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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笑,一年半载?她可等不了。“你许久没有和你舅舅碰面了吧?还是碰了面他也没敢告诉你?三万两是那普洱,还有三万两是你舅舅中饱私囊的。总共是六万。要知道,你若是不自己掏出来,等到我动手,这六万就又得翻一番了。”
要他拿出六万?
何乃之觉得锦绣转变的太突然,前几日,他们还是把酒言欢、共进退的朋友,今日竟翻脸不认人。
他上前一步:“锦绣?”
锦绣后退一步。
他面露酸苦:“我应该想到的。我说你这次南下,怎么纪家的老掌柜一个也没有跟着,反而只有一个半生不熟的账房为你操持。原来你是下了决心要我的茶叶店?你怕老掌柜们会念在与舅舅的私情下不了手。你只得用一个半吊子的新手来帮你打发。我该想到的,谁知道却被你迷了心窍……”
何乃之大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腰。
“可是……你真下得了狠心这么对我?”
他的手里带了什么,麻酥酥的感觉从他的手流遍她的全身,锦绣猛地推开他。
“锦绣?”
“我是有夫之妇!”
何乃之冷笑:“有夫之妇?他碰过你吗?像我这样看过你吗?像我们那样倾谈过吗?锦绣,我不信你心里有他,你该有我!”
“胡说!”锦绣红着脸推他。
他手里拉着她不放,目光如炽,嘴里喃喃着她的名字。
她乱了,她生平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她从未被男人这样拉扯,心跳如兔,手脚颤抖。
他一步步上前,眼看两人眉眼之间只有寸把距离。
她一阵慌乱,手中一松。茶杯脱落,跌碎,崩裂。
……
唐代秘瓷,青瓷之最。如千峰叠出来的翠,如雨洗过天的青,如淘澄后玉的莹。
心痛之意涌上他了脸面——他心里最爱是财。
锦绣笑了,她差点又上当了。
她抽出自己的手,退至窗前。曾经她也以为他是一个好人,一个亦敌亦友的至交,棋逢敌手对她也是难得。现在她想透了,棋逢敌手是真,其他的都是假。细想起他那日在竹楼,支开招娣把打人的事情赖到纪瑞铮头上;想起他投其所好谎称十年寒窗读书的泥路难走;细想哪来的个婆婆说程锦绣该嫁给他。……他明明是鲁中长大的人,怎么有个杭州的幼年生活?
她程锦绣商海沉浮这么多年,险些栽进他的温柔乡里。
他都能叫自己意乱情迷,何况是锦英呢,何况是招娣呢,程锦绣,你还是轻敌了。
“锦绣……”
“够了,戏演完了。”
“这怎么能是戏?”
“莫再打诳语了。何老板,程锦绣是个老姑娘,但也不是没人要的老姑娘。自小到大来我家提亲的人从来不断。我知道这是为什么,不是因为程锦绣相貌如何,性情如何,只是因为程锦绣是摇钱树。”
“锦绣,你怎能这样想我?”
“你若是,我也不怪你,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本性如此;你若不是,我心里谢谢你。就到这里罢。我丈夫还在外面呢,麻烦何老板叫他一声,我们该回家了。”
一屋子的情义被她急速冷却,她只管回过头去看窗外,不再理屋内的人。
过了许久,才听见他静静的走了。
是的。她是动了情的,即使知道他是在骗她,知道他不是好人,她也打心眼里佩服他有手段,有门道。
他关门的声音像一道散戏的幕帘,划在了她与他之间。她想,好了,出来了。不过是一场戏罢了,戏散场了,梦也结束了。好在她出来了。
瑞峥在外面敲门问能不能进来。
锦绣还没搭话,他人就已经进来了。她只好又转过头去看窗外。
已经只是些雨丝,细细洒洒,烟雨蒙蒙。这里又是温柔美丽的江南水乡了,锦绣嘴角含一丝儿笑,她也又是程锦绣了。
出了一会儿神,方想起那进来的人至今未说话。
瑞峥正倚门站着,歪头看她。
锦绣逗他:“相公?”
逗他,他也不理。只是头歪的更厉害了,看她的眼睛更使劲了。
——被雨水冲过的黑发,蓬蓬松松的披在肩上,给她下巴的棱角投下了一抹温柔的影子。身上盖的绿毯子、手里捧的玉瓷茶碗、脸上挂的含齿笑与身后那片江南水景化为了一体。
现在,他相信,她是那一整片西湖的景。
空城一搏
何乃之从竹楼出来,径自去了杭州城里。轿子在一所大宅子门前落下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院子虽不大但也收拾整齐,凡是富足人家有的这里也有了。几个丫头婆子在院子里安静做活,见何乃之来了都站起来规矩的行礼。
方文相正在与自家十来岁的儿子下棋,两三个妻妾站在旁边看着。现在看见外面来了人,只得停下了手。老婆孩子都与何乃之行礼,何乃之却脸色难看的只是拱手打了个招呼:“方叔叔。”
方文相知道他有事,遂挥手叫内人们都退了下去。待客厅里只剩两人,何乃之坐稳当了,便把事情大概说了。
“都怪我大意,只以为是纪瑞峥来,吩咐丫鬟拿那茶器给他用了。谁知道程锦绣也来了。她是何等精明的人,一眼就看出那是秘瓷。她做惯了瓷器生意,怎能不知道那秘瓷的价钱。这下好了,我有钱买秘瓷来把玩,倒没钱还纪家的债?她自然起疑心。全泡汤了。”
“你何止有钱买玩物,不是我说你,她来之前你不赶紧招呼着,可是干什么去了?”
“我,我在茶叶店里呢。”
“你在茶叶店?你定是去找佳娘了罢?”
“叔叔,别这么想我呀,我是在茶叶店!”
方文相整整衣襟,轻哼一声:“今日李掌柜路过茶叶店去探望你来着,你人并未在里面。”
“兴许,……我那时出去了。叔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今日一过,那程锦绣就要动手了,你知道她出手狠辣,你要帮我才是!”
“你自己不小心,要我给你收拾这烂摊子!你知道你茶行对面那家铺子是谁的么?”
“……不知。是谁的?”
“是程锦绣的!今日李掌柜看见了她的贴身丫头去铺里送粥饼,本好心去你那里通知一声,叫你提防,你人却跑到青楼鬼混去了!你也太大意了。那程锦绣早已经动手,且大大方方的开了铺子,只是你不知道!”
何乃之呆坐着,一时难以接受这消息。
方文相叹一口气:“那日酒桌上我看那程锦绣就知道她不好惹。你以为她真是大酒量喝倒了一桌子男人?哼,她有些酒量是不差,可也大不到那程度。那些敬来的酒,看上去她都是来者不拒,其实每三杯里才饮一杯。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里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手段的老辣比当年的程津南更胜一筹。这样一个人物,你怎么能这么大意!本以为你能从她感情上拴住她的……你看你!你以为她是她那傻妹妹不成?”
何乃之懊恼,抱头啜泣:“就差一点,我就拿住她了。”
“你拿住她?她那茶行已经完备,没几日就可以开张,你当真以为她是在你手心里的吗?”
“我万没想到她是冲着我的茶行来的!她说她是来做丝绸买卖的,我还特意调查了一番。那日带她去看织户,辛阿婆是一直跟着她的,程锦绣问的那些话,确实都在点子上,是个要做丝绸买卖的人!她没有理由去做那些假!我派人跟踪,她也确实让那姓徐的去了松州!她怎么又打了个回马枪开了茶行?”
叔侄二人沉默许久,都想不透是个什么情况。
突然何乃之打了个机灵,激动地站起来:“莫不是朝廷里有动静,茶规要放,她来赶个好势头?”
“纪家要赶着势头,直接花大把的银子买几座茶山好了,何必打你那小生意的主意?”
何乃之上前,作一番神秘的模样:“叔叔不知。我舅舅在纪家那么多年,隐约听了些风言风语,似是纪家今不如前,内空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程锦绣才非要我这爿买卖。如果纪家真只剩了个空壳的话,那我欠她的这笔钱,就是她扳回纪家财力的唯一筹码!”
方文相半信半疑:“纪家那么大的底子,不是说空就能空的!即凡是空了,那程锦绣不会回娘家去搬笔银子回来吗?怎会拿你的生意当盘菜?再说那茶令一事,拿不准是不能乱下筹码的!你做茶叶生意这么熟了,你都没有听过的消息她程锦绣怎么会知道?她什么时候在朝廷里有这样的人了?”
何乃之思索一番:“前些日子有个姓戚的来与纪瑞峥借过钱,听说他是登州卫过来的大官,官居四品,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会不会,是他露出的风声?”
方文相吓了一跳:“那钱借出了没有?”
“那倒没有。你知道纪瑞峥手里是没有实钱的!”
“那程锦绣呢?给他钱了吗?”
“没有。纪瑞峥不知道程锦绣来杭州,两人错过了。纪瑞峥跑回济南要钱没要着,碰了一鼻子灰回来,我才安排他们两人见面的。”
方文相听闻,这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那就好。我仔细找人去打听这事,最好我们能先一步拉拢到朝廷里的关系。茶叶上也不知道她要出什么手段,你好生应付着。”
何乃之听话的点点头,上前笑语:“外甥我的本利小,怕是应对不了纪家的财大气粗,要靠叔叔支撑着……”
“这你放心。你舅舅的托付在我肩上,我有责任照顾你。”
何乃之这才舒心,殷勤的上前为方文相斟满了茶。
方文相语气也缓下来:“话说回来,你舅舅现在人在哪里?”
“在济南躲着呢。他去纪老爷门前求人情,被赶了出来。说是纪家大权已经全托给程锦绣了,她的话就是纪老爷的话,别人不能忤逆了。想必是程锦绣早下手把舅舅的前路后路都给封死了。纪家还有些掌柜的倒是与舅舅交好,只是眼下各自经营的生意都不景气,亏损甚多,若这时去求情都是去硬着头皮去讨骂,所以还得等这阵子过了再说。”
方文相叹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要是我手下的掌柜做出那等事情我也恨不能乱棍打出去……”他看看何乃之的脸色,又说道:“算我欠他的我欠他的……我会帮你的。”
何乃之笑:“不只为我,也为了叔叔报当年那一箭之仇!当年程津南把叔叔挤出瓷器生意一事,让我听了都难以下咽呢!”
方文相不再多说,似笑非笑的再扯了些其他的话。
没一会儿,方文相的儿子挂念那盘没下完的棋,又出来问了一回。何乃之不再多坐,也就告辞了。
从竹楼回来的第二日,纪家的茶行便开张了。恰逢大雨将停,艳阳当空,街道房屋都说不出的干净新亮。鞭炮放得震天响。
按照锦绣的吩咐,茶行的各类茶叶均以底价出售。一时间,店里顾客蜂拥而入,几乎踏破了门槛。
本来,都以为这低价的茶叶是为了庆开张,谁知道过了几日,价格还是丝纹不动。这才知道,那财主纪家要打茶叶的主意。
没几日,杭州城几家精明的茶行便纷纷关了大门躲躲风头。只有何家每日守着空铺子还不有所动静。
锦绣与纪瑞峥各坐在花厅一角里清闲的写字,徐奉在回廊上急得来回踱步。何家有几日不动,徐奉有几日睡不着觉。他们带来的银子撑不了多少天。
锦绣倒是不急。只要何乃之没有动作,纪家就靠着薄利多销笼络一大把客人,将来的茶叶生意就没有他何家的甜头了。
瑞峥在临蔡襄的字,临了几个,就张望着看看锦绣写了什么。她那里尽是密密麻麻的,细细的纹路。
“原来娘子练的是瘦金书。”
她写得算哪门子瘦金?不过是她写账本怕下笔太重模糊了字迹符号,习惯用极细的笔头记录。
她敷衍他:“相公错了。专心练你的怀素去吧。”
“哈,娘子错了,这是蔡襄。怀素境界太高,不是我等凡人之辈可模仿的。话说回来,娘子喜欢草书否?”
锦绣捡一个点心朝他扔过去:“你还没完了!”
瑞峥伸手,当空接住:“不喜欢算了,别糟蹋粮食。”说罢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朝外张望:“有人来了。”
来的人是自家茶行的伙计,徐奉见了连忙跳下台阶迎上去:“是不是何家有动静了?”
伙计摇摇头:“祁红和龙井没了存货了。”
徐奉急出了汗:“胡家的茶号里没有了?”
伙计点头:“已经没有了。”
锦绣起身,亲自上来招呼:“那就去找袁老板。我与他说好了,往后再缺什么货找他去拿。”
伙计赶忙跑走了。
锦绣知道徐奉初经这种商斗,心底紧张。只得拍拍他的肩膀,细声劝他:“莫着急。我谈下了五六个供茶的茶号,杭州城有咱们使不完的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