看起来与她母亲一样清心寡欲的大姐姐,其实她长得很沉鱼落雁,柳叶眉、玲珑眼。只是如果她也稍微装扮一下的话。每当她遇到自己与江容锦这样尴尬的状态,总是被夹在中间的那一个。江容锦和江容卿就像是死命的拔河一般拼尽全力想要把江容隽往自己那边扯,让时常被下人称之为“老好人”的大姐姐甚是难办。
就像是她时常爱穿的那身轻纱淡黄料子似的,与她性子一般。看似柔软,实则摸在手里头就跟什么都没有似的,没什么趣味儿。江容卿时常想,若不是她与二娘是这府里头难得除却老爷以外对自个儿温侬软语的,她便实在厌恶为人这样的性子。二娘亦是如此。
只是大多,江容卿都是最先妥协的那一个,尤其是在大姐姐用她无助的柔软目光炯炯的射进她心里的时候。
江容隽闻言平白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使她时常那副随时都可以唱出一曲苦情剧的神色显得有些古怪,顺势无奈的拍了拍江容卿冰冷的手。徐徐说道:“也好,那你先去吧,同爹说,我们一会儿就来。”
江容卿顺从的像只慵懒的猫儿似的,冲江容隽点了点头,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伶俐的眼神掠过得意的抖动着身体分明是在说‘看你那窝囊样儿’的江容锦,朱色的唇角一扬,说不出是嘲是讽。淡淡俯身平了个礼,便径自领着木兰向老爷处走去。
没走几步,江容卿隐约听见身后江容锦说话时独特的尖锐,踮着脚尖倚在比自己高上半个头的江容隽耳边,姿态甚是好笑。江容卿模模糊糊听见自己的名字时,行动不由自主的一顿,一时间又甚觉刺耳,想来以江容锦的性子,不过是些俗不可耐的混话。面无表情的紧着的步子愈发快了一些。
“小姐,您也不看二小姐方才对您的样子,奴婢见了都气不过。您怎么还这么平平淡淡的。”木兰察言观色,见自家小姐还有精神笑嘻嘻的逗逗院子长廊里头二夫人养的雀崽子,一步不差的跟在江容卿的身后嘀咕着。
“不这样,那还能怎么着?咱打到她脸上去?”江容卿轻巧的回过脑袋,懒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