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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门外突然有人敲门道:“敢问,姜公子是否在房内?”
姜甄给月香使了个眼色,月香会意去开了门。只见,一个小厮手里捧着一大束还沾着露水的雪鸢花在门外站着。这人,不是王盟,还能是谁。
王盟是吴邪的贴身随从,比吴邪小两岁,自八岁被卫文公赐给吴邪后,便一直跟着吴邪。在侯府时,他跟吴邪几乎是如影随形的,可一来到这国卿府,张起灵马上就替代了他的位置。每次,他都只能郁闷的看着那俩人成双成对的出入国卿府而不带着他。
自打他来到这国卿府后,平日里做得最多的一件事便是打更放哨,时刻关注着国卿大人的动向,然后汇报给公子,然后又看着他们成双成对的出门而去……时间长了,王盟也就习惯了,也不会时时刻刻地想要跟着他的那个顽劣公子。
今日早间,王盟还没起床呢,公子就打开门进来,特地跟自己交代了几句,说是自己要去写什么国卿大人交代下来的东西,灵公子帮他去采雪鸢花,等灵公子一回来就赶紧把花送了去,说完就急匆匆地去了书房。
还没睡醒的王盟只是大体记得有这么件事,却是忘了要把那花送到哪里去。又见公子正在书房用功,不敢前去打扰,但心下也不敢怠慢,于是,他就时不时的跑到大门口望一望灵公子回来了没有。
当他第五次跑到大门口时,正见张起灵捧着一大束雪鸢花往国卿府走来,便马上迎了出去。问过送花的地址后,他就一溜烟儿跑到了福来客栈。临走前,灵公子还特意交代了一句:“告诉那位姜公子,这花儿,是邪,送与的!”淡淡的语气中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温润,却多了几分生涩冷硬。
“我家公子,今日早间特地采了些新鲜的雪鸢花送与姜公子,望姜公子笑纳!”王盟见一个丫鬟开了门便道。
“公子!有人送雪鸢花来了!”月香惊喜的大叫道。
同样惊喜的还有那坐在茶桌旁,慢悠悠吃着桂花糕假装淡定的姜甄。
“替我谢过你家公子!”姜甄刻意压制着激动的心情,用比较正常的语气对门外的人道。
由于方才听了秋然的话,知道这小厮是国卿府里来的,所以姜甄也没多问,对秋然使了个眼色,那丫鬟立马会意,就前去门口打赏了那个小厮并往外送了送。
而那稀里糊涂了一早上的王盟,到现在也还没能清醒,拿了人家给的赏钱后,就更是把临走前张起灵交代的话给忘了个干净。
不时,姜甄的屋子里就被那一大捧洁白的雪鸢花装饰得分外雅致。
“他竟然送我雪鸢,定是昨晚见我喜极了这花。那他……是不是对我……”姜甄看着一屋子的雪鸢花胡思乱想着。
此时,旁边两个小小的人影又开始小声嘀咕道:“没想到,那灵公子竟是这卫国国卿大人家的公子!与我们家公主倒也般配!”
声音虽小,但也是被姜甄听了去的。姜甄会心一笑,心中暗道:“你我果然有缘,今生我愿嫁你!”
作者有话要说:
☆、麟儿尚幼
西周周天子时期,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天子为最高一层,下面依次为诸侯、卿、大夫和元士,元士是统治阶级里最低的一层。元士下面就是平民,平民下面是广大的奴隶。
其中,卿共有九位,分别是上三卿、中三卿、下三卿。而为这九卿之首的,就是上三卿中唯一的一位国卿,即诸侯的正卿,其他八卿只能称为“爱卿”。而且,也只有国卿的儿子才有资格,在成年之后直接由公子被封为士大夫,其他八卿之子皆要通过各种考核才能够得到士大夫的封衔,实在不成器的就只能是个元士。由此可见,这国卿的地位实属不凡。
各诸侯国也都一一效仿□□这一制度,在自己的封地上分出不同的等级。
张起灵是当今卫国国卿元咺(xuan一声)的义子,虽不是亲生,但由于自幼就被元咺收养于府中,所以世人都承认他是国卿家的二公子。其实,元咺也一直是这么这么认为的。比起自己亲生的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聪明乖巧又极赋武学天份的张起灵倒是颇得自己的欢心。所以打小就很宠着张起灵,对那两个亲生子倒是显得颇为严苛了些,这也就直接导致了他的夫人常为此事而跟他闹别扭。
其实,元咺颇宠张起灵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自己与张起灵之父张文轩是发小,两人的关系非常要好,转眼已熟识三十年有余。只是,一场变故,就让这个还没有满月的孩子成了孤儿。
元家与张家是五代世交,张起灵是西周周宣王时期(前828年…前782年在位)一位名叫张仲的上卿大人的玄孙。周宣王继位后,政治上任用一帮贤臣辅佐朝政重振国势,军事上借助诸侯之力征伐戎狄,并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就,史上被称之为“宣王中兴”。其间,身为上卿的张仲也是一心为主出谋划策,立下了许多奇功并为世人所称道。元咺的曾祖(卫国卫釐候时期之人)为卫国上卿,十分敬重此类人物,遂与其交好。
张仲膝下育有张象、张宜二子,其中张宜是他五十岁时得的老来子,也就是张起灵的曾祖父。张宜于六十岁得了老来子张荣,即张起灵的祖父。张荣出生那年,西周王朝彻底被历史湮没在战火硝烟之中。遂,张家举家迁至卫地。张荣于六十五岁得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张文轩,即张起灵的父亲。(古之人,一夫多妻,老来得子之事多如牛毛,所以父亲与儿子的年龄相差五六十岁也算正常。)
迁至卫地的张家,与元家同处一方天地,所以两家之间的交往因便利而变得更加频繁。到了元咺这一代,张元两家已是四世之交。他与张文轩更是由于志趣相投,成了两家同辈人中相处得最好的两个,元咺比张文轩稍长几天,遂平日里他们以兄弟相称。
张文轩很受张荣宠爱,不仅仅是因为他老来子的身份,更是因为他自幼就十分聪慧,学文习武都是两家同辈人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元咺也时常与他吟诗作赋、切磋武艺,在此过程中自己的文学武艺也都有了不少长进,同样也是两家同辈人中不可企及的一个奇才。两人同时在弱冠之年通过了卫国士大夫的考试,成为了合格的卫国士大夫。
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人也从发小渐渐变成了惺惺相惜的知已,经常厮混在卫地的大街小巷。
张文轩不但文学武功出类拔萃,而且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自然招致了许多张家人的嫉恨,只是都忌惮于他士大夫的身份而不敢对这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发难。再者,老爷子还在呢,谁要是惹了他的老来子,他定是要家法伺候的,所以这些人也只有在心里羡慕嫉妒恨的份,明里还得毕恭毕敬的叫张文轩一声大人。
公元前663年,张文轩与元咺二人同日晋升为卫国下卿。同年,元咺于端午娶了解邑(今运城解州市)解良君之女解思蓉为妻,张文轩于中秋娶了霍国霍哀公之女霍菡嫣为妻。
未过多久,元咺的妻室有了身孕,不料,新媳没有这方面经验,三个月后竟意外失胎。次年春,两人的妻室几乎同时怀孕,当时元咺还信誓旦旦的跟张文轩许诺说:“待两个孩儿出世,若都为男孩就结为兄弟,若都为女孩就结为姊妹,若一男一女就先给他们指腹为婚!”
可天不遂人愿,没多久,张文轩的妻室竟也意外失胎。不过,元咺倒是在当年冬末喜得一子,唤作元角。为了安慰张文轩,元咺再一次信誓旦旦的对张文轩承诺道:“待菡嫣为文轩老弟产下麟儿,不管男女,我们当初的约定依然不变!”
又过了两年,张文轩又和元咺一同晋升为卫国中卿。本是可喜可贺之事,但张文轩早就看不惯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明争暗夺,遂没上任多久便借故辞去了中卿之职,带着妻室隐于山林,过着闲云野鹤般悠然自得的生活。张文轩此举倒是遂了不少嫉恨他的张家人的心愿。
元咺了解张文轩的脾气,知道劝他不动,所以也就随他去了。不过,平日里只要一有时间,元咺就会跑去城郊那座林间小筑去找张文轩切磋棋艺画技、刀功剑法。
这一日,元咺带着自己又得麟儿的喜讯来到张文轩的小筑,张文轩和霍菡嫣道喜过后,面上竟是有几分愁苦之色。“这倒也不足为怪,自打五年前霍菡嫣意外失胎后,这几年,肚子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此刻听闻自己又喜得一子,心里难免有些介怀,这也是人之常情。”元咺如是想着。
“只是,这文轩老弟也太过痴情了,娶了这个霍菡嫣之后,根本没打算再娶,这难不成是想让自己绝后?”元咺心中暗自疑问道。却没想自己又何常不是只打算娶思蓉一个,虽然偶尔会在心里偷偷想着再纳两个小妾,可一想到思蓉那张母老虎般的脸时,就赶紧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得远远的。不过还好,思蓉已经给元家多添了两根香火。可惜,喜得贵子的欢喜气氛并没有维持太久,那个因为早产了两月的孩子就在思蓉一声声的急唤中离开了人世。
这些年中,为了让霍菡嫣怀孕,张文轩找过许多药师和药婆,试过很多土法,在他三十五岁那年,夫妻二人终于得偿所愿。看着霍菡嫣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快要当爹的张文轩就别提有多高兴了。眼看着就快到产期了,这个孩子一定能平安出世吧,二人都怀着既忐忑又期待的心情等待着这个属于他们的孩子的出世。
公元前652年冬,卫国城郊山间小筑内,由于难产,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听到一声婴孩的啼哭后,霍菡嫣无力的垂下双臂,永远的闭上了那双还未来得及看一眼自己刚出世的孩儿的美目。张文轩对怀中抱着的男婴声音喑哑道:“你若是个女孩该多好啊?这样,你就可以长得跟你的娘亲一样美了!”
“算算日子,文轩老弟家的那位应该已经生了吧!”元咺心想道。无奈,思蓉也是产期将至,每日里缠着自己陪她,他就连想出门买个东西都难。于是,便打算待思蓉生了之后再去张文轩那里道喜。
半个月后,元咺家又多添了个儿子,唤作元耀。待元咺把家里的事情安顿一番后,就急急跨上马去了林间小筑。
才到小筑大门外,元咺就扯着嗓子道喜,可半天也没听到有人回应,且不见有人出来给自己开门。元咺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破门而入,急冲冲跑到张文轩和霍菡嫣的卧房前,推开门一看,竟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呆了半晌。
只见,霍菡嫣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已是死去多时,若不是因为现在是冬天,怕是早已要腐烂发臭了。再看看床脚跪坐在地上的那个面如死灰的男人,正是他那清高到不可一世的文轩老弟。此刻,他手中还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只是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
元咺半天才缓过神来,急急跑到张文轩面前,边唤着边伸手摇了摇张文轩。张文轩机械的抬起头来看向伸手摇他的人,一见是元咺,脸上便露出了解脱之色,积攒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只够对元咺说这么一句:“记得……我们的……誓……言……!”说完抬了下胳膊,欲把手中的襁褓往元咺手里塞。只是,因为已经四日滴水未沾、滴米未进,此时早已脱了力,在交代完那一句之后就再也没有更多的力气,头便慢慢地垂了下去。
元咺顿时悲从中来,两行热泪已经落到了那刚抱到怀里的婴孩脸上。不知这孩子是男是女,元咺刚一打开襁褓,便看见了张文轩先前留下的一封遗书:“元咺兄:我与菡嫣鹣鲽情深,怎奈她却因难产而亡故,我不忍她一人去那奈何桥上走一遭,遂愿陪她一起去了!望兄还记得当年誓言,替我照顾褓中孩儿!这孩子是个棺材子,就唤作起灵吧!”
看完遗书,元咺又是忍不住一阵痛哭,可能是由于声音太大,竟把那襁褓中的婴孩给吵醒了,被他吓得哇哇直哭,不过,可能是饿得太久了,哭声并不大,而且慢慢的弱了下来,最后竟变成了呜咽,放佛是在替自己死去的爹娘而伤心悲泣。元咺一刻也不敢耽误,毕竟这是他最要好的兄弟留下来的唯一血脉,若是在他手里没了,叫他死后可怎么去面对文轩老弟啊!于是,先没管已经死去的张文轩和霍菡嫣,抱着孩子就跨马回府。
看着思蓉喂这孩子吃了第一顿奶后,元喧才带了些人手返回林间小筑,将张文轩霍菡嫣二人合葬,然后去屋内找了几样物件,留与那小小婴孩日后做个念想。无意中瞥到半碗稀稀的玉米粥,想必是张文轩弄来给孩子吃的吧!可他自己却怎么恁地想不开……思及此处,元喧又开始伤感起来,在二人坟前叹息了良久才招呼众人回府。
为了给这孩子一个更好的前程,元喧十分努力的应对着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