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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朝外侧身睡着,呼吸均匀绵长,面容沉静。他站在她床前看她,他似乎是第一次好好的看她的样子。
有男同行
次日清晨,锦绣起的有些晚,见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想瑞峥已经回登州去了。于是她洗了脸,招娣来给她梳了头,便先去了账房。
月底的时候帐房是很忙碌的,加上又是快年底的时候。眼下虽是生意的淡季,但却是这一年里积累下来的账目需要彻头彻尾的大清算的时候。
一个人在念,几个人在打。长长的榆木桌子上,一排黑溜溜的算盘珠子被打的噼里啪啦响。细微的,能听见一些翻账本时纸张摩擦的声音,也能听见,火炉里的木头在“嘶嘶”的吐着火苗的声响。
一场新雪。
徐奉背着一只手站在窗子前,另一只手里拿一杯茶。白瓷茶碗里盛着蜜色的铁观音。他不喝,只是把茶杯在鼻前来回来嗅。他喜欢闻这种味道,她喜欢的味道。
“徐掌柜,”店里的伙计敲门进来找他,浑身冒着寒气,“詹老板今日又反悔了,说咱家第一回做棉布生意,他下那么大的单子是有风险的,想来想去,觉着要不就咱们每匹棉布再便宜半两,要不他就少下些单子。”
“他当咱们这是挑着扁担到处跑的货郎么?告诉他:觉着不放心就不必下单子,来年发财就没有他的份,要他想清楚了,他不买也罢,咱们不缺他这一点利。”
伙计听了,犹豫着问道:“不怕他真的不定单子么?詹老板那里可是个大户。”
徐奉放下茶碗:“放心,话这样说给他听,他会签的。咱们越不把他放在心上,他就越觉得咱们发的财大,就会眼巴巴的来图一份。”
伙计还是犹豫:“要不要告诉少奶奶一声?这么事情万一不成,岂不是也要怪咱们没说到?”
“不会。”徐奉淡淡的回答,胸有成竹。
那伙计却还不肯走,想等徐奉再说些什么。可是徐奉也不再做声了,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气氛有些僵硬,算账的先生们手里打着算盘,耳朵上还听着。徐奉站在一边敲了敲榆木桌子,提醒道:“孟先生打错了。”
那先生往上推回了一步,连连点头:“是是是,错了错了。”
其他的人看徐奉这么精明,也不敢再有二心,都闷着头打算盘。屋子里就又只剩下了那噼里啪啦的声音。
伙计看这样子,正打算作罢,朝徐奉行个礼要告辞。徐奉却抬手拦住了他:“不急,再等一会儿。”
那伙计不明白什么意思,只好站在那又听了会儿算盘的声响,接着,屋外面就传来了的女人的脚步声。
身上穿着湖蓝色的比甲,头上别着玉簪子和描金凤鸟,手里捧着个黄铜手炉,身后跟着个标致的丫头。来的就是程锦绣了。
先生们和徐奉都给她作偮行礼。
“眼看着就年底了,可是清的差不多了?”
“就快了,这两天的功夫。”徐奉让她在一把核桃木官椅上坐下来,自己和先生们一同垂手站在她旁边。
锦绣翻翻账本,招娣给她递上了茶,白瓷茶碗里盛着的蜜色铁观音。
“吴掌柜的来信上说咱们茶叶卖的好,这下子好了,明年开春置办下了棉布买卖,还有余钱,我打算连同丝绸再做几批买卖。我熬出了头,你们也熬出了头了,腊月里你们的年货少不了的。”锦绣笑吟吟的。
账房先生们听了也都一脸喜气,独徐奉站着不见得乐。在其他先生面前,他又提:“如果少奶奶不把茶山买了呢?既然有着多余的钱,做些茶叶买卖比绸缎来的要好。”
锦绣抿着嘴,静静的翻看账本。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她不好不给他面子,于是没说这买卖做,但也没说不做。只是抬起头来冲他笑了笑,接着翻帐。
她冲他那么一笑,徐奉接下来的话就囤积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但觉得耳根火辣辣的。
锦绣翻了翻帐,又说道:“咱们欠着谁的钱,也都该还了,今年一年,我是躲了端午,混过了中秋,临近年底,总算是这个结账的日子不用躲了。待到腊月里来要帐的就都给了罢了;要是有咱们欠了钱,却又不急着找咱们要帐的那些,就都留个心给记下了。他们不来讨那是信得过咱们的,来年多给他们两份利,算是谢谢。”
先生们都点头说是,只徐奉一个人愣愣的。
等锦绣翻看完了,起身要走,问他还有别的事情么。他才想起来说:“衣缎庄的詹老板今早传话来说,第一次做咱家的棉布生意,单子下的大了怕是有风险,想让咱们算便宜。”
“他当咱们家是市井摊贩么?那几文钱的蝇头小利也值得他说风险?这种风险担不起就别做咱们家的生意。告诉他不做就不做,想和咱们分一杯羹的人排着队来呢。到时候,他见咱们不稀罕他,定然又会倒贴着来的。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
徐奉答应着,和账房先生们一同送锦绣出去了。
那伙计站在人群后面,听见锦绣的话跟徐奉的话同出一辙并无二致,这才知道,在程锦绣面前,这徐掌柜的跟别人是不同的。他不等徐奉再吩咐,就连连告辞,照着两人的意思去和詹老板说了。
账房里无甚大事,锦绣交代了些杂碎事情就出来。出来了就绕道去了纪老爷院子里,想说说这两天她要回程家小住的事情。
因为常年煎药,他院子里到处都被熏成醇苦的汤药味道,任谁路过了,都不自觉的心事重重起来。今天锦绣隔着花架子,远远的就看见了几个丫头在偷笑,不免觉得怪异。她走近了,小丫头们都垂首请安,脸上还是忍唆不住。
锦绣奇怪的往里面看去,见瑞峥正双手捏着耳垂,跪在门口。那模样像极了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犯了错,回家被罚跪。
“散了!有什么好看的?”锦绣哄散了丫头们,便急急走到瑞峥跟前:“你不是去登州了么?怎么还没走?”
瑞峥正要说话,一支松木拐杖从屋子里扔出来,“邦”的一声巨响,正中他的后脑勺,疼得瑞峥顿时呲牙咧嘴。
锦绣看了不禁要倒抽一口冷风。
纪老爷嘶哑的骂声传出来:“还走?走到哪里去!”
锦绣赶忙进屋圆话:“爹,是我,锦绣!不是瑞峥走,是我要走,您听错了!”
里面的声音这才缓和了许多:“锦绣啊,进来。”
锦绣从门口拾起拐杖,走进来说道:“鲁中来了好几封信,说是家里挂念,叫我抽空回去看看。我确实有小半年没回去了,也该回去一趟。”
纪老爷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接过了拐杖,喘了一会儿气,才又说:“他刚回来,你就要走,让人觉得你这是跟咱家里赌气呢?小两口是要王不见王么?”
“瞧您!您还不知道家里的生意么?我不是这俩天正得空闲嘛,看您说的。”
纪老爷白了锦绣一眼,一把老骨头靠在罗汉床上,不言语了。他才在赌气。人说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像小孩,凡事都要哄。人到了白发的年纪,反倒做出幼年的事情,锦绣想是不是有一天,她那顶天立地的父亲程津南也会这样?突然的。泪就在眼里打转。
瑞峥把头探进来说道:“爹,我跟她一同去。”
刚到手的拐杖,“嗡”地又抡了出去,吓得瑞峥急忙往门后躲,拐杖敲在了门槛上。纪老爷跳脚骂:“你出去?你出了这家门还能回来么?孽子!”
瑞峥伸回头来嬉笑:“甭管我在哪,我要走您怎么着都拦不住我!我就是想让您安心么,让您如愿抱孙子么。”
锦绣一愣:“不用了,瑞峥刚回来,还是陪您些日子的好。”
纪老爷以为她害羞,他面露喜色,反而顺着瑞峥的意思说起来:“他陪我还是气我,我眼不见为净的好。况且瑞容母子在,我不怕闷。叫他跟你去吧,好歹他跟着你我放心,路上有个山贼什么的,他还都能对付呢。生意上,他是百无一用的,但是在山贼流氓堆里,他还是有一点用处的……”
怎么说着就扯上山贼了,锦绣一头雾水。她一边答应着一边去把拿拐杖捡了回来,却再也不敢放到纪老爷跟前,只是远远的搁在了小屏风后面。
几个衣裳箱子装好后,锦绣又叫招娣去取了几匹湖州丝绸来,预备带回程家去,她得好好谢谢她们家姚大娘才是。
一切都安顿好了,锦绣回头问大少爷呢?
乔五急得一头汗:“叫叫过了,老早,就就叫他了,我,我再去看看看。”
“来了。”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去看,只见瑞峥肩膀上挂着衣裳,手里提着弓箭,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
“这不来了嘛,这天才五更呢,娘子。”
“刚下了雪,路上难走,早些启程以防万一。”锦绣指指他手里的弓箭,“拿这个做什么?”
瑞峥打了个哈欠,突然问乔五:“我的茶壶呢?”
乔五把抱在怀里的一只裹着锦缎的盒子送上来:“这里这里。”
瑞峥拿给锦绣:“送给你爹的。一套青瓷茶具,贵重着呢,我怕摔坏,你替我收着吧。”
锦绣拿了,瑞峥就睡眼惺忪的往马车上爬,爬了一半才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对锦绣说:“打兔子。”
白茫茫的田间。远远地的山脚小路上停了两驾阔气的四轮马车,几个家丁远远的来回小跑。天气冷,嘴里都吐出来一团团白气。
积雪颇厚,雪白的兔子扑吐扑吐的晃动在雪中,一个披着白斗篷的男人悄悄走近,一片白色的伪装下,等兔子发现有危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男人已经近在咫尺。高过自身两倍的雪地里,灵活的兔子也只能笨拙的逃跑。
相距不过两三丈,近的,瑞峥手里的箭头都可以直接戳兔子了。瑞峥想想,放下弓箭,卷起袖子,整个人扑进了雪里。
黄铜手炉里,招娣又添了一次碳,递给锦绣。锦绣拿了手炉瑟瑟发抖,气呼呼的下了马车。
她四处张望,过了会儿才看见田地里有人走出来。
瑞峥手里拎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腰上还拴了数十只死兔子,走起路来,整个人都晃晃悠悠的,颇费力气。
他把那只活着的小兔子递到锦绣面前:“嘻,喜欢么?”
锦绣冻得牙齿打颤,铁青着脸哼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瑞峥也要跟着上去,又想到自己挂了一身血淋淋的死兔子,就在外面解起腰带来。
锦绣掀了帘子冲着外面喊:“乔五!走!”
“少奶奶……”
“走!”
锦绣动怒,没人敢再说,几个活络身体的下人迫不及待的上了马。乔五急急忙忙的解了一匹马留下,招娣从后面的马车里扔了一件毛皮毯子出来。
一行人奔腾离去,溅起些碎雪。
瑞峥守着雪地里的一堆兔子朝他们喊:“给我个麻袋啊!”
远远的,只听“噗通”一声,随着马蹄溅起的碎雪落地,一匹光鲜的绸缎躺在了雪白的地上。
还好,他有随身携带匕首的习惯,掏了刀子,朝绸缎上一通划割,截一段长长的布,把兔子们通通扔进去,打个包袱,扔上马背。
貂皮毯子一裹,小白兔一揣,风雪天里这么一策马狂奔,心里想的是当年于老四去塞外,大概也就这副行头罢了。
被锦绣丢了也不是第一次了,瑞峥不觉得任何不愉快。他生来随行,乐得逍遥,一路上游山玩水,看见山间早开的梅花,白雪里点点鹅黄,不由得驻足痴迷了许久。
中午,锦绣一行在一所小茶馆里将就吃了东西,又等了一会儿,也没见瑞峥赶上来。于是也没再多等,冬天天短,生怕黑了天不好赶路,大家稍作休整就又启程了。
再走一个时辰,天色隐约暗下来。两个山头之间是蜿蜒小路,过了这两个山头,不出二三十里就是临淄。既要到程家的当口上了。
这时候,山坡的林子里突然冲下了两个粗汉,一胖一瘦,手里拿着斧子,开口喊着打劫。
太平盛世,真是少见劫财的,锦绣一行急忙停下来。
那胖子把斧子往树上一砍,张口喊道:“大爷昨日输了一百两,今日没了买酒钱,你们看着办吧!”
那赖哼哼的样子,明摆着是要一百两。
平日里,锦绣出门做生意,怀里揣了几千两银票的时候也是有的,却没碰上过拦路打劫的。偏偏今日是两手空空走娘家,却真叫她遇上了。她跟乔五说一说,乔五就拿了半两碎银子上来求情。
瘦子接过了碎银子,乔五以为这就算打发了,没想到刚一掉头,那胖子却伸手一把勾住了他,冰凉凉的斧子架上了乔五的脖子。
招娣忍不住一声尖叫,捂了眼睛不敢看。两个马夫也生怕看见流血场面,吓得后退了几步,只留锦绣坐的马车在最前面。
那瘦子接过乔五,叫胖子上前去。那胖子就隔着马车冲