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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赶忙跑走了。
锦绣知道徐奉初经这种商斗,心底紧张。只得拍拍他的肩膀,细声劝他:“莫着急。我谈下了五六个供茶的茶号,杭州城有咱们使不完的茶叶。就算是杭州的使完了,咱们再去谈苏州;苏州的使晚了,还有徽州还有云南。放心好了。”
徐奉虽紧张的打颤,也还是点头听了。
锦绣正劝着,身后一个阴阳怪调响起来:“对相公这么粗鲁,对帐房却这么温柔。娘子你……”
锦绣生怕他说些什么下流话,急忙抢过话头:“那也好过相公去风月场!”
看她动怒,瑞峥只嚼着点心吃吃笑。
徐奉红着脸尴尬的站在边上,正手足无措着,又有伙计跑进来。
“又是怎么了?”
伙计气喘吁吁,一脸喜色:“回少奶奶,回徐掌柜——何家降价了!”
何家降价了。
徐奉大喜,转眼就忘了刚才的尴尬,激动地握住锦绣的手又紧忙放开。
锦绣也喜:“这下好了,吩咐下去,从今以后找些人,每日偷偷的买何家十担茶叶。徐师傅,我们茶叶再降!”
几天的功夫,杭州城的茶叶市场闹翻天。
眼见着对面纪家铺子里人满为患,自家铺子却冷清了许多天。底价出售,开门就是亏损。何乃之不得已扔下了店铺,坐轿子去了方家。
何乃之说了形势,方文相背着手来回摇头,显然是不同意他随纪家降价。
何乃之却是下定了决心:“纪家一定是空了,要不然程锦绣干什么这样逼我?我一定要和她斗一斗。”
“空什么空!她使得这手段靠的就是背后有银子支撑。我不信她没了靠山还敢用这招!万一纪家财力还在,你怎么能降得过她?你岂不是以卵击石,自找死路?你那些小资本很快就会赔完的!”
“所以要叔叔拉我一把!有了叔叔资助,纪家很快就面露虚弱。他们撑不了太久的!”
方文相犹豫半晌,何乃之拉住他袖子:“叔叔相信我。我舅舅在纪家那么多年,对纪家了如指掌,他的估计错不了。”
纪家一降再降,何家如影随形。
夜已经深,纪瑞峥睡了一觉起来,看见书房灯还亮着,不由得过来看看。
那账房先生倒是垂手站着没敢动,这回换成锦绣在来回踱步。
徐奉小声嘟囔:“何家每日买出门的茶叶有数十担,纪家每日从何家低价买进的茶叶也有十担上升到二十担。折合他们的出价,等于何家每日都能亏损近二十担茶叶。但是小半个月过去了,何家依然撑着不倒。”
锦绣一手手背盖在嘴上,另一只手托着手肘。满脸焦急,来回的摇头:“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何乃之不可能有那么多钱!他哪里来那么多钱?……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她的发簪上垂了一只蓝珠子,随着她摇头来回的晃。在油灯底下,蓝幽幽的。
徐奉满面愁容:“……可是我们的银子快不够了。再撑下去……撑不了多久了。”
锦绣不理他,只像中是了邪一样自言自语:“我不信……何乃之的家底不会超过十万。一定有人在后面帮他……一定有人,一定有人……”
瑞峥看她满脸焦急,想她眼下脾气一定暴躁的很。遂悄悄的走进来,轻声地、试探地问了一声:“要我帮忙吗?”
锦绣看是他,理也没理,继续自言自语来回踱步。
他正识趣的准备回房,锦绣突然大喊了一声:“站住!”
瑞峥吓了一跳,一动不敢动站在原地。
“你与何乃之那么熟,你知道他还有什么交好的生意人没有?”
瑞峥摇头:“其实,我与他不是很熟。你也知道,我们只是风月场上的伴,他的生意我从不理会……”见锦绣失望的回到书桌前,他才又接着说:“但是他那个要好的叔叔我也见过的。”
“当真?”
锦绣两眼冒金光,他满意的把手一背,头一歪:“你也见过的。那日酒宴上,坐在上座的一个高大胖实的老头子,滴酒不沾的一个人。”
锦绣有了印象:“是,我见过,还与他搭过两三句话。只不过当时我醉酒中,没有再多说。原来那是他的叔叔?倒是个什么叔叔?”
“是个开当铺的,不是什么亲叔叔。他姓方,叫做方文相。”
锦绣又放了手背在嘴上,来回踱了几步,徐奉的眼睛也又跟了她几个来回。
她觉得蹊跷:“这名字听起来怪耳熟的,不是个大宗主,就是个故人。徐师傅,还得麻烦你去查查这方文相是个什么人。带着乔五,乔五对这个在行。”
纪瑞峥看见书桌上有苹果,顺手拿来啃:“乔五长得真慢,几年不见,个头还是那么丁点儿。”
锦绣与徐奉交待完了,转头又问瑞铮:“你说那次与何乃之争风吃醋,被他打了的是谁?”
他含着苹果,闷里闷气的说了两个字也没说清楚,锦绣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笑着把嘴里的苹果吐了:“陈原。耳东陈,中原的原。”
“徐师傅,再加上这个陈原,一起查明白了。”
徐奉点头答应。
“好了,天色这么晚,你早些歇息去吧。”
“少奶奶呢?”
“我再想一会儿,也去睡了。”
瑞铮看着徐奉应着出去了,便又阴阳怪调起来:“娘子,你的账房先生对你很是关心呵”。
锦绣没搭理他的话,瑞铮也就无趣的坐着,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过了许久锦绣才又问他:“怎么想起来帮我?你不是想让何乃之的铺子好好留着吗?”
“我说过,我与他并不是很要好。最近也觉得他人品有所欠缺,不想护着他了。”
锦绣心里一颤:“他人品怎么不好了?”
纪瑞铮想了一会儿,盯着锦绣:“一个男人要是连女人也打,那他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他连累的佳娘也整日郁郁寡欢。前几日见了佳娘,手臂上竟然有伤痕,那模样让人心疼。你说与他棋逢敌手?”
锦绣低下头去:“他是个有手段的人,在生意上,他是个人才。”
纪瑞铮点点头,若有所思:“那我们之前那个约定算了罢。把铺子咱们自己留着。这几天,我突然觉得让家里富足也是件好事情。”
“怎么?”
“至少,再有海战的话,我能为国家募捐一些钱。比如戚大人再来找我,我也不必只空有豪言壮语。”
锦绣不作声,只在心里暗笑。
瑞铮看她笑,把头仰在椅子把上,嚼着苹果,似笑非笑的看她。
“嘿,锦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高兴。”
“什么?”
他笑得坏:“叫我亲一口,我就告诉你。”
锦绣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他连忙翻下椅子拦住她:“逗着你玩呢。别忙着走。”他笑嘻嘻的把啃了一半的苹果扔回书桌,苹果在盘子里打了个转,稳稳停住了。“我知道你缺钱,哦好,我缺钱,我们家缺钱。我这几天仔细想了想我以前借出去的那些钱都给了谁,突想到一处人家。就是那于家。我与那于家四少爷有过交情,一年前他欠了一笔钱急着要还,我就给垫了一万两。当时他说的是把他家的十尊白玉菩萨押给我,还立了字据的。我没放在心上,拿了字据便走了,至今也没去取那白玉菩萨。现今想起来了,你也许能拿着这条子去把那一万两拿出来应应急。”
锦绣一听,喜的抓他胳膊:“字据还在?”
他咧嘴:“疼。”
锦绣松了手,讨好着捧起他胳膊来吹,他这才满意的从怀里把字据摸了出来。
纪瑞铮的确随性,连字据也懒得妥善保管,现在成了皱巴巴的一团。锦绣生怕他弄缺了什么,赶忙端着字据详看,然后放下了心:“还好。项项都写的明确,这字据是好的。于家赖不了。”
“这些钱够吗?”
锦绣摇头,带着主意笑:“一万两当然不够。谁要这一万两,我要的是这十尊白玉菩萨。我以前见过这玉菩萨的,足足每尊值个六七千!好在于家的四少爷和你一般荒唐,才押给了你。十尊白玉菩萨少说也能当个六万,这下我不怕压不垮他了。”她回头又冲他绷起脸来:“你剩下的那些帐,我以后慢慢跟你算。总会两清的!”
瑞铮只是笑,也不介意。
“不过,这事情有一样不好办——于家老爷是出了名的小气,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如今你这笔单子叫他吃了个大亏。只怕他赖着不答应!你能叫于家四少爷偷偷送出来么?”
瑞铮摇头:“那于家四少被朝廷缉拿,自打我给了他那一万两,就跑路去关外了,再也没回来。”
知己知彼
佳娘翻了个身,睁开眼。
黛墨一般的八字眉下,是一双漂亮的细长眼。她的眼睛往帐子外面看了看,何乃之已经下了床,正在穿戴衣裳。她拉开帘子一边拿黄铜钩子挂住了,一边叫了一声。何乃之回过头来,眼窝微陷泛着淤青,显然是没有睡好。
“最近几日怎么这样操劳?不如今日歇了吧。”
她伸出洁白细长的手指去捧他的脸,心疼的勾画着,何乃之拿下来在胸口捂住了。
“你不知道那个女人有多狠,我的铺子生意做得好,也确实是沾了他们纪家一点便宜。她要是定了心要弄走,也没别的人敢拦着她。弄不好她就把我这些年辛辛苦苦攒的家底全都收了去了。这节骨眼上,我得日夜留心,哪里睡得着。”
“她要是那么狠,那咱们不跟她争还不行么?把她的还给她,你这么多年总会剩些银子的。”她劝说着,那眼睛里的温柔如水。
“我得拼一拼,我要赢了,说不好整个纪家就是我得了。”他坚定不移,把头靠进女人的怀里去安慰她:“佳娘,放心。不管好坏,你都是我的妻。若是我输了,我去偷钱也会把你赎出来。”
顿时,她眼睛里就蓄满了泪。这样的话她听了不少了,他有钱的时候他都没带她走,等他穷了他就会么?她咽了泪水,推开他。
“罢了,要去就快去吧。”
“你不用管我,再去睡个回笼觉吧。”
佳娘摇摇头,披了衣裳起来。给何乃之的衣裳收拾整理了一番,又接了热水来给他洗脸。一件件的,像伺候丈夫那样,把他送出了门。
那冤家也真是个人才。竟能把这世上不着调的人都结识个遍,什么地痞流氓,骗子逃犯的。
锦绣拿着苹果,站在书架子前,瞄准了果盘,“嗖”地一声,苹果砸在桌子上,弹了几下,又掉到地上了。锦绣掐腰站着吐气,有这么难么?昨日见他轻轻一扔,果子就稳当当的落进盘子里去了。
罢了,罢了,还得她爬到桌子底下去捡苹果。待她蒙一头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的时候,招娣正站在书桌前面看傻了眼。
“少奶奶,你干什么来着?”
“拿了苹果,却失手掉到了桌底下去。我得捡出来嘛?”
招娣皱着眉头,上前拿手里的帕子给她打灰:“至于吗?看这身上,好好的凤尾裙子经不起这又跪又磨的。”
“你是心疼我还是心疼这裙子?”
“人是活该自找的,这裙子可没罪,可怜的被你糟踏。”招娣噘着嘴埋头弹灰,碰着了顽渍就得好一阵较劲儿。
锦绣呵呵笑了。
“少奶奶,你笑什么?”
她今日心情好,茅塞顿开,自然笑出来。“我笑你这絮絮叨叨挑挑剔剔、连个线头灰尘都计较的德行,倒像我的一个亲戚。”
“哪个?”
锦绣正要说,下人来报说徐师傅和乔五哥回来了。她便卖着关子去了花厅,引得招娣一路好奇一路跟着。
徐奉和乔五立在花厅,毕恭毕敬的站着。锦绣笑着招呼他们在梨木圆桌前坐下来。招娣一看这架势赶忙去冲了几杯茶水,上了几盒点心。
徐奉看看乔五,开口道:“方文相有家店面颇大的当铺,就在这杭州城里。他起家时候也不是很长,他本是杭州人,年轻的时候在我们鲁中做过生意的。后来生意没做好,折了本钱,又回来杭州与人合伙做了当铺。”
锦绣一拍手:“怪不得。如此说来我倒是记得他了。他在鲁中作过生意的!许多年前我刚插手家里瓷器生意的时候,我爹与人争夺一所窑厂的生意,那对家好像就叫方文相。生意到手以后,那输了的对家老母还来我家哭穷过,我脑子里颇有印象。后来就不再见了。可他怎与何乃之有瓜葛?”
乔五张嘴要说,徐奉抢了个先:“方文相鲁中生意失手,连回杭州的盘缠都没有了,当时正遇上了侯掌柜。是侯掌柜给他凑了笔安家费,他才能回杭州继续生意,与人合伙做了当铺。这些年他那些合伙的人都下云南去了,只留他一人不出苏杭。他便凭着积囤下的钱财人脉,买下了整爿当铺。如今独自经营着,生意不过不失。”
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